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離
第1章逃離
霧氣靄靄的清晨,江南青瓦白牆下的河道旁,一漫正愣愣的看著紅腫的手指,河道水面上映襯著大氣清麗卻又枯黃的面容。
「你個小蹄子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洗完衣服去做早飯,不然今天就別想吃飯。」
尖銳的叫罵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尤為刺耳。
一漫像是沒聽到一般,還沉浸在剛剛仿若夢境一般的畫面里。僵硬的轉過頭,見遠處一個結實的婦人罵罵咧咧正朝這邊走,一漫急促的呼吸著。
這是——回到了十六歲?
那時候手還沒有因為反抗而受毒打留下的疤痕,養母正是這樣的打扮。
真的回到十六歲了?
死後好像朦朧間看到了自己是當今聖上的公主,小時候一直做的夢不是假的,自己真的是在宮變的時候被太監偷出來賣掉的,自己是當朝公主。
回顧重生前,自己在養父母家辛苦勞作十年,受盡委屈苦楚,依舊免不了責打辱罵。十六歲反抗之後,被毒打到奄奄一息,最終還是為了湊養父母親子的訂親銀子,被賣到了鄉下的土財主家。
十七歲那年自己被賣到鄉下的土財主家裡做妾后,因為不從而被厭棄,被眾人欺辱一生,最後病死在了亂葬崗上——
不,不可以,自己絕對不能再落到那樣的下場,那樣的絕望決不能再一遍遍的體會。
自己既然是當朝公主,就一定要拿回屬於自己東西!
要麼死,要麼最好的活著。
「你個死丫頭,叫你聽不見啊,聾了?」
養母說著抬手就是一巴掌,下一秒就要落在一漫的後腦上。
一漫突然轉身伸手抓住養母的手腕,抬起頭,眼中帶著怨毒的神色。
養母被一漫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看著一漫的眼神心裡有些發毛。又想到這小蹄子平日好欺負的很,今日有了毛刺,須得給她打服了才行,否則以後反抗怎麼辦。
紙老虎一般怒罵,「小賤人,還敢瞪我?今天不給你好看——」
雖然一漫有些營養不良,但常年干粗活讓她有足夠的力氣。
突然起身,扯住養母的胳膊,往身後用力一拉,腳上用力踢在小腿骨上。轉身一推,養母結實的身子便撲通在河裡砸出了一個大水花。
「救救,救命啊——」
瞥了一眼已經有出來做生意的小船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養母在河中的掙扎和哭喊,一漫提起衣裙就往回跑。
一直被這家人欺壓,絕對不會有出頭之日。不破不立,不如徹底撕破臉皮,現在就趁其不備離開養父母家。
記憶中十七歲那年被賣的,如今也時日無多了,必須儘快離開,只有離開這座城,才有可能掙脫原有的束縛,才能脫離養父母的魔爪。
隨著腎上腺素激增,原本蠟黃的臉上帶著不健康的紅色。一漫趁著養母還沒有被救上來,一路氣喘吁吁跑著回到了自己住了兩輩子加起來幾十年的樂民葯館。
雖然養父不會醫術,但總是嚮往那些絕世名醫,總結來說就是沒有那個金剛鑽還總想攬瓷器活。
趁著家道中落還未敗乾淨的時候,倒也還請過坐堂大夫,如今就只剩個門面架子罷了。
一漫風一般的衝進葯館,跑向後院,期間還撞到了一位早起急用藥的客人。
「瘋了不成,跑這麼快趕著投胎啊?」
說完就要拿起手邊的竹竿追上一漫抽打,見有客人,又連忙拱手賠罪,心中暗暗記下,等會定要將她抽得皮開肉綻。
一漫顧不得空氣拉得嗓子生疼,跑到自己住的破舊的柴房門口突然停住。
是了,自己在這住了幾十年,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又有什麼可拿的呢?
