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六天前,沅南行宮。

大殿里透著陰冷,舞樂罷,歡宴散,醉醺醺的皇帝歪在一個少女的懷裡,手習慣性地摸進了她的衣衫。

少女面色如常,輕推了推她,似羞似惱,「皇上慢些來,妾去打水,給皇上擦擦臉。」

她躲著身子往屏風後去,皇帝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屏風後頭,卻把女官留在了外間。

有水聲。

也有笑聲。

最後是皇帝錯愕、驚怒、痛極的一聲大叫,鮮血從地板上流出來,守在外頭的宮女嚇得面色慘白,片刻后,整個行宮都在喊,曼妃娘娘弒君了。

五天前,四王府。

四王寒著面孔,雙拳緊握,「父皇崩殂,太子趁亂跑了……帶走了一隊親兵。」

事情來得太快,他們之前還在籌算等過了今年聖壽,就開始派人彈劾太子,繼而擁立四王……明明已經水到渠成的事,卻被曼妃突然的一個刺殺,打亂了全部的陣腳。

坐擁朝野名望又如何?太子依然是太子,嫡長,受過名正言順的冊封……就算已經失了聖心,甚至被皇帝悄悄圈禁起來,他也依然是太子。

赫連恪思忖良久,閉上了眼,「封城,打吧,鄴京這邊固若金湯,大哥他孤立無援,聲名已毀,縱有個虛銜,也絕對不能成事了。」

四天前,太子別館。

「兄弟們,待孤稱帝,必當封爾等為侯為將,共享江山!」他舉杯暢飲,高聲大笑,笑中帶著眼淚和不甘,黃玉酒盅被他奮力地摔在地案上,「四王可留性命,若見三王,殺無赦。」

三天前,京郊的莊子外,夜黑風高,半人高的荊棘叢里,透出兩人竊竊交談之聲,「三王待側妃,那可是心尖尖上的肉,再加上一個世子,不愁三王不屈服。」

「那可就拜託嬤嬤您了!事成之後,主上自有厚賞。」

兩天前,一個小內侍弓著腰,提了個膳盒往柴房去,「兩個大哥好,奴婢給大嬤嬤送膳來了。」

黑暗的柴房裡透出了光,小內侍蹲□子,低道:「這把刀嬤嬤隨身帶著,明日主上即來,屆時你割了繩子,只管去搶三王的世子就是了。」

一天前。

夜色如墨,三人,兩地,一彎新月,萬種相思,千餘愁緒,百味俱全。

應小檀按了按胸口,無意識間,她竟隨身帶出了赫連恪給她的紙箋,一字字讀罷,總算是熄了凡心。

抽出了髮髻上最長一支金簪,抵在喉頭。

最後吻一紙字箋,是訣別。煉獄天使,冷少的圈寵

此刻。

艷陽高照,各個城門內外的民居大門緊閉,街巷上空無一人。重兵鎮守,五百裡外,都是重重埋伏。

天是悶的,這才五月,竟然連蟬兒都開始聒噪,吱哇吱哇地叫著,把人的心神統統攪亂。赫連恪的手扶在刀上,就立在門檻內側,只等尖兵送來太子異動的信報,即刻衝出去殺了他!

四王看起來還算冷靜一些,見赫連恪綳著臉,寬慰道:「小嫂嫂吉人自有天相,三哥不必擔憂,太子既要以她和小侄兒為人質,一時半會還是不會苛待他們的……」

赫連恪慢吞吞挪過了眼神,四王卻是一笑,話音轉折,「三哥就算擔心,也該擔心小嫂嫂自己是怎麼想的,她是漢人,重名節,怕只怕她自愧於三哥,或是不願為太子所利用,一時有什麼想不開。」

屋子裡靜了須臾,赫連恪猝然站起了身。

他沒忘。

她曾經為了保全清白,險些觸柱死在他面前!

「四弟,我去北城門那邊看一眼!」他說完便大步邁出了廳里,喊人備馬,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四王的視野里。

四王卻是悠悠然地坐著,泯了口茶,片刻后喊了人進來,「父皇的玉璽可找到了?」

「回王爺,都準備好了。」

四王慢慢一笑,「嗯,去辦吧。」

三哥,從龍之功我自會好好報答你,但是有些事,今時明日,再不相同。

他轉身走近內室,床上安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神情憔悴的少女,四王在床畔坐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這樣靜靜地坐了一會,四王才起身離開,「先送她進宮吧,別驚動了母后,曼妃住過的地方就很好,再請賢妃娘娘代本王多多看顧一下。」

交代完最後的話,四王整一整衣襟,闊步出了府邸,縱馬疾馳。

四王趕去的時候,太子領兵直逼城下,正以三王世子為質,迫赫連恪打開城門,恭迎新帝。

聽了下屬來報,四王「嗯」了聲,狠狠抽下一鞭子,催著馬兒趕到了城門口。

赫連恪正立在城牆上,親自舉箭搭弓。

「大哥,你劣跡斑斑,父皇早有廢你心思,眼下朝野民間,俱推四弟為儲,你如今苦苦逼來,可知即便我開了城門,你也絕坐不穩這天下?」

他慢慢地瞄準太子的眉心,身形定穩,等待自己派出的探子最後的回報。

太子沒有把小檀推出來,不知是掩藏在了隊伍里,還是她已遭不測?偷歡總裁請節制

赫連恪沒戴皮韘,弓弦嵌在皮膚里,勒得人生疼,可唯有如此,才能讓他鎮靜下來,不暴怒,因為還沒到可以暴怒的時候。

小檀還在等他。

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太子猶自陰陰冷笑,「三弟啊,四弟有什麼好,倒叫你肯這樣為他賣命?拋妻棄子,可不是堂堂男子所為。」

