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公欲行大事否？

第二日，賈環駕車直奔林府而去。

林府的管家是林如海從江南帶來的，自然是認識賈環這位林府准姑爺的。

因此賈環來到之後，也毋須通報，直接便被放了進去。

進了林府之後，賈環正準備先去拜會林如海，卻是先一步看到了林黛玉。

林黛玉進了賈環，忙是問道：「環哥兒，你怎麼來了？」

賈環翻著白眼問道：「林姐姐，莫非你這林府不歡迎我來不成？」

林黛玉噗嗤笑道：「環哥兒，偏你促狹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怕父親見了，又要說我們了。」

賈環正色說道：「林姐姐難道忘記了，我還是神醫呢！姑丈中的毒，還是被我看破的。」

「如今我來，便是要再次為姑丈診斷。你以為我是無事獻殷勤嗎？」

林黛玉笑道：「環哥兒說的極是呢，父親中毒，倒是多虧你察覺到，若是不然，怕還不知怎樣呢？」

賈環拍手說道：「這不說呢么，偏姑丈不這麼想，還防我如防賊似的，讓我如何不寒心？」

林黛玉一笑，正要說話的時候，卻是聽到後面傳來咳嗽聲。

回頭看時，發現是林如海板著臉走了過來。

賈環向林如海見禮。

林如海板著臉問道：「你今兒又來做什麼？」

賈環不由說道：「姑丈難道忘了，我是郎中，你是病人。」

「我今兒來，就是要為姑丈診斷一番，看姑丈所中之毒，是否有所緩解？」

聞聽此言，林如海神情不由一僵。

半晌方是說道：「你跟我到書房來說話。」

賈環跟著林如海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之後，賈環仔細地給林如海檢查了一番身體。

這一次來，賈環還真是來給林如海檢查身體的。

本來昨兒來就該給他檢查身體了。

不過昨兒賈環被這個老男人給氣糊塗了，竟是把這事給忘了。

檢查過後，賈環發現林如海的恢復情況還不錯。

有個一二年功夫，大約便能將餘毒清理掉。

當然了，身體必然會受到一些不可逆的損傷的。

不過目前來看，問題並不是太大。

檢查完之後，賈環大約叮囑了一番。

之所以沒有再三叮囑，因為臨走之前，林姐姐必然還要再次詢問的。

到時候好生叮囑一番林姐姐便是了。

林如海請賈環坐了，有丫鬟上了茶來，被林如海擺擺手攆了出去。

林如海端起茶盞來淺飲了一口，然後問道：「環哥兒，你闖下偌大的名頭。」

「西南一戰，更是讓你名聲鼎沸，整個大夏，怕是莫有不知你名者。」

「少年盛名，你是不是十分得意？」

賈環苦笑道：「姑丈，這些虛名，實非我所求，也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如果有的選擇，我寧肯不要這些名聲。我倒真的不曾得意，反而因為這名聲而心驚。」

