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樓觀
大福朝著魚大伴和芍藥拱了拱手,便踏著小碎步跟在姬望舒身後。
半丈不近一丈不遠,恰到好處。
「殿下,回寢宮嗎?」
姬望舒望著宮牆上的殘陽,拍了拍大福的肩膀道:「知我者大福也,去樓觀拜見師父,你去地窖拿一壺珍饈來。」
「諾」說罷大福加快步子往望舒宮方向走去。
樓觀是中土道教派系裡較為隱秘的一支。
晉天下初立時江湖中百家爭鳴,晉天子無心干涉江湖事宜,始終認為江湖風雨也就一群街頭巷子里的小打小鬧。
陽光普照的地方之下有些陰影又何妨。
家國初建,民生需要修養生息。
天勝帝氣吞山河,不信神鬼。但王朝初立,常年紛爭之下民生百廢待興。
民心需呵護,也需引導。
士大夫之流的儒學僅在士族與讀書人之中的朝堂徘徊。
天下萬萬人始終是貧苦奴兒們佔了多數。
這時外入的佛教現世便是晉天子用於左右民心方式之一。
而中土道教派系無論隱世修身也好,入塵濟世也罷。
有心無意的都被牽扯進這場中土龍頭之爭的無聲角力之中。
天勝帝便任之放之,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誰勝出都在天勝帝的手中翻騰不得。
佛道兩家幾十載,各自禮尚往下也並未分出勝負。
姬望舒看著眼前的樓觀閣樓,古樸典雅的氣息撲面而來。
樓觀閣是天下為數不多能在皇城中矗立的道教觀。
樓觀閣分東西南北四方,四方各自矗立在皇城的四角,四座古樸的閣樓像是將南鄴皇城包裹住一般。
西樓藏書,南樓藏丹,北樓藏器,東樓卜算。
整個樓觀派人數稀少,在皇城之中的樓觀道士除了國師吳清虛,便只有幾個道童侍奉在國師身邊。
姬望舒嫻熟的拉了拉纏繞在整座樓觀閣的鈴線,頃刻間叮鈴作響。
半響后前門打開露出了個總角小頭,黑溜溜的眼睛盯著姬望舒撇嘴道:「望舒師兄,下回拜訪能否直接進門,閣樓未上門栓的。師弟我跑上跑下很是累人的。」
姬望舒摸了摸道童小頭,滿臉壞笑的說道:「欸,清風師弟不知為兄心意,
為兄是盼著師弟早日習得那騰雲步,這樓頂跑到樓腳不也是在鞏固師父教的課業嘛。」
「哼,清風看師兄就是許久沒捉弄清風了待清風騰雲步大成定要請師兄指教。」
說罷清風道童頭供了供手,頭也不回的往閣樓上走去。
姬望舒笑了笑,也跟著上閣樓,殘陽照進一層一層的閣樓中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書卷氣夾雜著茶香味。
姬望舒來到樓頂,看見師父吳清虛正在守著一盤棋愁眉不展,身後的香爐煙氣緩緩升起,看上去頗有仙骨道人之風采。
「徒兒拜見師父」
「望舒來啦,」
吳清虛仍盯著棋盤,姬望舒走到吳清虛面前盤腿坐下看向棋盤說道:「師父可是破不開此局?」
吳清虛拂了拂須:「非也,為師在估算破此局應有幾種破解之法,望舒不如看看能有幾法?」
姬望舒看向棋盤內的棋子,局中游蛇走龍,端詳半天無果后便自行放棄。
一時之間心裡還起了些許煩躁。
半響后便看向吳清虛說道:「望舒愚鈍,此局看來並無完勝之法,」
吳清虛拂須看著徒弟說道:「是極,望舒所言不虛,雖無完勝,可卻有臨近完勝之法,望舒可看出?」
姬望舒看著棋盤中各處落子,只覺得看得越來越模糊,微微皺眉說道:「望舒看不出,只能看清一處破一處。」
「嗯,時日還早慢慢看,為師會將此局放在此十載。」
姬望舒剛想提問便聽見清風踏步而至手裡端著一壺珍饈放在兩人身旁。
瞧了眼姬望舒又了眼吳清虛,嘴裡嘟囔著道:「修道之人應清心寡欲。」
便一溜煙哆哆哆的跑下樓。
吳清虛:「望舒釀的珍饈醉人的很吶,」
姬望舒不管不顧的替師父斟酒說道:「是師父教會瞭望舒釀造之術,這珍饈說是師父釀的也不為過。
師父快品品在地窖放了小四年了。」
吳清虛嗅著杯中珍饈,小口抿著,臉色便煥發起來:「放了些時日果然更醉人了,」
說罷便一飲而盡,閣樓門窗上的鈴鐺叮鈴作響吳清虛意猶未盡的說道:「快哉快哉真想就醉在這春風中,一覺不醒,」
姬望舒笑了笑剛要替師父斟酒便見師父罷了罷手
「一杯即可留有念想,明日再飲時又是一番滋味。」
門窗被春風拍打的嘎吱作響。
吳清虛看向盯著窗外發獃的姬望舒問到:「望舒在此研習近十載,可知何為天下,何為君王?」
姬望舒沒想到師父今天會破天荒的提出如此問題。
十年間師父對姬望舒的態度,並不是因為是皇家的緣故,那種發自內心的和藹讓姬望舒對吳清虛也是尊崇不已,吳清虛幾乎將一身所學皆傳授給姬望舒。
上到天文地理占星卜算,下到武道功法奇門技巧,在姬望舒的心中,師父早已是自己的至親。
一時發愣的姬望舒不知該如何回答
「望舒還未曾仔細想過,天下二字概覽頗大。徒兒愚鈍,只見南鄴,何為君王,便像父皇那般?」
吳清虛拂須笑道:「望舒自幼聰慧,不驕不躁。為師不能妄斷你父親功過,不過仁君二字,也頗為貼切。
說起自幼聰慧,為師還記得初次見你,便喚為師臭鼻子老道士,騙得了你父皇母妃騙不了你,非要叫為師飛天遁地一番才堰鼓作息。」
「如望舒那般年紀的孩童都只知道遊玩戲耍,為師更是堅信擇你為徒不會埋沒樓觀一派。徒兒可知望舒二字由來?」
姬望舒手不自覺的摸了摸了鼻子說道:徒兒幼時頑皮衝撞了師父,望師父見諒。
只知兄弟姐妹的名字皆由父親取意師父擇字,師父今日終是要給徒兒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