聽著兩人僵持中的喊話,四王低首,拾階而上,一步步走到城牆頭。

赫連恪餘光覷見了他,沒再回應太子,只是低聲道:「四弟,探子回來了么!」

四王伸手搭在了他肩上,「三哥放心吧,太子根本沒帶小嫂嫂出來,大概是留在了別館里,等著事後再處理呢……」

赫連恪心裡像是卸了個巨大的膽子,猛地里拉滿弓弦,對準了太子。

四王仍然沒有挪開他的手,反倒用了些力,往下壓著赫連恪的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小嫂嫂既然安全,三哥也不必擔憂賢侄了。若是保得住,咱們就保,保不住……來日小嫂嫂再生子嗣,長男為世子,次男為郡王,生女則封公主,必當回饋三哥今日之功。」

說完這番話,四王便向在旁準備的弓箭手使了個眼色,一時間眾兵士齊齊搭箭拉弓,對準城下軍野。

若非是顧忌軍中人質,以太子眼下的兵力,其實根本不必認真去打,亂箭齊齊射死算個乾淨。這一點,四王明白,赫連恪也明白。

而四王眼下的話,便是在勸慰赫連恪,不要因小失大,誤了大業……總歸應小檀不在其中,待救她回來,赫連恪自然與她還能繼續誕下子嗣。反正小兒難養,即便今日保住了康康,來日,也未必真能確定他會平安長大。

赫連恪手微微抖了下,沉默片刻,開口道:「四弟,讓我親自來吧。」

四王點了點頭,沒反對,往後退了幾步。

三哥委實算得上文武雙全了,不似大哥,馬上是英雄,治國卻未有絲毫建樹,也不像他,詩書飽讀,弓馬上的課業便難免疏忽。然而,赫連恪通雖然便通,但精卻不精,比武功比不過大哥,比文墨比不過他……這樣中庸的一個庶王,也無怪他沒有野心,甚至肯拱手把江山送給他。

做個賢王,確然很適合三哥。

四王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隔著這麼遠,以三哥臂力,恐怕是根本射不死世子的,如若可以,他早就一箭射死太子了事了。不過赫連恪有這樣的心,倒不妨成全。他原本只是想讓世子死於赫連恪的首肯之下,來日告訴應小檀,也可叫她死心,心甘情願跟著自己。若是又死於三哥手下,那恐怕小檀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三哥了吧?

到那時,他許她皇后之位,中宮之寶,她一定會感動。成為波風水門之後

四王轉了轉拇指的扳指,笑容愈發深了。

他看著赫連恪微動了一□子,眨眼的工夫,箭如飛鳥,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只聽「咣」地一聲,四王便察覺頸上一涼,他低頭,但見銀晃晃的刀面貼著他的肌膚,持刀的人竟是赫連恪?!

四王大驚,赫連恪卻是踩著地上的弓箭,逼近了他,「小檀在哪!」

赫連恪眼底是四王從沒見過的灰霾和狠厲,冰涼的刀刃貼在他的喉嚨上,四王竟是一下就怔住了。

赫連恪又推了他一把,「本王再問你一遍,小檀在哪!」

四王被赫連恪直接按在了牆上,他聽到百丈高的城牆底下傳來了滔天的喊聲,仔細分辨,那喊聲里有哀鳴,有痛苦,甚至還有求饒。

他眼裡瞬間透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怎麼可能……三哥他!

赫連恪冷作一笑,「四弟不必猜了,是太子死了,本王的世子還活著……怎麼樣,現在你肯不肯說,小檀去哪了?你把她怎麼了?」

血,血的味道。

應小檀醒來的時候,只覺整個嘴裡都含了血塊一樣,又腥又辣。

她張口想咳出來,卻牽帶出一連串的疼痛。

疼痛,總算喚醒了她的記憶……應小檀扯著嘴角自嘲一笑,這一回,又沒死成。

應小檀想喊人,可是喉嚨里的劇痛逼得她根本發不出聲音,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纏著紗布,也不知是誰救下了她,還給她包紮了傷口。

太子?想來不會……她記得暈倒前好像有人喊了聲小檀,模糊里彷彿有人抱過她,趕過路……

赫連恪救下她了?

可看周遭環境,卻不像是在王府里。

應小檀一陣頭疼,抬手用力捶了捶床,總算驚動了外面的人。

一個俏生生的宮裝女子進來,見她醒了,喜不自勝,「娘娘醒了!快去傳太醫!」

她叫她……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得我好開心啊!!!!!!!!!!

王爺完美詮釋何謂扮豬吃老虎。

不過沒想到情節進展這麼快,可能寫不到100章就要完結了?哭瞎,我也說不準。

就算寫不到我也會用番外填滿的,不湊整不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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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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