075：遺憾總是貫穿人生

有汪賦長老的護送，一路上風平浪靜。

不過是一個閉關休整的時間，長青山脈便遙遙在望。

「起！」

一入宗門，汪長老輕喝一聲，浮空山中的弟子紛紛向外掠去，各自返回自己的居所。

至於閻天盛等人，也沒有特別要求集合。

這讓他有些詫異。

直到站在靈墟峰上，閻天盛還有些愣神，看著長青宗已經恢復平靜的情景，差一點以為死靈淵之行是一場幻夢。

「回來了？」

閻天盛耳邊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是」

他立刻收拾心情回應。

張和雲輕哼一聲：「還不趕緊過來給為師問安？」

閻天盛站在小院門前，山上的積雪已經融化，屋側生長的大樹上有些許嫩芽冒出頭。

看樣子是春天到了。

閻天盛大抵也是習慣了，徑自走進木屋。

張和雲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桌子上還是擺放著一盤棋，只有幾個黑白子孤零零的落在各處。

閻天盛看不明白，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沒覺醒靈輪？」

張和雲沒有睜眼，閻天盛的狀態在他面前無從遁形。

「沒有。」

閻天盛老老實實道。

張和雲沉默片刻，輕嘆道：「心境成，則靈境成啊。」

閻天盛微微皺眉：「請師尊指教。」

他細細品味張和雲的話，卻沒發現自己心境上有什麼問題。

若非要計較些什麼，或許是因為江壽亭的緣故，比別人多了幾分嗜殺的狂躁情緒？

可也沒聽說哪個殺人狂不能覺醒靈輪的啊？

閻天盛無法理解。

「時候未到罷了。」

張和雲眼睛睜開一個縫隙，隱隱有精光一閃而過：「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即可。」

「是。」

閻天盛無奈。

又是這種雲里霧裡的說辭，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故弄玄虛了，可是自己拿他又沒有辦法。

真是氣人。

他想了想又問：「師尊，死靈淵試煉之後，沒有什麼獎勵嗎？」

畢竟以前的話本上可是寫了，大比第一名或者試煉第一名，會得到宗門的什麼什麼好處。

比如讓他在宗門的寶庫里自己挑選等等，有宮千雪他們在，閻天盛還打算大展身手呢。

要知道這可是天塵大陸頂尖宗門的寶庫，好東西肯定數不勝數。

可是閻天盛一回來就被宣布解散了，他連宗主的影子都沒見到，心裡想著是不是汪賦長老給忘了。

「獎勵？」

張和雲歪歪腦袋，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你在死靈淵的試煉中，位列石碑第一名，還不算獎勵嗎？」

「這也能算獎勵？」

閻天盛瞪大眼睛，整個人完全驚呆了。

「真是不知足。」

張和雲輕哼一聲，沒好氣道：「死靈淵的聚靈池，在整個天塵大陸都是獨一份的寶貝，沒做要求讓你們進去也就算了，還想要勞什子額外獎勵？」

「你可知道能彌補引靈者在納靈境時，因為煉化提升而出現引靈物弊端的寶貝有多難得嗎？」

「別以為看到同宗弟子順利的覺醒靈輪，就覺得這一步很簡單，甚至看不起僅僅覺醒人輪的引靈者，要不你去打聽打聽外面的世界到底怎麼樣？」

張和雲一連串難得的炮轟，聽得閻天盛一愣一愣的。

與其認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聽師尊一下子說這麼多話，看得出這個問題確實讓他很生氣。

