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入秦
更新時間:2014-03-04
這便是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號稱天險的函谷關。冰@火!中文
離開了河水岸邊,離開了雪兒,一行人晝伏夜行,往西邊進發。說是逃亡也不為過,天知道太子申還安排有什麼埋伏。過秦魏邊境時,遭遇一支魏國巡邏部隊,衛鞅大怒,爆喝要將他們趕盡殺絕,管乙一巴掌把他打暈,扛起就跑,令採薇和十幾個無名軍引開魏軍。這才搶過邊境。
「函谷天險,舉世無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守一關而保得一國安寧,雄哉,壯哉。嗯,大略一看,這個函谷關的守將,還是頗有將才的。」管乙似乎忘了逃亡的狼狽,站在雄關之前,體味著大浪淘沙的英雄情懷。同時從專業的角度,對函谷關的守衛指指點點。
衛鞅骨子裡是個文人,沒有那種所謂的英雄情懷。只覺得渾身打了個冷戰,心裡毛毛的,腳底下踩著的這小塊地方,到底死過多少人,為多少鮮血浸泡過,地底下到底有多少冤魂。前世的時候,他曾經去過一次南京,那日正好陰天,一進城裡,就感覺陰深深的,放佛身邊有三十萬的冤魂蠢蠢欲動,令人毛骨悚然,自那次起,他便再也沒有去過南京。如今,站在函谷關前,那種毛毛的感覺還要強烈十倍。
「我是入秦的士子,名叫衛鞅,來自衛國,這位是管乙。應秦公招賢令之召,特千里迢迢趕來秦國。」通關時,衛鞅向守關的士兵通報。
一個低級軍官摸樣的人走過來,看看衛鞅,雖是士子打扮,卻毫無名士風範,愛理不理的揮揮手以示放行,道:「走吧,走吧,別礙著後面的人。」
衛鞅和管乙同時驚訝的回頭看,後面鬼影都沒有一個,剎那間不禁後背滿是冷汗。
又聽到那低級軍官罵罵咧咧的說道:「什麼狗屁士子,狗屁賢才,鳥,老秦人打仗靠的是一股勁,靠狗屁賢才就能打勝仗么。山東六國賢才那麼多,六國聯軍不也被老秦人打得落花流水。」
兄弟二人面面相覷,好歹帶著些衝勁來,國門還沒進,就被潑了一頭冷水。衛鞅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告訴他:六國聯軍是老子幫你們拆散的。
管乙道:「兄弟說得好,打仗靠的是我們當兵的,什麼士子賢才,全他娘的狗屁東西。兄弟,我就是來幫秦國人打仗的。這位是我哥,給我個面子,少罵他兩句。我等送哥哥到櫟陽,便要去軍營當兵。」
那低級軍官抬眼看著管乙,滿威武的樣子,換了個好點的臉色,說道:「不錯,是條好鳥。想當好兵,別去別的軍營,直接來函谷關。」
管乙道:「一定一定,兄弟,先告辭了。」
「走吧,走吧,快去快回,別礙著後面的人。」低級軍官再次揮手。
兩人再次冒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回頭確認是否真的有人。
走了好遠,管乙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位兄弟好眼光,看得出我是條好鳥。」
衛鞅反問道:「有用么?」
管乙無奈的道:「好沒。」
衛鞅撇撇嘴,表示鄙視加瞧不起。
走在那條一泥丸而東封函谷的函谷關道,衛鞅心緒不好,生不出太多悲天憐人或者懷古傷今的情愫。便走便踢著石子,忽然說道:「當年老子騎馬青牛過函谷關,紫氣東來,留下五千字道德經,成為道家不二之經典。現如今老子轟轟烈烈的過函谷關,也要留下點東西。」
管乙大是贊同,甚至搶先衛鞅一步,拉開褲子。
「那邊兩個人,在做什麼?」恰好轉幾個巡邏的士兵,見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大聲呵斥。
兩人連忙抖動,賠笑道:「內急,內急,莫怪,莫怪。」
「哈哈哈,是個東邊來的賢才啊,原來賢才也會在路邊撈出鳥來,亂撒尿。別急,別急,咱們比一比。」那幾個士兵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放肆的大笑。
巡邏士兵笑得衛鞅的臉色越來越黑,這一陣子和秦國沾上了關係之後,就什麼事都不順,連在路邊撒個尿也不暢快。
「回去吧,不去櫟陽了。」衛鞅忍無可忍的一拍大腿。
這時,輪到管乙的臉色變黑了,道:「六哥,我想當將軍。」
「你已經是將軍了,而且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一支部隊的將軍。」衛鞅道。
