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坦白
尤憨一時還無法接受蘭水芙是他師兄花殘葉妹妹的事實,他記得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事,就是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沒有辦法釋懷。他是影殺門排名第一的殺手,只要有人出高價雇殺手殺人,他都會接下此活。他從來不管是誰雇傭了他,給銀子他就殺人,當然就更不會去理會是什麼人雇傭了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影殺門的規矩就是,不問僱主,見錢殺人,殺手從來不知道是什麼人要他殺人,也就免去了許多麻煩。
當尤憨得知蘭水芙身上有血玉鳳凰的時候,他眼前的整個世界瞬間崩塌了,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縈繞在他腦海裡面。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前些天他在萬香樓門口刺殺的那位,女扮男裝的暗探館館長蘭水芙,就是他的芙兒。多麼諷刺的事呀!他千方百計想要殺死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年的芙兒,老天爺太會捉弄人了,沒有這樣的,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尤憨背靠在離蘭水芙不遠的一棵槐樹下,一動也不動,彷彿時間已經停止了轉動似的,這一刻,尤憨的整個世界靜止了。
哦!對了!尤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暗探館的館長好像叫蘭水芙,名字裡面有一個「芙」字,芙兒的名字里恰好也有一個「芙」字,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水沐遙!蘭水芙!原來是這樣,芙兒把自己名字之中的「水」字拿出來做姓氏,給她自己改了一個新名字。女大十八變,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包括容貌。
尤憨懊惱地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腦袋。他非常後悔答應陰殺門門主去刺殺蘭水芙,如果他不去剌殺蘭水芙,蘭水芙也用不著東躲,在江湖上四處飄零。但是。就算是自己不答應不接受剌殺蘭水芙的事,也會有另外的殺手把這事接下來,蘭水芙的性命同樣堪憂。到底是誰?是誰想要置蘭水芙於死地?尤憨只是負責殺人的殺手,不負責影殺門接貨的事,這件事,影殺門門主也未必清楚。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僱主知道他請的殺手是誰,殺手卻不知道僱主是誰。這就是江湖上的規矩。尤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蹲在地上,事情的可怕性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蘭水芙。是據實相告,還是隱瞞下去?紙永遠包不住火,事情的真相蘭水芙遲早會知道,等她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怎麼看他?會恨他嗎?會離開他嗎?太可怕了,尤憨很難想象,沒有蘭水芙在他身邊的日子,他會怎麼樣?
青爺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可不想走青爺爺的老路,他寧可蘭水芙一輩子恨他。也不願意過一天沒有蘭水芙的日子。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痛痛快快挨一刀!
尤憨決定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敢當,他要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蘭水芙,是殺是剮,他聽蘭水芙的。蘭水芙能原諒當然好,不原諒他,他也不後悔。就在尤憨胡思亂想的時候,蘭水芙正在到處找他,在青爺爺家到外面的路口上來來回回的找了好一會兒。
「哥哥!尤憨哥哥!你在哪兒?我是沐遙。哥哥!青爺爺和老奶奶夫妻團圓相識了,沒有我們什麼事了,我們可以功成身退了。哥哥!」蘭水芙一路上邊走邊喊,走的雙腿發軟,喊的口乾舌燥,尤憨大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剛才不是還在青爺爺家裡嗎?怎麼轉眼間不見了呢?奇奇怪怪的,要走也不帶上自己,不帶上自己也應該打聲招呼,沒有義氣的傢伙。
蘭水芙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非常沮喪,落寞的樣子令尤憨心如刀絞,蘭水芙嘰嘰咕咕的小聲念道:「都不要我了,所有的人都不要我了,我又是一個人了。哈哈哈!我又是一個人了,一個人就一個人,一個人我也要好好活著。」蘭水芙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使勁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甩了甩手腳,扭了扭腦袋。得到一個事實,她自己好像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能見到大哥花殘葉。
蘭水芙停止呼喊尤憨,打算先暫時找個地方住下,她邊走邊哼著小曲:「我來自偶然,像一顆塵土,有誰看出我的脆弱,我來自何方我情歸何處,誰在下一刻呼喚我。(借鑒『感恩的心』幾句歌詞)」蘭水芙的心情是鬱悶的,比她更鬱悶的是尤憨,尤憨悄無聲息地跟在蘭水芙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現在沒有勇氣去面對蘭水芙,等一下,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他把一切都告訴蘭水芙。
這個時機或許是幾天之後;或許是幾個月之後;或許就是現在。計劃不如變化快,就在蘭水芙在街上優哉游哉地找客棧的時候,在她對面忽然衝出一輛快速行駛的馬車。馬車好像是專門沖著蘭水芙而來的,不偏不倚,正對蘭水芙迎面而來。蘭水芙正在東張西望到處看,根本就不知道危險已經到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街邊有一道黑影沖向蘭水芙,是敵?是友?尤憨心中大俱,已經到了他非出手不可的時候了。
黑影雖然比尤憨先出手,但是速度依舊沒有尤憨快,尤憨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輕功,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在蘭水芙的身邊。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蘭水芙救走了,沖向蘭水芙的那輛馬車和黑影人,愕然的看著蘭水芙站過的地方。怎麼回事呀?明明那個黃皮小子就在眼前,怎麼瞬間就不見了呢?莫不是遇到鬼了?
