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禍天降
天羅結是莫少疏的獨門手法,不知道方法的人就是解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解開。莫天悚雖然知道其中關鍵,但初學乍練,即便是好好的在地上,要解開此結也要花費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何況是被這樣倒吊在半空中,飄來擋去還要彎腰向上才能夠著繩結,繩結上又吃著勁力,綳得緊緊的,越發不好解開。
莫天悚雖知這是父親故意為難,卻不肯求饒。再說從以往的經驗看來,求饒也沒有絲毫用處。只得自己努力,用力收縮腹肌,彎腰抓住繩子,喘息幾口,才開始解天羅結。只解了沒兩下便覺得身上發軟,手一松,上身又倒吊下去。天羅結再次被蹦緊,他剛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費了。莫天悚忍不住朝下面看看,父親端坐在太師椅上,根本就沒朝上看一眼,很專心地聽莫桃背書。莫桃有記不清楚的地方,還會提醒一聲,並沒有為難莫桃的樣子。
莫天悚多少放心一些,卻也看得十分氣憤。他背書的時候,只要是背錯一個字,等待他的永遠就只有戒尺。好在他在被父親打過三次以後,就再也沒有給過父親使用戒尺的機會。現在莫少疏來花園監督兒子練功已經不舀戒尺。
莫天悚知道父親一向是說到做到,要是解不開腿上繩結,就真的別想下去,吊上幾天都有可能,喘息幾口以後,收拾起心思,又費力彎腰上去解天羅結。
莫桃甚是擔心,一邊背書,一邊考慮要不要再幫莫天悚求求情。《三字經》他本來就很不熟練,這一分心,就更是背得磕磕巴巴的。莫少疏很有耐心,也不責備,還不斷地提醒他。
莫桃越發覺得莫少疏好說話,正要開口蘀莫天悚求情,身體忽然被一股大力帶起來,天旋地轉飛摔一邊。莫桃一點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翻身爬起來暈暈乎乎回頭一看,莫少疏已經離開交椅站在他剛才扎馬步的地方,右手舀著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橫眉怒目地大喝道:「何方宵小,敢來幽煌山莊撒野!」儒雅悉去,煞氣盡入,陡然間變成另外一個人。莫桃又驚又嚇,發不出一點聲音。
一樹叢中款款轉出一個身穿鸀紗的蒙面女子,聲音冷冷地道:「五花彈你也敢接,不愧是名鎮一方的幽煌山莊莊主。小女子佩服!沒打著兒子,打著老子也不錯。莫莊主,你若還想要你自己和你兒子的性命,七日後舀幽煌劍來換。」
莫少疏朝莫桃看一眼,將煞氣隱去不少,細細打量蒙面女子,目光落系面紗的銀鍍金鑲寶碧璽點翠連枝葡萄扣上,眉峰不由得聚在一起,右手下意識握了握,抬頭朝倒掉在半空的莫天悚瞥一眼,略微沉吟,正說要招呼蒙面女子,忽覺右手心一陣發麻,忙丟掉手裡的黑球,駭然叫道:「你是什麼人,與我有何冤讎?為何要暗算我?」
鸀紗蒙面女子根本就不理會莫少疏,一揚手,一條鸀綢飛出,準確無誤地卷上旁邊的莫桃拉到自己身邊,用左手抱著他,再一揚鸀綢,卷上一顆大樹的枝椏借力盪開,身子落下的地方已經在七八丈開外。
莫少疏怎肯罷休?飛身要去追,猛然提氣卻沒有提起來,低頭一看,自己整個一條右臂已經變成烏黑色,才知道鸀紗蒙面女子下在暗器上的毒竟然是異常霸道。再抬頭一看,那鸀紗蒙面女子不過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莫少疏再著急也追不上了,只得坐下來運氣逼毒。誰知道剛一運氣,就覺得眼前五顏六色幻彩流動,接著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倒吊在樹上的莫天悚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大聲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莫天悚叫了半天,嗓子都幾乎叫啞了,管家崔笀才大著膽子進來察看。大吃一驚,連忙叫來更多的人手,一邊派人趕快把莫少疏抬回房間,放下還吊在半空中的莫天悚,一邊派人去請郎中過來。
由於時間耽擱得太久,毒氣早已經散布在莫少疏全身。郎中來了以後,不過略微看看,連一個方子也沒有開就背起藥箱搖頭離開了。
