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特赦令牌
夜風吹入大殿，頂上吊著的燈盞輕輕晃了晃，殷晟的影子也跟著徘徊不定，遊離在昏倒在自己腳邊的飛電身上。
「這真的是只妖？」殷晟問道。
「是的陛下，」影無蹤回答，「不過是靈物，並非是非得吸食凡人精血才得以生存的妖，所以陛下不至於殺害他。」
「留著有用？你要拿他煉丹？」
「怎麼會呢陛下，」影無蹤搖了搖頭，「第一人家今天不是幫你找到了小黃雞嘛，第二人家剛才不是把萬貴妃生前沒有傳達的話通知你了嘛。」影無蹤說，「還有，就是我昨晚給自己算了一卦，發現我的有緣人在西邊的殊國出現了，我要去找他。」
「什麼？你要走？」殷晟有些不敢相信，直直的盯著影無蹤，「你走了我怎麼辦？」
「陛下，宮裡有桓兒陪著你，有鏡保護你，宮外有伏大人和風大人。」
「可是我沒有可以相信的御醫了，我怎麼知道哪些是瑞王的人，以後中毒沒有人救我了，」殷晟可憐巴巴地看著影無蹤，拉著他的衣袖說道，「無蹤，別走啊，你走了我會怕的……」
影無蹤有些無奈，「陛下，無蹤除了當你是自己尊敬的君主，也當你是朋友，而陛下對無蹤向來以『我』稱呼自己，無蹤相信自己在陛下心裡也是朋友一樣的存在，所以陛下你不要阻礙我去追求幸福啊！」
「可是無蹤……你不能見色忘義，棄我不顧啊！」殷晟委屈的看著他，似乎要哭出來了。
「陛下……」影無蹤後退一步，「你別那樣看著我，我知道裝可憐是你和桓兒慣用的伎倆，雖然一般人都抵抗不了，但是我是什麼人啊？你這招對我沒用！」
「好了，那我不裝了，」殷晟一改剛才可憐兮兮的樣子，「你要是敢走，我就打斷你的腿！」
「好啊好啊，有本事你打啊，」影無蹤道，「裝可憐不成就威脅，桓兒跟你學的一模一樣。我想是不是要把桓兒也帶走，免得以後跟你一樣霸道善變。」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真的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深宮裡？」
「陛下你能別把自己說的跟深閨怨婦似的嗎？」影無蹤道，「你放心吧，不就是擔心我走之後沒有可以相信的御醫替你療傷解毒嗎，我在走之前會培養好接班人的。」
「嗯？誰？」殷晟問道。
影無蹤沒有回答，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飛電。
「你不是說他吧？」殷晟似乎不敢相信，「你相信他我可不信！」
「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影無蹤說道，「來歷清明身世乾淨，和人間的一切毫無瓜葛，雖然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到宮裡來，但是從他剛才過來救你就可以知道，第一他和瑞王沒有關係，第二他至少不想害你。」
「……無蹤……」
「好了，陛下，就這麼決定了，」影無蹤溫和的語氣不容置疑，「我會把他教成像我一樣的神醫，還有，對陛下絕對的忠誠。」
殷晟無法再說什麼，他看了看飛電，這人，不，這狐狸，又自大又無禮，除了好看點沒有任何優點了，他真的可以？
飛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不知道睡在什麼人的房間里，這個房間四面都是書，床邊也是書，枕頭底下也是書，地上也是書，只有床頭擺著一隻香爐，裊裊青煙正從中飄散出來。
好令人舒心的香氣。飛電懶懶地躺在床上，甚至在這一刻不再想著自己的使命。
「喲，小狐狸醒了啊。」
房間響起影無蹤的聲音，飛電睜眼看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後背那些被他拍過的地方還有點痛，不由的就有些防備影無蹤，一個翻身下了床，冷冷地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不是凡人都看不見鬼魂的么，為什麼你可以看得見萬翎？」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人？」影無蹤笑道，「至於萬貴妃，你不必擔心她，陛下已經派人超度她了，她知道自己被封為貴妃，雖然死了也很開心，唯一的遺憾就是想不起來殺了她的究竟是誰了。」
「既然她說她是因為撞見了古魚公主和瑞王密謀的事情才被殺的，那兇手無外乎就是瑞王或者古魚公主，有什麼好記不清的。」飛電面無表情的分析道。
「陛下說的真對啊，」影無蹤感慨，「你的自以為是果然很令人討厭。」
「哼，」飛電冷笑一聲，「我活著不是為了討你喜歡的。」
「哎，本來多可愛的小狐狸，虧得我還對你這麼有好感，」影無蹤摸了摸下巴，打量著飛電，「我們姓影的果然都很喜歡狐狸這種動物啊，不過你要改改你的臭脾氣了，否則陛下絕對用不了三四天就砍你腦袋了。」
飛電皺了皺眉頭，什麼叫他的臭脾氣？明明小皇帝才是臭脾氣，不止臭脾氣還那麼會裝，顛覆了自己對「少年」這種事物的印象。還動不動就砍人，現在他的妃子死了也不去替人家報仇，簡直就是無情無義的爛人一個。
