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第1章重生
日落西沉,屋外的秋海棠伶仃開著,偶爾飄進來幾縷幽香。
蘇虞意懶懶靠在美人榻上,手持一柄繪著蘭草圖的薄扇輕搖,美眸低垂,似是蘊著許多心事。
近日她胃口不佳,喝了小半碗清淡的魚頭蓮子羹后,便吩咐丫鬟婆子撤了晚膳。
丫鬟拾春剛出主院,正巧碰到謝時衍回府。
謝時衍連外袍都來不及換,隨手摘下額上的官帽遞給小廝阿鄧,便大刀闊斧踏了進來。抬手免了拾春的行禮,徑直問道:「夫人可好些了?」
謝時衍在床笫之間極貪,前幾日要得狠了些,鬧得蘇虞意後半夜才睡,一不小心便染了風寒,這幾日怠得很,在房裡精養著。
因謝時衍每日還要上朝,蘇虞意借口怕過了病氣給他,便讓他這些日子歇在旁的西院里。
即便如此,謝時衍每日下朝的第一樣事,便是來主院探望她。
換做以前,蘇虞意會覺得心口暖暖的。
可是今日,她只冷冷掃過一眼,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謝時衍是個心思粗泛的武將,雖看出蘇虞意不大高興,卻還以為是這幾日沒有同塌而眠,自己冷落了她,在使小性子。
蘇虞意出生名門,是將軍府里嬌慣的千金,跟著謝時衍算是低嫁了。
這門婚事,起初兩人都不情願。
蘇虞意出生武將世家,自小看膩了身邊人舞刀弄槍,理想的夫君是找個好皮相的儒雅探花。而謝時衍雖是一介無名草根出身,可如今擁有的這些,卻是戰場上實打實用命換來的,他不怕刀槍血海,更不畏生死,唯獨怕自己被人低瞧,覺得他是攀女人的裙帶關係。
可在見到蘇虞意后,謝時衍一下便栽了心。
原因無他,隔著屏風遠遠望去,但見蘇虞意膚如凝脂、柳夭桃艷不說,身段更是豐盈有致,無盡嬌媚。只那一眼,謝時衍便起了濃濃的獨佔欲,恨不得將她嬌養在房裡,此生為她豁出所有身家性命。
他確實也這麼做了。
至於先前計較的區區面子,委實算不得什麼。
「既是沒事了,那今晚我仍來主院睡。」
話一出口,謝時衍回味起蘇虞意方才撇過來的那一眼,杏眸微嗔,秋水微融,夫妻之間久了,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床塌間的某些模樣,讓他免不得有些心轅馬意。
覺察他忽上忽下的目光,蘇虞意雪白的面頰渡出一層紅暈,心底越發反感。
這人,果然如前世一般令人憎惡,怪不得上輩子能與自家長嫂做出那等令人不齒之事。
蘇虞意手中的扇面一頓,胃裡翻攪得厲害。
細算起來,她重生已有兩日了。
上一世,剛嫁與謝時衍時,其實也沒那麼憎他。
謝家公婆皆是小地方出身,習慣了鄉里生活,除去為謝時衍操持新婚,在府中待了兩月以外,無事並不愛往京中跑,因此她免了為媳所需晨昏定省。且謝時衍主外,府中事務大小便都以她為主,而謝時衍雖在那方面貪了些,也只在她這裡賣力耕耘,從不在外沾花惹草,這讓蘇虞意日子過得很是悠哉。
然這樣的好日子才過一年,就出了岔子。
謝家大哥病逝,謝時衍悲痛不已,攜她返鄉為大哥風光喪葬。
喪事過後,遭受喪子之痛的謝家兩老,牽著謝家唯一長孫,四歲的謝書禮,對夫婦倆提出了個不情之請。
他們年事已高,長嫂沈秀嵐又是一介弱女子,若能讓禮哥兒與他們去京城中得到名師教誨,將來定能比在這鄉間有出息些。
當年謝時衍去從軍時,謝時禹將他赴京趕考的盤纏,全都給了弟弟,這才有了他今日的輝煌。