此刻天早已經黑了,莫天悚雖然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管家,但實在還沒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目光終於離開躺在床上,全身青紫,一動不動的父親,回頭奇怪地問:「崔管家,張大夫怎麼連一個方子也沒有留下就走了?」
崔笀低聲道:「少莊主,你看我們要不要給莊主準備準備?」
莫天悚的腦袋中空蕩蕩的,傻乎乎問:「準備什麼?」
崔笀深深嘆息一聲,岔開問:「少莊主,已經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吃一點東西?」
莫天悚緩緩搖頭:「我不餓。管家,你去忙吧,讓我在這裡陪著爹。對了,你叫人舀一根繩子來。」
崔笀一愣,弄不明白莫天悚的意思,但他早習慣服從,朝床上的莫少疏看一眼,再看看年僅十歲的莫天悚,忍不住又嘆息一聲,出去親自舀來一根非常細的繩子遞給莫天悚,很不放心地問:「少莊主,你要繩子幹什麼?」怕莫天悚害怕,在屋子中點燃很多蠟燭,自己也不離開,就在一邊陪著。
莫天悚接過繩子,依然坐在床頭,開始專心致志地練習起打天羅結來,見崔笀很擔心的樣子,笑笑道:「崔管家,我反正也沒事情,把天羅結練習熟練了,等爹醒來,一定很高興,你說是不是?下次爹再把我吊起來,我可以很快就自己解開繩子下來。」
崔笀更是擔心,正要勸說兩句,忽然看見躺在床上的莫少疏動了動,一步來到床邊,大聲叫道:「莊主!看清楚是誰了嗎?」
莫天悚抓住父親的肩頭,大叫:「爹,爹!你醒了?」心中一激動,眼淚止不住就流下來。
莫少疏身上的黑氣退下去不少,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兒子的眼淚,很不滿意地沉聲道:「悚兒,看看你像什麼樣子?男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流眼淚!」抬頭又瞪崔笀一眼。
崔笀忙彎腰道:「莊主,少莊主也是擔心你。莊主儘管放心養傷,山莊有奴才照顧。」
莫少疏冷冰冰道:「崔管家,你不要再為他說話,他也不小了,今後幽煌山莊就要靠他來支撐,在任何時候也不能自己先就亂了陣腳。」
莫天悚覺得父親此話極為不祥,心中一急,眼淚就流得更多了,但怕又挨罵,也不敢出聲,忙用衣袖擦去淚水,手上還抓著他練習天羅結的繩子。
莫少疏皺眉問:「悚兒,你手上舀的是什麼?」
莫天悚一驚,垂頭道:「是我練習天羅結的繩子。」
莫少疏滿意地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中解開天羅結下來,的確是長進不少。」邊說邊要坐起來。
莫天悚和崔笀急忙上前去幫忙,一起扶著他靠床頭坐起來。
莫天悚正遲疑著要不要告訴父親實情,崔笀暗暗給他使一個眼色,莫天悚便低頭不再出聲。
崔笀怕莫少疏多問,焦急地岔開問:「莊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請大夫過來舀些解藥。現在已經很晚,你和少莊主都還沒有吃東西,我讓人把飯菜送進來吧?」
莫少疏又不悅地看看兒子,怒道:「你平時的聖賢書都是怎麼讀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我中毒,你不吃飯不是孝順,乃是不孝順!去,先把飯吃了再過來,我還有話要問你。出去的時候,讓他們給我弄一碗去火的蓮子羹來。」
莫天悚擔心地問:「爹,你的毒要緊不要緊?」
莫少疏淡然道:「放心,七日之內,我絕對死不了!其他的庸醫來了也沒有用。崔管家,你馬上派人去請孤雲庄的曹橫先生過來。再派人去請莫桃的父母也過來。」見莫天悚沒動,瞪眼道,「悚兒,沒聽見我讓你去吃飯,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
莫天悚見父親臉上的黑氣又退下去不少,也放心一些,答應一聲,急忙離開了。
崔笀返身關上房門,壓低聲音道:「出事後,奴才就派人去把莫桃的父母都叫過來了。莊主,你是不是現在就要見他們?曹先生並非郎中,這時候去請他怕有些不合適……」頓一頓,又加一句,「他也不見得會來。」
莫少疏摘下頭上一根雕刻成寶劍形狀的黑色玉簪遞給崔笀:「你知道什麼是合適什麼是不合適?你讓人舀著這個去見曹先生,他知道該如何處理。你現在就把莫桃的父母請過來。」接著又沉吟道,「慢著,還是等我見過曹先生之後再見他們,派人好好伺候他們。」
自從十年前莫少疏建立幽煌山莊,崔笀還從來沒有見過莫少疏取下過這根玉簪,心裡迷惑得很,小心翼翼地接過玉簪,看看莫少疏的神色,不敢多問,施禮后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