「人呢?那個黃皮臭小子到什麼地方去了?不是說雙管齊下,就可保萬無一失了嗎?你們這群笨蛋,還不快去找,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馬車上跳下一個身穿綠色錦袍的公子哥。白凈的臉色上滿是怒火,一雙狹長的眼睛咕嚕嚕直轉,一串串難聽的詞語正在不停往外冒。雙手叉在腰上,脖子左一下右一下。罵的非常凶。
黑影站在身穿綠色錦袍罵人的公子哥身邊,小心翼翼地說:「大公子,只要這個黃皮小子一天不離開景雲城,我們就有辦法找到她。我們『木家莊』在景雲城裡耳目眾多,找到她是遲早的事,請大公子多忍耐幾天,屬下一定把她捉來交給大公子你處置。」
「好吧!我就多等幾天,你們一定給我把那個黃皮小子捉來見我,要活的。我要她生不如死!敢和我木濃作對。就是和『木家莊』作對,邊城客棧的仇,我一定要報。」身穿綠色錦袍的公子哥。正是在邊城客棧被蘭水芙捉弄了的木家莊的大公子木濃!
木濃從邊城狼狽不堪地回到景雲城木家莊,身上的衣衫全拿去換東西吃了,他妹妹木家莊大小姐木淺比他早一天回到家中。看見哥哥木濃一個人回來,就問小尖怎麼沒有和他一起回木家莊,得知小尖被哥哥木濃拿去抵債之後,木淺非常氣憤,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木淺向來對木濃非常尊重,為了小尖的事和他鬧翻了,弄得他灰頭土臉裡外不是人,這口惡氣他怎麼咽得下?哼!冤有頭債有主!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那個黃皮小子。要是黃皮小子不來搗亂。自己怎麼會沒有銀子付賬?妹妹木淺身上有銀子,就算是自己身無分文。也能大搖大擺地從邊城客棧的大門離開,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從后溜走,如同喪家之犬一樣。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他回到木家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景雲城的各個路口安排眼線,只要黃皮小子一露面,就馬上通知他。剛才蘭水芙站在青爺爺家門外的路口和老奶奶說話的時候,木濃的眼線就看見了她,並且用最快的速度稟報了木濃,因而就有了剛才發生在大街上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所有這一切,都是木濃事先設計好了的,可惜被蘭水芙溜掉了。
蘭水芙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懵懵懂懂地被尤憨救走了,等她發現自己整個身上騰空在屋頂上飛奔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回到之前她和尤憨租住的客棧了。在天上像風一樣飛的感覺真好!嘿嘿嘿!蘭水芙看清楚摟著自己小蠻腰的是尤憨,她心裡非常高興,原來哥哥沒有拋棄自己,他在最危險的時候救了自己。老天對她不薄,謝謝老天爺。
蘭水芙和尤憨回到客棧后躲進了他們自己的房間,尤憨把蘭水芙輕輕地放在地上,「沐遙兄弟,剛才的事你也看見了,是有人故意而為之,至於是什麼人,我一定會查一個水落石出。在我沒有查出真相之前,沐遙兄弟你就好好的待在客棧裡面,什麼地方也別去。」尤憨回想起剛才的事,心裡一陣陣后害怕,要是自己不悄悄跟在芙兒身後,結果會怎麼樣?他不敢去想。害怕去想,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幹的,他絕不會放過。
