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很多時候成功來源於偶然與必然

他選擇《魔女之家》作為自己製作的第二款遊戲是有自己原因的。

首先，作為恐怖向解謎遊戲，《魔女之家》採用的引擎是RPGMakerVX——這是RPGMaker引擎系列中相對早期的基礎引擎，上限相對較低，對他這種編程半吊子來說還能是可以接受的水平。

其次，《魔女之家》本身就是符合他心理預期的小品級遊戲，以像素為主的畫面對美術需求並不算高，加上場景素材復用較多，他可以通過這樣的「偷工減料」儘可能快地解決素材問題——實際上溫黎明在美術上消耗的時間比他預期的還要短上不少。

最後，《魔女之家》的故事背景就是源於西方中世紀的西幻世界觀，在這個住著一大堆頂著各種外文名用著各種魔法的各路奇人的奇幻異世界里幾乎毫無理解門檻。

能夠節省的就儘可能節省——要不是本著「要讓異世界人體驗到恐怖遊戲的純粹樂趣」的職業心態才去花時間進行本地化修改，他早一周前就能把原汁原味的《弗萊迪的五夜驚魂》丟上商店了。

當然，作為專業的遊戲設計師（雖然是二流的），溫黎明在剔除了大部分與主流文化產生衝突的元素的同時，特地保留了一小部分的原味，這樣異世界的玩家們才能明白自己玩的是一款連屁股都不能挪的地球產小成本非開放世界恐怖遊戲。

反正設定什麼的總是可以日後修正的，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雖說他的主要行動目的還是為了點數，但是他想通過這一次的作品來證明自己的賺錢能力，證明自己不是只能依靠著特修才能生存的人。

目前遊戲的開發可謂厚積薄發，在通過【感情轉換系統】購買了適配魔網終端的RPGMaker引擎后，他花了不少時間去解決基礎素材與底層架構的問題，而跨過這兩個較大的阻礙后，剩下的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在心裡進行了一番規劃后，溫黎明抬頭，卻注意到一旁的特修站在那裡，想說什麼但是愣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模樣。

有一說一，她那個模樣讓溫黎明想起了站在班主任邊上等待審判的問題學生……

溫黎明只好溫和的問道：「怎麼了？」

「啊，就是……」特修鼓起勇氣，「我能參與到先生的遊戲製作中嗎？」

溫黎明愣了一下，他還沒忽悠呢怎麼對方還主動給他打白工。但他隨後笑道：「那你想做什麼呢？」

「我，我不知道……」這反倒讓特修有些難為情了。

「嗯？」溫黎明思考了一會，眼前一亮，將魔網終端切換到一個新的界面後站起身來，「要不……先試試畫畫？」

「哎？嗯……」

特修有些不安的坐了下來，接過溫黎明遞過來的筆：「先生，我好久沒有畫畫了，可能畫得很不好看……」

「沒事，比我強就是勝利。」溫黎明回憶了一下自己那26歲卻有6歲之美的畫技，於是帶著相當的信任與期待鼓勵對方，「你就照著這個畫就好了。」

屏幕上的是他對著引擎捏出來的像素小人畫出來的「金髮少女」，那頗為擬人的美貌讓人望而生畏，但是還是能看出「畫師」很努力的試圖突出她的一些特徵，例如那雙如翡翠般碧綠的瞳孔。

「好的。」

特修伏在桌面，盯著白紙，在心裡默默勾勒片刻后便開始在紙上描繪起來。

見對方迅速進入狀態后，不好打擾對方的溫黎明將「你別占著我桌子」吞進肚子里，轉而悄悄離開房間，掩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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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隻灰藍色的兔子人偶撞向畫面的時候，原本還緊緊抱著巨大的兔子玩偶的嬌小少女嚇得一把把手中的玩偶丟開，而自己則因為下意識的後撤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

臉頰傳來了冰涼的觸感，少女此時還處在懵逼狀態沒反應過來，卻只見一旁挪得高高的書山一陣晃動，其中的「山峰」因為那震動產生了連鎖效應，攜帶著一摞書卷如同泥石流般一股腦砸在對方臉上。

「哇呀！」

待這一連串的災難結束后，少女的腦袋從兩本書的夾縫間鑽了出來，哪怕臉上的表情再怎麼麻木，紅腫的額頭與眼角的淚珠也掩蓋不了她內心的波濤洶湧。

保持著麻木的表情，少女深吸一口氣，將積鬱在內心那樸實無華卻飽滿真摯的情感化作短短一句話，從喉嚨中噴射而出：

「可惡的遊戲——」

那巨大的書山似乎又晃動了一下，嚇得少女將後半段音強制吞進肚裡，結果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個並不狹小卻讓人產生逼仄感的奇妙房間便是少女——卡繆·絲瑞莉的住所。這間單身公寓原本有著寬敞的房間與簡約的布局，卻因為少女個人的原因布置的只剩下一條連接門口的狹窄走道與單人床，置身其中彷彿另一個世界——書的世界。

很多很多的書，各種類型的書，山一般的堆積在一起——這不是誇張，這是陳述。因為職業需要，卡繆的手邊需要相當數量的藏書。一開始她還是有用書櫃整理的，但隨著書籍數量的增加以及視頻製作周期的延長，整理這些書籍的時間自然愈加的稀少了，而在習得便利的取物魔法后，她對這些圖書的處置變得更加……隨性了。

最終就是這樣的結果：一座足有上萬本書卷的超級書山，時不時的還會有書體滑坡這類的「自然災害」，而這鬼斧神工的始作俑者只好承受這小小的「額外服務」，「被打掉的牙只能自己嚼碎」這句亞人俗語就是針對卡繆這樣的人的。