管乙苦著臉,說道:「無名軍人太少,只是小將軍,我想做統兵十萬的大將軍。」
衛鞅無奈,道:「那好吧。」然後垂頭喪氣無精打採的前行。
忽然心窩一陣刀剮之痛,蜷縮在路邊,嚎頭大哭,面目猙獰,卻啞然無聲,臉色發紫,而後發黑。
管乙連忙搓胸口拍後背。
「我的雪兒啊,我的雪兒啊。狗娘養的魏申,老子要把你千刀萬剮,趕盡殺絕。」衛鞅鼻涕淚水噴發,終於哭出聲來。
管乙放開他,默默的守在一旁,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哭出來了便好了。
一路所見,山荒人稀。秦國,比衛鞅想象中還要窮很多。
幾日之後,兩個人才來到秦國國都櫟陽。
「這就是國都?」管乙說道,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衛鞅說道:「秦國越窮,常氏商社就越能從中賺大錢。大梁新鄭那邊幾千金才能買到的宅院,在櫟陽,也許幾百金就可以買到。」
櫟陽東門口,專門搭了一個棚,迎接入秦士子。
兩人報了姓名身份,馬上得到熱情的接待,當然是衛鞅更受歡迎,管乙的待遇差了一大截,與過函谷關時候的情形,完全不同。專人引路,專人幫拿行囊,來到一個掛著「招賢館」牌子的地方。指引完成登記,安排住宿、吃飯、洗風塵,雖然一切相對簡陋,態度上卻是周到得不得了。
招賢館已住進了七八十人,有風度翩翩的,有器宇軒昂的,有溫文儒雅的,一個個的,的確很有名士風範。衛鞅這個半吊子士子,加上一身狼狽,頓時相形見絀。
「六哥,這裡邊的士子、賢才,個個人模狗樣的,就你看起來不怎麼樣。」管乙走了一遭招賢館之後,得出這個結論,並且十分誠實的說出來。
衛鞅搖頭道:「論外表形象,我不是排名最後一個。」
管乙很自覺的指著自己,說道:「我搬出去,不住招賢館。」
衛鞅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說道:「為了不當形象最差的山東士子,我決定做兩件事。第一,我去做一件乾淨整齊的衣裳;第二,咱不住這裡了。」
找到一個招賢館里看起來像是當官的,說明了一下,就出了招賢館。找個路邊的人打聽了一下櫟陽的街道啊,路名啊,一些重要的地方怎麼走啊之類的。人家見他是山東士子,表現得極其的尊重,十分之熱情,非要領他們遊覽櫟陽城不可。
轉了好幾條大街小巷,最後,在一處宅院門前,忽然止住了腳步。衛鞅問道:「老兄,這條街什麼名字?」
那秦人答道:「先生,這裡是水德街。」
衛鞅看看四周的環境,道:「這裡環境不錯,老兄,這附近可有人家要出售宅院啊?」
那秦人搖頭,說道:「這便不知道了,要不我幫先生打聽一下。」他不過是斗升小民,住不起這裡的大宅子,衛鞅可謂是問道於盲了。
衛鞅塞給那秦人一塊金餅,笑道:「不敢勞駕老兄你了,請回吧,辛苦你了。我們兩人在這裡閑逛一下,打聽打聽。」
秦人死活不肯收,最後還跟衛鞅急。原來不但東北人好爽,西北人也是這樣
衛鞅無奈,只好多說幾句感謝的話,心裡由衷感嘆:「老秦人就是人好啊,我們來到秦國之後,萬萬不可有施恩於人的心態,彼此間,是互利互惠的關係。」
「互惠互利?」管乙質疑衛鞅的說法。
衛鞅咳嗽一聲,道:「彼此相容。」
「彼此相容?」管乙在此發出質疑。
衛鞅怒了,道:「就是那個意思。」
衛鞅就近走向一處宅院,敲門進去,和主人家說明要出高價購買的意願,很快達成協議,以一千金的高價成交。前後不到兩刻鐘,衛鞅馬上成為這處宅院的新主人,就差還沒把寫著「衛宅」的牌匾掛到大門口上面去。
管乙冷眼旁觀,說道:「六哥,剛才那位仁兄很是有趣,交易一談成,馬上就搬走,好像早準備好了似的。」
衛鞅點頭,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他怎麼就走的這麼急呢。」
管乙又道:「還有一點,我不得不說,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
「哪一點?」衛鞅問道。
管乙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還沒付錢呢。」
衛鞅笑了,說道:「這裡是我老婆準備好的宅院,我幹嘛要付錢。雖說親夫妻,明算賬,你覺得六哥和六嫂這樣的人,會在乎區區一千金么。和那位仁兄談交易,只不過是對上暗號,完成交接而已。」
管乙一笑,道:「原來如此。」他們夫妻二人擁有的財產加起來,天底下就沒有比他們更有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