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流 第一百八十四章 舊夢無波
校場中紅旗一招,正是調銃的旗號。(秀書網專業提供電子書下載-xiushu.com)中軍諸靶手連忙上前換靶;撤去硬弓大弩,換虎蹲炮、弗朗機、火銃、火箭等就位。何長安伸手一揮,便有軍官上前,檢查火門火繩,鉛子火藥……諸事作完,鳴鑼聲起,幾名兵士先上前舉大銃連畢,向高台致意;靶手報數,眾人齊聲歡呼……
「楚大人,楚大人!」耳邊傳來低低的呼喚聲。
「嗯?」楚歌回了神,卻沒有轉開目光。聽聲音就知道,是他。那個原長天軍的「兵士」,現楚大學士她本人的「護衛」……謝聆春送給她的「禮物」。
對的,就是禮物。謝聆春曾經說過,到了隆興府,要見個人,送她件禮物,然後才會分別----如今禮物已經到手,謝聆春要見的人,也已經見過了吧?
「楚大人,這裡是時鮮的小果子,配著才煎的蕊香羹,多少吃一點吧。」那個「禮物」稍微有些絮叨了;可當著校場里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說什麼,將就著端起蓋碗,吹了吹,擺擺樣子。
那個「禮物」卻微微躬身,殷勤地遞上小匙,顯然地不達目的不罷休。
她不覺嘆口氣,鳴鸞苑的亦陌沒有跟來,謝聆春也已經分別,卻又來了這麼個「禮物」管著她的一舉一動;竟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事無巨細地過問----這還是「禮物」么?
勉強喝了幾口毫無味道的蕊香羹,擺擺手示意端下去;「禮物」這次倒沒有說什麼,收拾了退下。
楚歌眸光一轉,瞄了瞄這個恭謹小心的背影,心下讚歎,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個「禮物」在血衣衛中不知是個什麼身份;跟在她這麼才短短几天,卻已經讓周圍人都習慣了他的存在,彷彿天經地義般出入她左右,卻不再如最初般惹起諸多羨嫉探究鄙夷的目光。
「楚歌?」這次叫她的。卻是身邊不遠處同來觀看鎮南軍較藝的武青。
「呃……?」楚歌又一次從走神狀態下迴轉,看了那位白袍將軍一眼,立即將目光轉開。
「楚歌。校場這邊事情已了。準備準備。上馬啟程。」
「哦……」
夜幕降臨地時候。新近招收入伍地幾萬少年郎。剛剛看過鎮南軍前營校場中一場令人難忘地軍中會武表演。正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之際;立即被長長地號角聲驚動。又興奮地迎來了配編之後地第一次長途行軍訓練。
天上無月。地上無火。只整整齊齊地腳步聲。敲擊在蜿蜒山路上。
楚歌被安排騎馬隨武青一起。似被這夜行軍地氣氛拘住。不曾輕易開口;身側地長天軍士也都緘默不語。只按照偶爾地鼓音號令調整步履。偶爾抬眼瞄瞄前面無盡山路----那裡有看不見地長長隊伍。
「禮物」地馬緊貼著她地白駒。整個人散出些銳氣。倒有些原長天軍兵士地氣勢了。不愧是曾經被武青選了跟在身邊地人----他這麼緊張。想來是已經看出了楚歌地不妥。
楚歌現在的確是很不妥,唇已經咬得有些咸了,目光還是不能控制地跟隨著前方的那個白袍的背影,如痴如魔……早知如此,就不會一定要來參與這麼個用來「洗人數」地假「行軍訓練」了。為了氣氛,弄得黑漆漆的,殺氣縱橫。戰場氣氛這麼濃做什麼?不過是要個神出鬼沒的效果,前隊拐后隊,分營留疑,迷惑下暗中窺視地眼睛……卻害得她那已經冒頭的「記憶」總有壓制不住噴薄而出的趨勢……
是什麼時候,也曾在這樣無月的夜晚跟在他的身後么?
是什麼時候,也曾萬馬軍中隨他共闖?
「楚大人!」「禮物」終於開口,低聲地,卻彷彿一個霹靂。
楚歌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調整了坐姿,努力把思緒調整回那天和謝聆春相處的最後一晚……那天他們在小島上下了船,卻已經過了夜半時分;雨住風歇,雲散星繁,偶爾幾聲鳥鳴,空曠而清嘹。那島上現成的石子小路,雨水一衝,乾乾淨淨;路邊點點的黃色小花兒,也在靜夜裡。濕嗒嗒地。綻出滿地山野芳菲。
甬路狹窄,兩個人牽著手。卻是微錯了前後,一路緩步前行,沒什麼言語,全不似從前相處氣氛----不過倒說不上是比從前更親密,還是更疏遠;至少楚歌此刻是什麼都沒有想,臉上微微帶笑,純粹享受著那夜雨初晴的美妙時光。
謝聆春既然提議到這小島上來,那這裡至少此刻便是個萬全地地方了;她相信血衣衛的能力,便也不操半點心,只跟在謝聆春身邊,亦步亦趨,由著他帶她,漫步天涯。
只是可惜,美好的總是短暫,明明兩個人已經走得足夠慢,明明甬路蜿蜒只見夜靄茫茫,卻還是一轉眼,便到了一處小亭。這小亭恰好處在背風之處,卻依舊視野寬闊,觸目所及,小瀑濺玉,碎花流芬,雖是夜中反顯繾綣……更難得是亭中乾乾爽爽,暖意盈然;座椅上都布了軟墊,小桌上是他們帶到舟中的點心酒水,杯中香茶還漾著裊裊熱氣……
楚歌什麼也沒問,拉了椅子坐下,捧起茶盞淺啜一口;再抬頭時唇邊笑容已淡,目光遠遠掃過去,星空下,越過大江,在那影影綽綽的滕王閣挺拔身姿之上凝了一凝。
到底,還是沒有辦法再拖延下去了。
「楚歌,」謝聆春猶豫了一下,還是挨在她身邊坐下來,扯了她的一縷在手裡把玩,慢慢地慢慢地問:「你想起了多少了?」
「還不多。」她似乎心不在焉,歪著身子靠在他肩上,眸光上揚,追隨著天空中那聚聚散散的浮雲。良久,才繼續說,「都只是些零碎的片段,或是模模糊糊的印象罷了。」
身邊地謝聆春便明顯鬆一口氣似地,也不再問,彷彿只是方才一問,便已經盡到了職責,毋需再進一步了解更多。
可是她卻知道無法躲過這個話題:「讓我恢復記憶,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頂鍋蓋說一句:
努力調整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