「我就是隨便問問。」

閻天盛低聲嘟囔一句。

張和雲卻是不依不饒，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外面突然傳來一道破風聲。

「這是什麼？」

閻天盛下意識的看去，一道金光映入眼帘，出現在長青宗的上空。

「你要的獎勵。」

張和雲道。

「不是說沒有獎勵嗎？」

閻天盛有些迷糊。

張和雲沒理會他的抬杠，繼續道：「準確的來說，是進入幻靈學宮修行的資格。」

話音剛落，閻天盛就看到天上的金光忽然炸開，宛如天女散花般向著長青宗的四面八方飛散而去。

其中一道金光飛落的方向，正是靈墟峰所在的位置。

「不用躲。」

張和雲提醒道。

閻天盛下意識的伸出手，金光停在他面前浮空旋轉。

很快金光褪去，露出裡面本來的樣子。

「一枚樹葉？」

閻天盛將這片翠綠色的樹葉放在掌心，皺眉觀察起來：「這似乎就是一片很普通的葉子？」

樹葉整體呈橢圓形，碧色青翠，借著外面的陽光，還能看到上面清晰的葉脈紋路。

「你是引靈者，又不是普通人，這還需要我說嗎？」

張和雲瞪著眼睛，似是有些頭疼這個徒弟的反應遲緩。

閻天盛倒是不覺得尷尬，小心翼翼的驅使靈力進入樹葉，其上頓時有瑩潤的光華浮現出來。

淡綠色的光華中，有一本翻開的書，還有一艘橫在書上的小舟，都是簡簡單單的樣子。

「不對。」

閻天盛目光一凝。

他仔細看去，發現書上是由更小的書組成，而小舟下方卻是一枚枚浮動的文字。

「書山學海？」

閻天盛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不錯。」

張和雲從旁說道：「這是幻靈學宮的修行信物，只有在死靈淵的石碑上，排位五百名以前的弟子才有機會拿到。」

「幻靈學宮百年才會對外放一次機會，整個天塵大陸都去不了多少人。」

「我怎麼對幻靈學宮沒什麼印象？」

閻天盛想起自己在藏書閣查看的時候，關於天塵大陸宗門勢力的信息都看過了一遍，裡面的確沒有所謂的幻靈學宮。

「因為嚴格說起來，這幻靈學宮並不算什麼宗門。」

張和雲解釋道：「內中的傳承與我等都不同，可以說是獨立在信息記錄里的存在。」

「難道比長青宗還厲害？」

閻天盛忍不住問。

「非也。」

張和雲笑著搖頭：「放眼整個天塵大陸，有誰敢說比長青宗強大？具體還要等你去看過就明白了。」

「吳師兄他們也去過幻靈學宮嗎？」

閻天盛收回靈力，幻靈學宮的信物又成了一片樹葉，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被收入靈海之中。

「自然是去過的。」

張和雲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徑自說道：「去過，並不代表要一直留在其中。」

「多謝師尊解惑，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閻天盛點點頭。

他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張和雲叫住：「慢著。」

在閻天盛疑惑的目光中，他緩緩伸出手來，掌心幽光一閃，浮現出一雙淡藍色的雲紋寶靴。

他頓時瞪大眼睛。

閻天盛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凌奇峰峰主給他的見面禮，半路上被張和雲借口拿了去。

現在拿出來是什麼意思？

迎著閻天盛疑惑的目光，張和雲抬抬下巴，直接扔了過去：「拿著吧。」

「給我做什麼？」

閻天盛下意識的抱在手上，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倒不是說這雲紋寶靴有多麼珍貴，而是到了張和雲的手裡，居然還能再吐出來。

他伸手將靴子遞迴去，說道：「要不還是給師尊您吧？」

閻天盛可不想被張和雲再玩一次了，用幾天又收回去，還沒捂熱呢，都不夠麻煩人的。

「行了，給你就拿著吧。」

張和雲不耐煩的擺擺手：「瞧你那點出息，區區地階的靴子而已，我還能看上了？」

「那你不早拿給我？」

閻天盛心裡嘀咕道，嘴上卻是老老實實說：「那就多謝師尊了。」

「行了，滾蛋吧。」

張和雲隨口說道。

只是看著閻天盛離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院落盡頭，神情平靜下來。

「師兄怎麼看？」

良久，他忽然對著空無一人的木屋說道。

「能將死靈淵的冰蛟帶出來，看樣子身上秘密不小啊。」

一道溫和的感慨聲隨之響起，蒼老的白衣身影，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憑空出現在張和雲的身旁。

他雙手收在衣袖中，白髮輕垂，雙目柔和，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正是長青宗宗主，岑信。

「這也是他的本事。」張和雲生硬道。

「你就這麼看好他？」

岑信有些詫異。

「我的弟子，自然是看好的。」張和雲道。

「當年的事情，你還是放不下啊。」

岑信看著他，輕聲說道。

「你要我怎麼放下？」

張和雲苦笑。

岑信無奈嘆息道：「無情卻被有情累，真是造化啊。」

張和雲微微沉默。

「那就讓他們走吧。」

岑信打破安靜。

張和雲眼眸微垂，聲音低沉起來：「其他人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即便是我也無權干涉。」

岑信看向屋外，夕陽西下，漫天霞光，落日的餘暉映照在他的臉上，瞳孔中閃爍著別樣的神情。

「你要是想走......」

「我這把老骨頭了，還能去哪？」

不等岑信說完，張和雲便笑呵呵的打斷，深吸一口氣感慨道：「這裡是她和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只是苦了這些孩子，可惜不能看著他長大了。」

張和雲滿臉遺憾，言語中情緒莫名壓抑。

「遺憾總是貫穿人生，枯葉總會新生。」

岑信說著邁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屋內。

山脈盡頭的夕陽緩緩落山，天色變得黯淡起來，張和雲靜靜的坐著，不知道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