此時的卡繆重新爬回自己的床上，看著魔網終端上「遊戲結束」的字樣，原本稍微平復下來的情緒又下意識的激動起來。

「什麼破爛遊戲，嚇死人了！」嘴上咒罵著，卡繆退出遊戲，流利的將遊戲卸載后，將魔網終端待機，隨後躺在床上，心疼的揉揉還有些酸痛的鼻子。

卡繆並不是一個遊戲玩家——至少在遊戲玩家這個範圍內算是一個門外漢。雖然她也有做過幾期與遊戲有關的視頻，但大多都是以遊戲為引子去介紹「魔網終端的運行機制」或者「遊戲怎樣激起玩家的好奇心理」這樣的問題。

而她這次去主動的關注這款叫做《費茲迪披薩屋的五夜時光》的冷門遊戲，只是因為她的同班同學對這款遊戲似乎情有獨鍾。

只是她沒想到，這邪門的遊戲與她接觸過的完全不一樣。

待情緒再次平復下去后，卡繆嘆了口氣，重新坐了起來，打開魔網終端。

這次「取材」只能說相當不成功，不僅沒什麼收穫而且差點還得墊付醫藥費，頗有「旅程還沒開始就被馬匹踹斷膝蓋」（亞人俗語）的哭笑不得感。

在魔網終端的筆記功能中做了相應記載，卡繆從床邊探出身子，抓過一本書，放在自己手邊。

這本剛剛砸在她腦袋上的便是《奇案編年史3》，這套系列叢書以網羅艾安大陸各個國家中發生的奇案怪案無頭案為主，加之簡要分析與整理，豐富的素材量讓其成為獵奇愛好讀者的入門系列叢書，據說維爾德治安局也將它列入到新入職的必讀書目中。

順帶一提，推出這套叢書的出版社因為後來魔網盜版猖獗，入不敷出最終破產重組併入到全艾安最大的出版社「萬象」中去了。

隨機抽一本書來尋找靈感也是卡繆的經典操作了，看哪本書有緣就拿起來隨機翻找，覺得哪裡有意思就把它作為備選素材，她那龐大的素材筆記就是在這樣的日積月累的形成的。

隨即翻開一面，卡繆瞥了一眼，一行字句映入她的眼帘：「震驚！一次意外讓歡樂的派對成為慘案現場？」

在這個充滿噱頭的標題下，一張模糊的畫像掛在下面，旁邊的批註是「慘案現場」。

「艾安歷582年，發生在維爾德城中的這起慘案成為自建城升空10年來第一樁『無頭懸案』。」

這倒是有點意思。

很自然的，卡繆接著往下看去。

「六月七日，在城中一家新開的披薩餅屋中，普通的一家人正在為他們中的小兒子慶祝六歲的生日，當時的披薩屋賓客盈門，生意如火如荼，其中的一大原因便是這家披薩餅屋獨創的『魔導玩偶』。」

卡繆的呼吸突然一滯，但是目光已經下意識的投射到下一行字上了：

「為了服務顧客，這些『魔導玩偶』都被精心設計成可愛的動物模樣，它們既能承擔服務生的職責，又能為顧客帶來即興表演，『給顧客帶來歡樂』（摘自該披薩餅屋582年四月十九日於《維爾德日報》上的廣告詞）。

「而在那一天，這一家人中的大兒子注意到了『魔導玩偶』，並且產生了惡作劇的想法。

「他叫來了一個狐狸玩偶，讓對方張嘴后將一塊蛋糕放在對方的嘴中，隨後叫小兒子去把那塊蛋糕拿下來。他當時的計劃是讓狐狸玩偶在對方伸手時突然向中間合攏一點來使對方受到驚嚇。

「頑皮的小兒子聽從了哥哥的命令，卻將頭伸進了狐狸玩偶的口中，而就在這時，狐狸玩偶突然對著小兒子的額頭狠狠地咬了下去。

「經檢測報告顯示，小兒子的額前葉受損，大腦器官被徹底破壞，可以斷定為腦死亡。

「在治安局的初步調查中，他們確認了這些『魔導玩偶』並沒有出現蓄意的損壞或者侵入，而根據老闆的供述，這些玩偶是從一名神秘的行腳商人處購入的，但他卻記不起與這位商人有關的任何細節。

「於是，披薩餅屋承擔了高額的賠償費，並且在這之後生意日況愈下，在接連的意外後於艾安歷583年宣告停業，而這些特製玩偶真正的來源與事故的真相卻無從得知。

「而這起事件，《維爾德日報》將其稱為——『六七之咬』。」

這四個字的出現，讓卡繆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緊接著她便想起了自己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詞，那是她才卸載的邪門遊戲里她還認真聽完的錄音中出現的辭彙！

「人體沒有前額葉還能活著真是太神奇了，對吧？」

那句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語突兀的在腦海里響起，如同魚鉤般，將一連串的碎片記憶扯出水面。

細節對上了，而且順著往下想，很多一開始覺得奇怪的細節也能逐漸對上了，為什麼日薪與現在的法定薪金要求低了不少，為什麼會有這些「動物人偶」，還有……

還有很多記憶中有些模糊的細節。

原本平復下來的情緒又變得高漲起來，原本不想深入下去的卡繆卻不由自主的將這些一一對應起來的細節串聯起來，試圖挖掘出它們背後的邏輯……

「……串不起來。」

記憶模糊的太多了，她需要重新回顧，修正邏輯破裂的關係串。

而回顧的方式只有一種。

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的魔網終端，那個棕色人偶朝自己咧嘴笑的遊戲圖標下的「下載」鍵，卡繆抿著嘴，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