「哥哥,我沒事的,不要太緊張了。剛才的事很有可能是一個意外,我們才來景雲城多久呀!就算是得罪了什麼人,也不至於想要我性命。哥哥你是不是想多了?」蘭水芙自認為自己的易容術天衣無縫,現在能夠一眼就能認識她的人,除了大哥花殘葉以外,沒有第二個人了。過分的盲目自信,會給她帶來許多麻煩,在後來知道是木濃在追殺她的時候,她才明白裡面的道理,可惜已經太晚了。(這是后話,現在不多說。)
「沐遙,我先去打探打探情況,看看是誰想要對我們不利。在我出去之前,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我們是好兄弟,兄弟之間是沒有秘密的,我想把我的事告訴你。無論你想說什麼,請一定聽我先把話說完之後再說,好不好?」尤憨端了一根凳子,坐在蘭水芙面前,表情非常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蘭水芙趕緊把身子坐的直直的,輕輕點了點頭,她在心裡默默地念著:謝謝哥哥相信我,等一下我也會把我的秘密告訴你,兄弟之間貴在交心。
尤憨用手輕輕地在臉上揉搓了幾下,然後把一張人皮面具從臉上揭了下來。一張英俊的臉龐出現在蘭水芙面前。面如冠玉、朗眉星目、睫毛像一把小小的扇子,嘴唇不厚不薄、臉頰似刀削,陽剛之氣不輸給大哥花殘葉,美貌不輸給天下第一美男楚之堯。蘭水芙不由得在心中喑暗稱讚。好一個美男子,真是老天爺的傑作。蘭水芙雖然驚嘆尤憨的美,但是在表面上一點兒也沒表露出來,見過太多的美男子,她已經審美疲勞了。
尤憨取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后,站起身來脫掉了自己的衣衫,衣衫裡面夾著一大層厚厚的空殼,他就是用這些空殼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魁梧漢子,事實上他的身材並不魁梧。略略有些消瘦。把身上的空殼去掉后,尤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點尤憨的影子。
「沐遙兄弟。尤憨是我的化名,是我另一個假身份。我有很多假身份和假名字,面具戴得太久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了,假作真時真亦假!唉!」尤憨停頓了一下,把手中的空殼往地上一扔,發出清脆的聲音,非常好聽。
「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的名字叫絕殺,絕殺也是我的另一個名字和另一個身份。我在景雲城的時候。我是普普通通的尤憨;在棲台城的時候。我是必勝賭坊的掌柜青石。後來我用騰蛇鏢殺死了齊貫,還殺死了小山。並且把小山的屍體藏匿起來,自己易容成小山待在了必勝賭坊里。事情敗露,我就離開了棲台城,在邊城城門口遇見了你。
事實上我的真正名字叫豐之塵,我就是當年陰毒門豐家後人,你所看見的就是我的本來面目,這是我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別人。沐遙你是我的好兄弟,兄弟之間肝膽相照,我不會隱瞞你,我把所有的事,都會告訴你。我還有一個親弟弟,送給別人家裡撫養,他的名字叫楚之堯,天下第一美男楚之堯,不知道沐遙兄弟聽說過沒有?
