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鬧市遇若綾(上)
姬望舒從靜心殿離去回銀浦宮的半道上,靈光一現,又折去拜見了母妃。
述說著在靜心殿發生的一幕幕,母妃寬慰了幾句,又說了許多勉勵的話,讓姬望舒心裡暖暖的。
還沉浸在感動當中的姬望舒,聽見母親洋洋得意般說自己不僅要娶龍吟郡主,還要納大理寺卿孫仁景之女和郝非嫣為側妻。
頓時猶如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造孽啊,何苦來哉?自己的妻子全被母妃安排得妥妥的。且不說郝非嫣,孫大人的女兒自己見都沒見過,姬望舒立馬嚴重舉手抗議,結果當然是被藤條抽著逃離碧玉宮。
姬望舒六神無主的漫步在皇城中,想著今日發生的種種,突然奮起瞪眼看向大福道:「去叫上吳勇玉瑤,本殿下要出宮散心。」
朧京的西市熙來攘往,車水馬龍,天南地北的商賈在此營生,奇珍異玩,商鋪酒館比比皆是。玉瑤被眼前的熱鬧光景吸引,在殿下的默許下,喧賓奪主,領著姬望舒和吳勇四處遊逛。
姬望舒和吳勇還在默契的瞟著花樓里的小娘子,轉頭便看見玉瑤站在一泥人攤販面前兩眼冒光。
「殿下,捏個小泥人好不好?」
玉瑤那撒嬌可愛的模樣,姬望舒不可能拒絕,便豪爽的讓小販照著眾人模樣捏泥人,不一會兒便見玉瑤手裡拿著「玉樹臨風的小殿下」和「美若天仙的大玉瑤」傻笑。
而吳勇則瞪著眼與小販爭論關於泥人「吳勇」又老又丑的問題。
片刻之後,玉瑤一馬當先的領著殿下在前方奔走,身後的吳勇正撇著嘴把弄著手中泥人。姬望舒似看見了什麼,皺眉道:「吳勇,上前去看看是什麼事。」
「諾」
吳勇順著殿下的眼神瞧見偏僻巷子里的動靜,便上前去查探。
駱明早年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得知家中噩耗,便趕回家鄉帶著孫女四處賣唱過日子。孫女從小看不見,好在乖巧懂事,跟著自己習了一手琵琶,近日在雲寶樓闖出了些名聲。
還暗自慶幸好日子來了,不曾想被街上的混子盯上了。
駱明帶著孫女腳步不快,面對早就將自己行蹤盯上的青壯街混子,駱明只能顫顫巍巍的用手護著自己孫女,神情自若道朝著:「各位小爺,老朽駱明,敢問可是有何指教?」
為首的街混子咧嘴笑道:「老頭,既然你報上姓名,俺也不掖著,俺張虎在這西市摸爬滾打許多年,俺們踩點子跟你許久了,想必你也有點眼力見,俺們所求你豈不知?」
說罷便眼神示意著身旁的街混子前去巷子口把風。
駱明聞言顫顫巍巍的將手伸進袖兜,掏出一串銅錢,雙手奉上道:「虎爺,老朽帶著孫女討生不易,所賺銀錢交了租便只有這些了,這些能否算老朽與孫女在您這拜個香火?」
張虎看著駱明手中的銅錢,大笑著一腳踢倒駱明,將小丫頭一把揪到自己跟前,駱明倒地見孫女被張虎揪住,大喝一聲,正欲起身又被張虎身旁的街混子束縛著不能動彈。
「爺爺!」小丫頭雖看不見,但耳朵靈光,很清楚自己與爺爺遭惡人欺負了,只能一臉慌張的叫喚著爺爺。
駱明被束縛著臉貼著地,焦急的道:「虎爺,你放開丫頭,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咱都是求財。」
張虎看著跪在自己面前駱明,咧著嘴用手摸了摸輕微發抖的小丫頭臉龐道:「老頭,你這孫女雖瞎,可是個好胚子呀,又彈得一手好琴,這不送去花樓里就可惜了,俺發善心,幫你把孫女送去學藝,待日後學有所成,來給你養老啊。」
「嘿嘿」隨行的幾個街混子笑著聲附和。
駱明被街混子用手強壓著頭,看不見孫女的情況,漲紅著臉怒喝道:「老朽試問沒有招惹你們,無仇無怨,若是求財何顧如此?」
張虎正準備開口,便聽見一聲怒吼「一群腌臢貨,找死!」,聲到人到,不過到的人則是把風的同夥。
說話之人正是和姬望舒在茶館大打出手的魁汗兒,而魁涵兒身後則是皺著眉頭的吳勇,兩人同一時間到巷子口,各自相視一眼,都認出了對方。
兩人一眼洞悉了巷子里的情況,無需多想,必然是這群街混子在欺負一老一小。
吳勇快速的閃身拔刀,微微出鞘抵在把風的街混子脖頸處,示意其別發出聲響,在兩人聽見駱明的怒喝聲后,魁汗兒無視吳勇的眼神,直接將把風的街混子一巴掌拍飛。見狀吳勇只能默默跟上。
張虎見來了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看樣貌服飾不是朧京人,知道可能扎點子了,還是裝著聲勢道:「兄弟,這不是你能管的事,你此刻退走,俺們就當你走岔了道。」
魁汗兒聽見張虎這番言語,直接一拳擊飛擋在面前的街混子,怒喝道:「你這腌臢貨,還敢吠?」其餘的街混子見狀紛紛掏出傢伙衝上前,吳勇見小丫頭還在張虎手中,皺著眉對魁汗兒道:「你給我開路,我得救小丫頭。」
魁汗兒聞言點了點頭,電光火石之間,攔路的街混子被魁汗兒輕鬆撂倒在地,吳勇則快速閃身至張虎面前拔刀。
張虎見魁汗兒一拳一腳就撂倒了同夥,深知自己那三腳貓功夫也是白搭,便掏出腰間的匕首,正準備將小丫頭拉人懷中好以此要挾行俠仗義的兩人。