聽賈環如此說，林如海點了點頭說道：「你要果真如此想，也就罷了。那你可知，你已大禍臨頭了？」

林如海的話，讓賈環心裡一驚。

這話說的，太像街頭算命的神棍了。

大約就差了前面半句看你印堂發黑了。

不過這話既然是林如海所說，賈環就不得不重視。

賈環不由虛心詢問道：「我確實沒有勘破，還請姑丈教我。」

似是對賈環的態度頗為滿意，林如海開口說道：「我聽說大夏變革由你而起，若我當時在京，斷不讓你出這個風頭。」

賈環聽了，忍不住驚道：「姑丈，難道你也覺得變革不好不成？」

林如海搖頭說道：「大夏之變革，實乃萬世不易之良策！真正稱得上為萬世開太平！」

聽到這裡，賈環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不由問道：「既然如此，那姑丈的意思是？」

林如海輕笑道：「你是個聰慧的，怕是先前便想到這一步了。只不過你太輕估了變革將會遭遇的阻力罷了。」

「要知道，變革革的可是士紳的命根子。這種變革，除非是一個王朝新興的時期而為之。」

「若是不然的話，怕是極難成功的。其引來的反撲，必然鋪天蓋地，可令日月倒懸。」

對林如海的話，賈環深表贊同。

在古代歷史中，真正推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的皇帝，唯有雍正一人而已。

即便是雍正，也並沒有能夠在整個大清範圍內推行變革。

並且他的變革，也是一世而終，他的繼位者乾隆帝便廢止了他的變革。

自古以來，凡是觸動統治階級利益的變革，必然艱難至極，並且其推動者，必然沒有有好下場者。

想到此處，賈環不由說道：「姑丈，大夏變革，我只能算是適逢其會，恰好被攜裹進去，本非我之所願也。」

林如海嘆息道：「便是適逢其會，那些反對者，又如何能夠放過你呢？」

「這兩年，先是金國大兵圍困京都，再有南蠻入侵我大夏西南。大月氏和金國相互配合其行事。」

「這一樁樁，一件件，處處都有著世家大族的身影啊！並且，大夏這攤渾水，遠比你想象中的更深。」

「而這才只是開端而已，後面他們必然還有更為猛烈的反撲。」

「當今聖上，推行變革，實乃不得已而為之。他明知變革勢必會遭致瘋狂反撲。」

「然則若不變革，大夏積重難返，必會亡於日益艱難的財政。」

「若想改變這一切，就必須要改變土地兼并的局面。」

「然則目前大夏如重症患者，實在不易下猛葯。這本就是一個死局。」

「當今陛下不得不如此做，趙公為了報答陛下知遇之恩，願意做這個孤臣。」

「而你，實不宜參與其中。」

林如海分析的，比賈環所想，要更透徹一些。

聽到這裡，賈環猶豫著說道：「姑丈，我難道不是已經從漩渦之中退了出來嗎？」

「我已經察覺到了危險，因此早已借著丁憂退步抽身，從變革漩渦中抽身出來。」

「如今執掌赤焰軍，我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理應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聽到賈環的話，林如海搖頭說道：「環哥兒，你一直處在漩渦之中，何時退步抽身過？」

「如今你執掌赤焰軍，在西南一戰中，赤焰軍之表現，可謂驚艷了無數人。」

「這一戰，打出了赤焰軍赫赫威名，隱隱間，已經成為大夏第一強軍。」

「而這支強軍，只聽命於陛下，執掌於你手中。」

「赤焰軍，乃是陛下手中一把利刃，赤焰軍不除，如何廢除變革？」

「而要想除掉赤焰軍，你這位傳奇統帥，自然是第一個要除掉的。」

「不要以為你留在京中就萬無一失，他們想要除掉一個人，有太多的手段可用。」

聽到這裡，賈環不由打了個冷顫。

他真的有被林如海的話嚇到了。

那些士大夫的手段，其實十分骯髒的。

翻翻史書，不知有多少皇帝死於各種意外？

有多少武將文臣無疾而終？

他們想要一個人死，手段簡直不要太多。

賈環可不想每日都活在心驚膽顫之中，每日都要提防有沒有人會來暗算自己。

唯恐哪日就會忽然傳出自己染病暴斃的消息。

想到此處，賈環忙是問道：「不知姑丈何以教我？」

林如海不由說道：「我乘船北上的時候，曾思索過此事。」

「你可以率領赤焰軍去平定倭寇，暫時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可保平安。」

平定倭寇？

大夏沿海，的確有倭寇之亂。

不過暫時並沒有形成太嚴重的禍患。

如果果真能夠去除倭的話，就必須要有戰艦，要組建水師。

好吧，大夏也有水師的。

但是大夏水師的戰鬥力，和當初京營有的一拼。

甚至比京營更爛。

畢竟京營就在京城之外，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

而大夏水師，真的是承平以久，不知多少年沒打過海戰。

此時還殘留下幾分戰鬥力，還是未知之數。

若能夠組建水師，抗擊倭寇，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為若果真能如此的話，那麼海天島的水師也很快就能發展起來了。