邪教教主花殘葉是我師兄,我先祖曾經是邪教弟子,我父親為了光復陰毒門,特意把我送到花島上去習武。我在花島上待了兩年,和花殘葉以師兄弟相稱。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我離開花島已好些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道師兄現在好不好?我離開花島后,每天都想方設法掙錢,只要有了錢,我就可以重建陰毒門。沐遙兄弟,你知道這些真相后,還會不會認我做哥哥?」豐之塵(就是尤憨,從現在開始,以後他就用真名生活了)小心翼翼地注視著蘭水芙,蘭水芙的答應對他很重要。
「哥哥,不管你是青石還是尤憨,或者是殺手絕殺,還是豐之塵,對我不重要。我既然把你當哥哥,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蘭水芙毫不猶豫地回答。
蘭水芙在聽到豐之塵說出他的秘密時,心中的震驚是無法形容的,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居然可以同時扮演這麼多身份,放在現代文明社會裡,一定會成為一代影帝。哥哥就是必勝賭坊的掌柜青石,這點令她頗有一些意外,原來他化妝成小山藏匿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難怪怎麼找也找不到,哥哥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材。聰明且武功高強,幸好和自己的兄弟不是敵人,有哥哥這樣的敵人,日子不好過,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哥哥都說出了他的秘密,自己的秘密就更應該主動告訴哥哥,兄弟相交,貴在交心!蘭水芙打算把她的秘密告訴豐之塵。楚之堯是豐家後人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在萬香樓的時候,她利用催眠術問出了楚之堯的秘密,只是不知道哥哥原來就是楚之堯的大哥。哥哥和大哥花殘葉是師兄弟,和她之間頗有淵源,能成為好兄弟,真是有緣分。
豐之塵見蘭水芙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激動的拉著蘭水芙的手不停地說:「謝謝你!謝謝你沐遙兄弟,謝謝你相信我,我最擔心的就是,就是你不相信我。現在好了,你能相信我的話,我就放心了。」豐之塵的眼睛里泛起了點點亮光,那是激動的淚花。
「哥哥,你先別激動,我也有話對你說,你先聽我說完之後再激動不遲。」蘭水芙第一次看見一個大男人熱淚盈眶,忍不住調侃了豐之塵一句。豐之塵的臉瞬間就紅了,連忙鬆開了抓住蘭水芙的手,真是沒有出息,高興就高興唄,激動什麼呀?
蘭水芙也和豐之塵一樣,用手指輕輕地在臉上揉搓了幾下,那張黃色如同病秧子的人皮面具被取了下來,蘭水芙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映入豐之塵的眼睛里,豐之塵的心忍不住一陣狂跳。他見過無數的美女,沒有一個比得上蘭水芙的萬分之一,他那日在萬香樓刺殺蘭水芙的時候,蘭水芙是一身男人的打扮,像一個土財主似的渾身掛滿了金光閃閃的金子。誰會想到她會是如此清麗佳人呢?想起渾身金子的芙兒,豐之塵就想笑。
豐之塵覺得眼前的蘭水芙美極了,雖然不施粉黛,卻如同仙女下凡,令他有種『美女如花隔雲端』的感覺,很不真實。他的芙兒長大了,在他心底深處芙兒還是那個五、六歲大小的小女孩。再一次見面,芙兒亭亭玉立成了一個大姑娘,大美女了。
「哥哥,你是不是很驚訝?想不到我是一個女孩子吧!嘿嘿嘿!」蘭水芙非常得意,能騙過像哥哥這樣厲害的易容高手,自己真是不錯。豐之塵輕輕的點點頭,順著蘭水芙的意思去回答,只要芙兒高興就好,他無所謂。
「哥哥,水沐遙也是我的化名字,我的名字叫蘭水芙,是暗探館的館長,現在是喪家之犬了,嘻嘻嘻!因為有人想殺我,為了保命,我不得不用化名。我還有一個不被人認可的身份,這個身份我告訴了我大哥花殘葉,現在我也同樣告訴你,這個身份我從來沒有認可過,所有的人都不認可,很多時候我也當它不存在。我是蘭水芙,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
我的另一個身份就是,『炎日國的九公主,莫芙!』一個剛出生就被父親放火燒死的人,恰好母親的一個出嫁了的丫頭來看她,她代替我母親死在那場大火之中。而我母親就帶著我從皇宮的密道逃離走了,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在這十幾年中,母親帶著我東躲,過著非人的生活。我父親聽信讒言,說他命中有九子,集成九龍圖,就可以把三個國家統一在他的手中。可惜,我生下來卻是女兒身,父親龍顏大怒,認為我母親背叛了他,我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他也不想想,母親深居宮中,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沒有見過別的男人,怎麼可能偷情生下我呢?他不認我就算了,還派人追殺母親和我,真是不能原諒。他是在看見丫頭屍體的時候,才知道我和母親逃走了,所以才派人四處追殺。
現在有一個什麼自稱十六年前知情人的傢伙,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知道了我的身份,寫了密信告訴炎日國的皇帝莫冷。莫冷為了維護炎日國的聲譽,一定不會允許我的存在,我甚至懷疑,一路上追殺我的人當中,就有他派出來的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蘭水芙無奈地揺了搖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莫冷的想法她不知道。
「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莫冷會做這樣的事嗎?」豐之塵很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