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復仇

暈眩感如潮水般湧上，視線越發模糊，眼前的世界彷彿出現了重影一般，兩個塞巴斯汀變成了四個，眼皮灌了鉛一般沉重。

到極限了……

這個念頭彷彿一盆涼水，令林銳稍微清醒，他意識到繼續注入生命力與靈性的行為近似自殺，雖然不確定【同行恩典】所汲取的生命力能否轉化足夠的增幅，但此時此刻不能夠再繼續深入了。

這就是他現在能夠發出的最強一擊……

虛弱的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之上，銀白色的液態金屬蠕動著顯現出瞄準鏡的輪廓，底火在槍膛內醞釀，等待著發出怒吼……

但這一切都停了下來。

林銳目光獃滯的低下頭，明滅閃爍的魔法光輝環繞著扳機，阻礙他開火的行為。

格芮瑪？

逝去同伴的亡靈仍然在阻止他的開火，雖然隱隱有所預料，但當這一幕切實發生后，林銳腦海中依然短暫的一片空白。

他已經做了他能夠做的一切準備，更重要的是，由於守夜人的活躍，此時兩個塞巴斯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守夜人身上，並在不久前短暫的身影交疊……

以林銳身為獵魔人的判斷，那是本次獵魔中最好的時機，並且很有可能會是最後的時機……

但是為什麼依然無法開槍？

還是說他對【格芮瑪】的特性存在誤判？不是『判斷開火的時機』，而是某種非常相似的能力，例如『判斷是否足以完成擊殺』？

各種思緒如電流一般從腦海閃過，林銳視野不經意間從卡爾與海倫被血肉根須吞沒的地方掃過，目光微微震動，臉上浮現出夾雜著些許猙獰的決絕。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相信海倫與卡爾的毅力，此刻一定仍在支撐，但誰也無法保證，這個狀態還能夠維持多久……

他們沒有時間了！

不管怎樣，現在都必須做些什麼！

林銳用力咬著下嘴唇，蒼白的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握著槍的手開始顫抖，極力壓榨著所剩不多的靈性與生命力，同時再不顧及【格芮瑪】的阻礙，扳機之上的手指逐漸發力。

讓我開火！

暈眩感越發強烈，林銳此刻卻彷彿失去了感知能力一般，目光死死盯著上方塞巴斯汀的身影，等待它們交疊的瞬間。

很快，所等待的時機便再次到來，兩個塞巴斯汀與林銳的狙擊步槍形成了一條筆直的直線，它們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全部心神都被守夜人所吸引，現在有機會同時擊殺兩個塞巴斯汀！

時機只有一瞬，林銳不再猶豫，用盡所剩的所有力氣，無視【格芮瑪】的警告，拚命按下扳機。

這一次，他開槍的決心格外強烈，【格芮瑪】的反抗也格外強烈，一雙亮著幽藍色微光的手從虛空中伸出，抓住了他的雙臂。

林銳雙手微微顫抖，目光短暫遲疑后瞬間再次堅定，他能感覺到【格芮瑪】反對的意志，但歸根結底，林銳才是持槍人，決定要不要開火的人是他自己，她的意志再強烈，也無法阻止他開火。

他遲疑的不是要不要開火，而是【格芮瑪】反常的態度，似乎不僅僅只是『時機』那麼簡單，如果【格芮瑪】的能力確實近似於『判斷是否足以完成擊殺』，或許還有什麼關鍵信息被他忽視了。

可還能有什麼呢？

手指緩慢卻無法阻止地按下，就在這時，披風舞動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預料之外的阻力從腕部傳來，一片細小的星空從空處鑽出，如布條一般纏住林銳手腕。

守夜人？

林銳眉頭緊蹙，因為守夜人的妨礙，塞巴斯汀們重疊的機會轉瞬即逝，並且外來者塞巴斯汀也因此注意到了林銳的『小動作』，目光深沉的瞥了林銳一眼……

該死！

深沉的暈眩感與疲憊中，一絲怒火從林銳心底湧出，他猛然轉頭看向守夜人，正要開口時，卻又戛然而止。

守夜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看著他，雖然什麼也沒說，面具下的目光卻彷彿在重複同一句話——

『相信我。』

林銳張了張嘴，隨後緊繃的身體一松，抱著槍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又在倒地的過程中被夜色的披風輕柔托住。

該死……

依然有些許不甘，但林銳做出了此時最正確的判斷。

守夜人的目光中除了自信與堅持，還有對他狀態的擔憂與關切；【格芮瑪】則是在反覆強調此刻還未到能夠開槍的時機。之前林銳被焦慮裹挾，選擇無視警告，現在心弦稍微放鬆后，才意識到其中的不協調——

從【格芮瑪】反常的態度來看，很可能是他忽略了什麼……

那麼按照守夜人的提議，將眼前的狀況交給對方，而林銳的當務之急是弄清究竟是什麼被忽略了。

該死！

林銳不甘地咬牙，同時平復著急促的呼吸，放鬆著身體。

現在需要為守夜人讓出施展的空間，以免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變成阻礙，林銳恢復著體力的同時，不動聲色的遠離了兩個塞巴斯汀。

亡靈們的低語聲環繞，在上方交織、激蕩，像是某種神秘的詠唱，聲聲呼喚著『守夜人』，自守夜人降臨農場后，片刻未停。

而現在，它們突然停了下來。

守夜人放棄了對塞巴斯汀的追擊，閉著眼仰頭，彷彿在聆聽著亡靈們的低語。

守夜人緩緩睜開雙眼，聲音輕柔，卻使得亡靈們的呼喊聲漸漸消隱——

「可你們已經死去了……」

守夜人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悲傷，以及難以察覺的憤怒。

亡靈們的低語徹底平息，同樣隱隱有某種情緒正在醞釀著。

是的，它們已經逝去。

這個守護塞勒夜晚的男人也無法扭轉這一切，因為他現在要做的不是守護。

黑夜不再寧靜，深沉的夜色彷彿水壺中的水，再次開始沸騰。

第一聲咆哮響起，隨後是接二連三的咆哮，最後亡靈們的咆哮如山呼海嘯一般——

復仇！

復仇！！

復仇！！！

在亡靈們憤怒的咆哮聲中，深沉的夜色匯聚，化作一柄黑色的劍，浮現在守夜人手中。

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