只聽見「噌」的一聲,張虎感覺自己手上空空的,低頭一看,自己的右手握著匕首已經掉在了地上,張虎用僅剩的左手握著右手腕,看見鮮紅的血水不斷湧出,頓時劇烈的痛感來臨,在地上匍匐滾起來,大喊大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張虎深知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了,急劇的痛感使他怒上心頭,咬著牙趁吳勇前去扶駱明時,拾起地上的匕首朝著小丫頭衝去。
剎那間,吳勇知道自己大意了,沒想到這街混子是鐵了心尋死,已來不及回手,正準備將手中刀飛出去阻攔張虎,就看見一身白影如同魅影出現在小丫頭與張虎之間。
不遠處的魁汗兒也是汗毛豎起,暗道此等鬼魅身法著實嚇人。
小丫頭還獃獃的站在原處,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只知道爺爺和自己遇上了歹人,然後聽見有人前來相救,接著張虎撕心裂肺的吼叫。
一切發生的太快,小丫頭來不及伸手抹去濺到臉上的東西,就聞見一股淡淡的香味,特別是與之前歹人身上的味道相比起來。
張虎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劫,怎麼得也得拉上個墊背的,只是頃刻間,自己的左手腕便被人握住,動彈不得。
只能楞楞的看著眼前如同魅影般出現的白衣公子,對方速度太快,明明自己和那丫頭間隔不過一丈,卻感覺隔了很遠很久。
姬望舒喚吳勇上前查探的同時,遠遠看見與吳勇一同默契查探的魁汗兒,便望著魁汗兒來的方向望去。
人影憧憧中,便看見同樣是一身白衣的皇甫若綾,雖蒙著面紗,但那一對鳳眸,一身氣質,早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兩人似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的瞧見對方,默契的點頭示意后,姬望舒略有擔憂,便領著玉瑤往巷子里走去。
剛走到巷子口便見張虎在地上打滾,吳勇正走向駱明將其扶起,眨眼間看到張虎伸手去拿匕首,便即刻施展騰雲步擋在丫頭身前。
姬望舒暗嘆好在多了個心眼,便冷眼對張虎道:「何人指使你做此事?我只問一次。」
張虎此刻眼中無神,聽見此番話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別樣的情緒,便老實的答道:「是醉月樓的秦媽媽,吩咐俺們將這丫頭帶回去。」
姬望舒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抹去小女孩臉上的血漬,輕聲道:「丫頭別怕,你爺爺和你已經沒事了。」又起身對吳勇道:「此事你來辦,我要其中緣由。」
「諾,定不負少爺囑咐。」吳勇說罷便從懷中拿出一隻小筒用火褶子點燃后對著巷子上空,片刻便聽見一串煙花聲在巷子上空處響起。
駱明踉踉蹌蹌的跑到孫女跟前,拉著孫女給三位救命恩人磕頭,嘴裡不斷的說著感謝的話語,駱明的舉動嚇了三人一跳,姬望舒趕忙將駱明扶起道:「老先生無需行此大禮,若這樣豈不讓某們一番行俠仗義落了下乘。」
魁汗兒跟著附和道:「是極,是極,吾出手是看不慣這些腌臢貨,不需要你跪。」
駱明知道今日是遇見貴人了,看了看眼孫女,咬了咬牙,對著姬望舒道:「老朽賤命一條,無以回報各位恩人的善舉。懇請貴人將月兒收入家中,為奴為婢,以報答貴人的救命之恩。」
說罷又朝貴人跪了下去。駱月兒聽見爺爺的一番話,緊緊搖晃著爺爺的袖口,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不言不語。
姬望舒見狀苦笑著扶起駱明道:「老先生,無需如此,在下還盼著再聽您和孫女彈唱曲呢,此事不會如此潦草了事。」
說罷將腰間的玉佩取下,將玉佩放在駱月兒手中道:「丫頭定然不想離開爺爺,月兒此名與我有緣,若是有求便持此玉佩到宣慶坊老銀杏樹旁的工坊里尋我,坊間的人都知道老銀杏樹在哪。」
駱明聞言見狀急忙拉著孫女對著眼前貴人躬身行禮,此時巷子中已然出現了一群身穿甲胄的軍士,姬望舒眼神示意了吳勇一番,便領著玉瑤走出巷子。
駱明見自己孫女受了驚嚇,摸了摸孫女的頭道:「月兒,別怪爺爺方才想將你送走,爺爺老了,護不住你呀,今日是遇到貴人們了,因禍得福啊,因禍得福。」
駱月兒緊緊握住爺爺那蒼老枯瘦的手道:「月兒不怪爺爺,月兒知道爺爺的心思,月兒只想待在爺爺身邊。」
駱明聞言拍了拍孫女衣衫上的塵土道:「傻孩子,也罷,走吧,咱別打攪貴人們收拾了。」
駱月兒被爺爺牽著緩緩的往巷子口走出去,想起方才那股淡淡香氣的貴人,那位說自己與他有緣的貴人。不由的用力握住手中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