別的不說，至少購買軍艦等海軍裝備，就要容易許多。

再者，想要招募有經驗的水軍，也是極為容易的一件事情。

當然了，前提條件是必須要將保密工作做好。

想到此處，賈環不由說道：「姑丈，只是赤焰軍乃是騎兵，皇上如何才會放赤焰軍去平倭呢？」

林如海笑道：「陛下召我回來，大約還是要用我的。」

「這件事情，我自會和陛下徐徐圖之。」

「要你去平倭，當然並不能直接說去平倭。」

「主要目的，是要你看著江南的世家大族，防止他們有任何異動。」

「陛下最看重的，依然是江南。其實你去了江南，也並非一定就要去平倭。」

聽到這裡，賈環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怎麼感覺，林如海這糟老頭子好像在忽悠他呢？

不過，若是能夠暫時外出平倭，對他來說，也是極為有利的一件事情，倒並非不可做的。

想到此處，賈環不由說道：「一切但憑姑丈做主。」

林如海欣慰地說道：「這件事情，並不著急，容我徐徐圖之。」

「另外，京城之中，未必安全。所謂狡兔三窟，你最好在京城之外，有個安全居所。」

「同時你即便不在京城，府中最好也留一隊忠僕，若京城果真有什麼閃失的話，你也好將家眷秘密轉移出去的。」

聽到這裡，賈環悚然而驚。

他實沒有料到，林如海竟然會判斷朝廷局勢已經惡劣到這等地步。

賈環點頭說道：「姑父金玉良言，我自當遵從。」

「我在城外，倒是有一處莊子。回去之後，我就會安排下去。」

賈環在城外有個小青山村，那裡如今還有他建設的作坊。

而小青山村背靠小青山，小青山村可以作為一個據點。

同樣可以將小青山再開發出來，若事有不測，還可以向小青山進行轉移。

見賈環從善如流，孺子可教，林如海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對賈環說道：「你且去看看你林姐姐去吧，注意不要多待，說幾句話便走。」

賈環起身說道：「是，姑丈，那侄兒先行告退。」

出了林如海書房，賈環徑自向林黛玉院子走去。

不多時，便進了林黛玉屋子。

紫鵑奉上茶來之後，便識趣地和雪雁等丫鬟子悄悄走了出去，並且在外面帶上了門。

林黛玉走到賈環身邊，輕輕抱住賈環說道：「環哥兒，謝謝你。」

賈環不由說道：「林姐姐，你我之間，何必說這個謝字？」

林黛玉輕聲說道：「除了說聲謝謝，我實不知該如何答謝你對我的好。」

賈環忍不住說道：「林姐姐，能夠遇到你，並且得到你的垂青，便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聽到賈環的話，林黛玉手臂不由又緊了緊。

又陪著林黛玉說了會子話，叮囑好林如海平日靜養所需注意的細節，賈環便起身告辭。

賈環約莫著，若自己再不走的話，怕林如海就要派人來攆自己了。

回到寧國府之後，賈環回想起林如海對自己所說的話。

賈環總感覺林如海有什麼圖謀。

不過若是自己真的能夠暫離京城，前往剿滅倭寇的話，對自己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兒。

另外，建立一個隱秘退路的事情，必須要儘快提上日程了。

想到此處，賈環不由將墨大當家的叫了來。

不多時，墨大當家的便趕了過來。

進得屋來，她不由詢問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賈環不由將想要在小青山建立一個秘密退路的事情說了一番。

墨大當家的聽后，忍不住問道：「公欲行大事乎？」

賈環聽了，不由無語地說道：「行什麼大事？你千萬莫要胡說。」

「我是怕京城若出現什麼變故的話，也好有個退路。」

聽到賈環的話，墨大當家神情古怪地問道：「公子，京城局勢，已經危機到這等地步了嗎？」

賈環笑道：「常將有日思無日，莫待無時思有時。只是預備留下一條退路而已，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墨大當家的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儘管交給我們墨家便是。」

「三個月功夫，便可在小青山村和在小青山上，打造出公子所需要的退路。」

賈環說道：「倒是並不需要如此急迫，只需用心打造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