突然轉身朝養母的房間跑去,衝進去將門緊緊關上。靠在門上掃了一圈房間,衝到桌子上將首飾盒拿出來,頓了一下,將盒子中的首飾全部倒出來。從一邊隨意拿了幾張紙塞進去,又拿了幾塊好布料。
前院突然傳來養母叫罵哭喊的聲音。
「哎吆,不活了,那個賤丫頭要殺了我呀。」
「夫人,你先起來,有客人。」
「你今天要是不把她打死,不把她賣了,我就不起來了,哎呀,救命啊,殺人了。」
一漫將東西抱在懷裡,衝出房門,向後門跑去。
一路不敢停歇,一邊走著一邊將幾塊布把首飾盒子嚴絲合縫的包起來,看著頗為貴重的樣子。
自己要想活下去,就得逃離這座城池,不然就算躲到哪個角落,一旦被他們發現,定然又會被抓回去,被賣。此時自己力弱,不能逞筋骨之強。所以必須逃出城去,然後再做打算。
無論做什麼,都離不開銀子。若是拿了首飾,必然會被捕快立案追上,可若是一個不值錢的木頭盒子和幾塊布,就算不得什麼了。自己又沒有賣身契在養父母手裡,就算他們報官,官府也不會管。
走到順六街口,一漫回頭看沒有人追上,放慢腳步,放平劇烈的呼吸。
看到永寶號的當鋪牌子,一漫緊閉了一下雙眼,再次睜眼抬著高昂的頭,拿著布包著的盒子走了進去。
「姑娘,裡面請,是當東西嗎?」
夥計一大早閑的無事,上下一打量,將視線落在了一漫手中看著頗為貴重的布包裹上。
一漫垂著眼皮上下掃了一眼夥計,趾高氣昂,「叫你們掌柜的出來。」
那夥計見一漫穿的一身和自己差不多,態度氣勢倒是不像尋常人家的姑娘,煞是奇怪。又看她很是緊張手中的布包裹,便應了一聲,跑到一旁的樓梯口喊道:「掌柜的——下來掌眼了——」
緊接著樓上就傳來高亢的聲音,「來了。」
聽到踏踏的下樓梯的聲音,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一漫的心上,心臟緊縮。
當鋪的掌柜剛來順南城一年,雖然已經對順南城有所熟悉,但並不能算了如指掌。
「姑娘要當什麼?」
一個高大,長著絡腮鬍的中年男子穿著掌柜大褂站到了一漫面前,眼睛睜大,上下一掃,如同書中所說的『彪形大漢迎面而來』,頓時壓迫感十足。
一漫歷經兩世,早已不是什麼沒有見識,一嚇就露怯的小丫頭。
當年在被賣到那附庸風雅的財主家時,每夜都會到無人看管的書庫中趁著月光偷偷看書。臨死前的夜裡,還爬到了書庫,最終被財主嫌晦氣,扔到了亂葬崗。
那段日子,是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對書籍的享受與慰藉,給自己那段走向死亡的日子,增添了不少樂趣,讓自己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一漫將布包裹輕輕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提起裙擺緩緩落座,手肘撐在扶手上,看了一眼那掌柜,「當秘方。」
不管是什麼秘方,向來都是各家的不傳之秘,值錢的千金萬金的都有。不管什麼行當,有了秘方就等於有了招牌,各家都跟看眼珠子似的護著,看著姑娘衣著破舊,莫不是家道中落了?
無商不奸,掌柜的也是個生意人,心裡暗道來了大生意,面上卻不顯露。想著眼前的小姑娘年輕,不管是什麼秘方,想把價錢壓到最低。
「不知這是什麼秘方啊?」
說著抬手想去摸布包裹。
一漫神色淡淡,卻快速的伸手摁住了布包裹。
那掌柜的見面前的姑娘鎮定自若,是個心有城府,不好騙的。往後坐了坐,靠在椅背上臉上帶著笑意看著一漫。
一漫見對方收起了輕視,才從布包裹上收回手,從容不迫的整了整袖子,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我家葯館的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
掌柜的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姑娘是哪家醫館的?」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喊,一漫的左手猛地抓緊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是養父母追來了?
若是被養父母追到,自己這輩子就很難脫身了,難道這輩子又要被圈在一個地方,欺辱一生嗎?
一漫明明聽到了掌柜的話,神思卻飛到了門外。精神緊張,耳朵豎起來,目光掃了一眼當鋪的後院。
「.小餛飩來」
聽到這一聲清晰的叫賣聲,一漫緩緩放鬆了腿上的肌肉,見掌柜的疑惑的看著自己,一漫垂下眸子,從容不迫的開口,「我家是齊家巷裡開樂民葯館的,前些日子我家從南洋進了一批珍貴的藥材。本來說好後日結尾款的,不想今日那些可惡的南洋人就堵在我家葯館門口要錢,非說今日就要走。」
一漫適時地露出無奈又窘迫的表情,把一個遇事焦急的少女表現的恰到好處。
旁邊想長見識的夥計聽到這話皺著眉頭眼神看向房頂思索起來。
掌柜的不是本地人,夥計卻是。
他自小在順南城長大,雖然不在齊家巷子居住,但也隱約聽過那家葯館近幾年不大行了。而且好像只有一個混世魔王的小子,這姑娘是從哪來的?難道是幫工的,可是幫工的怎麼能拿著秘方代替主人來呢?
一漫餘光看到那夥計托著下巴滿臉疑惑,只是因為此時他站在掌柜身後,掌柜才沒有看到。
心道不好,這夥計莫非知道點什麼底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