「別在心裡腹誹陛下喲，」影無蹤摸了摸他的腦袋，像在安慰鬧脾氣的小孩，「你不就是因為萬貴妃的事情不開心么，我告訴你，瑞王在宮中的眼線和心腹何止古魚公主，他若是想殺萬貴妃，何須自己動手，你還記得你來的那天被你壓成重傷的大國師嗎？萬貴妃的死絕對和他脫不了關係。可是這又如何，就算你查出了真兇，你也撼動不了瑞王的地位，瑞王撒下的網早已經盤根錯節，沒有找到他的根基就休想動他一步。」
飛電張了張嘴，有些驚訝，「那個瑞王為什麼要做這麼多複雜的事情？他有什麼使命？」
「哈哈，」影無蹤控制不了自己想要蹂躪飛電頭髮的衝動，「你真是太可愛了，你以為誰都是因為無聊的使命才要逼著自己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嗎？利益和權利的趨勢讓有野心的男人什麼都可以做的出來，瑞王要的是不屬於他的天下。」
飛電沉默，他突然想到了殷晟，他只是個少年，這些事情他懂嗎？
「陛下不僅要守護他的江山，還要保護他的親人，你知道陛下小小年紀吃了多少苦嗎？你這麼一隻優秀的狐妖應該是出生就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吧，」影無蹤說道，「所以，今晚我偷偷溜出宮去之後，你要代替我繼續保護陛下。」
「憑什麼？」飛電問道，他可只負責勾引，不負責保護。
「你猜。」影無蹤如此回答。
「我……」
飛電張著嘴巴剛想說什麼，影無蹤突然伸出手塞了什麼東西進去。
「咳咳……」堅實的東西滑過飛電的氣管，導致他咳了兩聲，他有些微怒，問道，「你給我吃的什麼？」
「沒什麼，臘包著的一團蝕骨蟲卵而已。」
飛電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聽起來就令他噁心，他冷冷對視影無蹤，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先跟你說一下蝕骨蟲是什麼吧。」影無蹤轉身從身後的架子上拿出一個檀木盒子，打開給飛電看了看，只見裡面密密麻麻爬滿了白色的小蟲子。他拿起身旁書桌上的硯台，放進盒子中，那些蟲子見了異物立即往硯台上爬……
不，不是爬，飛電瞪大了眼睛，這些蟲子分明就是在吃這個硯台，轉眼間整個硯台都化為烏有了。
「所以就是這樣，」影無蹤道，「等你體內的那枚蟲卵丸外邊的蠟化了，蟲卵孵化出來，就會從裡到外腐蝕你這個……完美的肉體。」
「你……」飛電此時真想動用法力殺了這個男人。
「不過別擔心，」影無蹤笑了笑，「也不是完全沒救嘛。」
「……你想怎樣？」
「我的要求很簡單，」影無蹤指著房間里的書說道，「殺死蝕骨蟲需要配製一種藥物，等你把這些書全部看完，你就可以救你自己了。」
「……」飛電看了看這一屋子的書，雖然他在雲憂的時候是個很好學的狐妖，但是這麼多的書還是遠遠超過他二十年來所看的，他有些猶豫，「要是我在看完之前那些蟲子已經吃了我怎麼辦？」
「所以你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影無蹤拍了拍他的肩膀，「嘿，我對你好吧，給你包了足以使用三個月的蠟呢。」
飛電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在抽筋，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影無蹤了。縱觀他來到人間遇到的所有的人和鬼，還是這個影無蹤最可怕！連殷桓那個惡毒的小鬼也不及他分毫！
「還有，我走之後，若是在外面聽見陛下有什麼閃失，我就立即回宮，用我的葫蘆收了你，」影無蹤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我的葫蘆是什麼吧，我的葫蘆是我娘，也就是冥界九公主給我的，它驅魔降妖，被它收了之後三日就會魂飛魄散。」
「你……竟然如此惡毒……」
「我以為你要感慨我是冥界九公主的兒子呢，」影無蹤道，「惡毒算不上嘛，我只是為了黎國所有的百姓著想，陛下可比瑞王善良多了。」
「他善良？善變才是吧！他不是老把殺了我這件事掛在嘴邊嗎？」
「對了，被你一說我才想起來，」影無蹤說道，「要是我走後，陛下殺了你怎麼辦？」
飛電道，「既然知道，還讓我保護什麼！」
「別擔心啊小狐狸。」影無蹤從腰間接下來一枚刻著龍紋的令牌，不，不是一塊，看上去更像是一塊劈成兩半或者三瓣的樣子。
「這枚令牌全天下只有三塊，一塊在我這裡，一塊在鏡那裡，一塊在殷桓那裡，現在我把我的這塊給你，陛下只要見了這塊令牌就絕對不會殺你，皇宮中所有的侍衛都不會為難你。」
飛電接過令牌，又看了一眼這個房間里的書。
「別擔心了，你會很快看完的，」影無蹤道，「那我現在就偷偷走了，等一個時辰之後我逃出宮后，你再去找陛下，乖啊……」
影無蹤拍了拍飛電的腦袋，然後背上早已準備好的行禮，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