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個月

隨著蕭秋雨、獨孤方走進來的三個人，兩男一女。

陸小鳳一回頭就看見了他們。

明明三個人，陸小鳳卻只注意到一個人。

他注意到的是兩男中年紀比較年輕的一個。他的目光一落在這人身上便無法移開。

倒不是這人太英俊或者太醜陋，而是這人太獨特！

這人只有半張臉，左臉被人以眉心、鼻子、嘴唇為線削掉。正因如此，他不止只有半張臉，鼻子也只有半個！

他的左眼雖然還在，但右眼卻被人挖去，看上去就是一個漆黑的窟窿。

這人的這張面目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但他的雙手也同樣令人過目難忘。他的雙手被齊腕斬斷。左手裝上了一個連著鐵鏈的大鐵球，大鐵球有成年人腦袋大笑；右手則轉上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鐵鉤。

這人只是靜靜站著，便令人不寒而慄，彷彿一頭自九幽地獄而來的厲鬼，

厲鬼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見過。可如果有人指著他說他不是人，而是鬼，恐怕有至少一半的人會相信。若非鬼，這幅模樣怎還能活著。

陸小鳳也不知道見過多少人，可這樣的人還從未見過。

等他知道這人的身份，臉色又一次變了。

因為這個幾乎可以算得上天下最丑的人，竟是昔年以英俊著稱的『玉面郎君』柳余恨。

陳有酒看到他們，臉色也變了。

他眉毛皺了起來，道：「上官飛燕去哪裡了？」

他的目光雖然沒有刻意望向誰，但誰也知道這是在問柳余恨。

陸小鳳聽完這句話，目光才落到其他兩人身上。

一個穿著打扮非常講究，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的老人，一個則是梳著兩個大辮子，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丫頭。

陸小鳳想起先前陳有酒的話，立馬知道那個小丫頭是上官丹鳳的另一個表妹。那個上官飛燕顯然是要他見的另一個人。

柳余恨道：「她去找花滿樓了。」

柳余恨的聲音令人聽來非常不舒服，彷彿刀刻在鐵鏽上的那種聲音，那簡直不想人擁有的聲音。

陸小鳳吃了一驚，不僅吃驚柳余恨的聲音，也在吃驚上官飛燕為何要找花滿樓。

陳有酒眉頭展開，淡淡道：「看來霍休打算行動了。」緊接著他對陸小鳳介紹道：『這位是上官丹鳳的父親叫上官圖，你也可以稱他為大金鵬王。』

陸小鳳道：『大金鵬王？』他不記得大明有這樣一個王。

陳有酒淡淡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這些事你都可以問他們，他們會給你答案。」

陳有酒說完這句話，便徹底閉上嘴巴，只是默默的喝酒。

陸小鳳當然要問，他又很多話要問。

無論陸小鳳問什麼，上官丹鳳、大金鵬王亦或者柳余恨、蕭秋雨、獨孤方，他們都會回答陸小鳳。

很快，陸小鳳從上官丹鳳等人那裡知道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五十年前赤手空拳出來打天下的霍休，竟是金鵬王朝的重臣。除了霍休，珠光寶氣閣的閻鐵珊、峨眉派掌門人玄真觀觀主獨孤一鶴也均是金鵬王朝的重臣，當年金鵬王朝覆滅，這三人和大金鵬王的叔父上官瑾四人各自帶著一批寶藏逃來中土，然後約定復國，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們並沒有見面。

五十年過後，獨孤一鶴、閻鐵珊、霍休均成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特別是霍休，不但成為天下第一富人，而且還成了青衣樓樓主。

不過霍休此人極為貪財，他一直惦記獨孤一鶴、閻鐵珊的那筆財寶，而且也擔心大金鵬王找他討債，故而找到上官飛燕，設下一個精妙計劃，除掉大金鵬王、上官飛燕、閻鐵珊、獨孤一鶴一眾人，然後吞掉所有的財寶。

陸小鳳聽完這一切，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

一直閉嘴的陳有酒也開口了。

陳有酒道：「你當然不相信。」

陸小鳳道：「我很難相信。」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內心也不願意相信，畢竟霍休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個邪惡之人。

陳有酒忽然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要害一害你？」

陸小鳳點頭。

陳有酒道：「我本不打算找你的，既然我們碰上了，那麼我也只好將這件事告訴給你。」

陸小鳳道：『你的意思是？』

陳有酒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沒碰上你之前打算怎麼做？」

陸小鳳道：「伱打算怎麼做？」

陳有酒道：「我打算找到霍休后便殺了他。」

陸小鳳苦笑，卻不奇怪。

陳有酒的行事作風向來如此。

怎麼簡單怎麼來。

陸小鳳研究過陳有酒在江湖上所做的那些事，所殺的那些人，行事風格都是找到人，然後殺了。

陸小鳳道：「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陳有酒道：「我這個人只懂得拈花惹草、殺人放火，查案這種事並不適合我，我也不打算查案，但你不一樣。」

陸小鳳有些明白了。

「你想我調查出這件事的真相？」

陳有酒道：「不錯，這種事除了你以外，大概沒有人能做得成。」

陸小鳳道：「所以你打算用這件事害我？」

「是的。」陳有酒慢慢飲了一杯，然後才慢慢開口，「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既然知道了這個秘密，那麼霍休就不可能放過你。」

陸小鳳皺眉道：『如果我不打算做呢？』

陳有酒臉色一點也不變，淡淡道：「你不做也沒有關係，對於我來說都一樣。」

「一樣？」

陳有酒道：「我只懂得殺人放火，所以我只需要找一個機會將霍休殺了，一切事都解決了。」

陸小鳳終於完全明白陳有酒的意思了。

陳有酒的選擇是不會變的，若要陳有酒的選擇改變，那他必須證明霍休不是青衣樓主，若證明不了，陳有酒、霍休兩人其中一個必定會死。

陸小鳳又喝了一口酒。

這杯酒確實苦的。

陸小鳳知曉自己沒有其他選擇了。

陸小鳳嘆息道：「或許我真不該遇上你。」

「是的，你不該遇上我。」

陸小鳳苦笑道：『只可惜我已遇上了你。』

陳有酒看著陸小鳳道：「你打算讓我害一害了？」

陸小鳳道：『其實有時候被人害一下也沒有什麼，只要下一次報復回來就好了。』

陳有酒也笑了，舉杯道：「有理。」

他又喝了一杯，然後又咳嗽起來。

也又咳出血來。

陸小鳳想到陳有酒壽命不長的事，心情也變得沉重不少，但又很快壓下這個念頭，道：「你當然不會給我太長的時間調查這件事。」

陳有酒道：「你需要多久？」

陸小鳳道：「至少一個月。」

陳有酒道：「好，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若還調查不出結果，我也只好自己動手。」

陸小鳳沒有說話，他舉起酒杯與陳有酒喝了一杯。

他在喝下這杯酒的時候，想著這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