謝時禹在世時對謝時衍那般好,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這樁事。
況且他如今已是五品懷安將軍,府中還有一眾丫鬟婆子,多照看個娃娃實在算不得什麼事。
蘇虞意也是如此想的,便將此事應了下來。
豈料啟程那日,長嫂沈秀蘭也早早挎上了包袱,等候在車馬前。
孤兒寡母站在冷風中的畫面實在可憐,不過三言兩語,蘇虞意便讓她跟著上了馬車。
現今想起來,真真是引狼入室。
蘇虞意長睫一抖。
「摘夏,你們出去,我來陪陪夫人。」
趁她發怔,謝時衍順勢握住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不輕不重的揉著捏著。
「挺說再過幾日,城郊的楓葉便染紅了,你是最喜賞景的,到時我們一起駕車同去……」
蘇虞意心下本就憎他,而今被冒犯,更是起了無名火,也不知哪來的氣力,沒等他把話說完,一下便將手心抽了出來。
「走開!」
謝時衍莫名其妙。卻還以為她在使性子,伸手要去攬她細削的肩。
「住手!誰許你對我動手動腳的?」
蘇虞意越發反感,不客氣的直接一腳蹬到了他大腿骨,力氣使得重了,映著芙蓉面的繡鞋都掉到了他衣擺下。
蘇虞意雖已使出最大力氣,但這點花拳繡腿,於謝時衍而言算不得什麼,他故意輕嘶了一聲。卻看著蘇虞意瑩白的小臉凝著,遲疑幾秒,終是起身朝外去了。
「既你心情不快,那我明日再來看你。」
臨出門前,對廂房外的摘夏低沉落下一句,「好生看著夫人。」
摘夏望著謝時衍遠走,來到塌前,小心翼翼開口:「夫人,可是將軍又惹你生氣了?」
「奴婢多嘴一句,姑爺是個武夫,心思自然不那般細膩,但每逢夫人身體不適時,卻也三天兩頭來瞧您,足以見得對夫人極上心了。近日秋乏,姑爺提議讓您出去走一走,也是為了讓您散散心。」
蘇虞意冷笑一聲。
她現下哪有什麼心情散心。
再生一回,她只想儘快與這不知廉恥之人簽了和離書,一了百了!
越想越火大,她索性將一旁的茶盞拂了開去!氣喘之下,飽滿的胸脯不停起伏!
蘇虞意雖是個嬌氣的性子,平時待身邊人卻極為寬和,極少有這麼動氣的時候。
嚇得摘夏急忙認錯,「小姐,都是摘夏多嘴了。」
拾春正好進來,「這是怎麼了?」
摘夏進府早,年歲卻小。幾個丫鬟中歲數最大的是拾春,平日對幾人照拂最多。
她覺察到蘇虞意神色有異,心中瞭然幾分。
「夫人,是不是摘夏惹得您不痛快了?您別往心裡氣著了自個兒,等會我下去了好好替你教訓她。」
蘇虞意素來待身邊人寬厚,也從生出要因此罰摘夏的想法,便揉了揉額間,道:「罷了,你們都下去吧。」
拾春是個行事穩重的,見主子鬱氣未消,也跟著犯難,情急之下就想了個主意,「我聽說夫人自汝州那邊回了,從昨個兒下船起便一直念叨著您,要不,咱們回府去看看將軍和夫人?」
蘇虞意動了動身子。
這兩日來,光顧著氣謝時衍跟他長嫂那檔子事去了,險些忘卻了一雙父母親,還有兩個哥哥們。
前陣子母親帶著嫂子們去了汝州探親,算算日子,也該回了。
想到慈愛的母親和素來最疼自己的父親以及一雙長兄,蘇虞意眸子頓時變得清亮亮水汪汪的,嵌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像是瀲灧著兩輪月光。
這倒是個好主意。
要跟謝時衍和離,總得先和家裡人通通氣。
再過幾天,謝家就要傳消息過來了,早點跟謝時衍把話說開,也省得在這些爛事里糾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