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拜師1
幾經輾轉,無夜回到了何皇後手中,卻在雍州撂下了病根。
解鈴還須繫鈴人,需要用巫蠱才能延續生命。
清甜的蘭蕊香縈繞著整個客棧,無夜的寢宮內,白色的紗布隨風輕輕飄動,披頭散髮在雪白的脖頸處,矯滴滴的面容即使在睡夢中也依然動人心弦。
屋外忽傳來嘈雜的聲響將負責看守侍衛從睡夢中驚醒,明白色的瞳孔瞬間放大,刺眼的亮光讓他顧不得身上凌亂的衣衫,伸手將床上的白色外衫披在身上,這時門外響起熟悉的呼喚聲。
「開門!快開門!」
侍衛還未來得及推開房門,已從外面踢掉門閂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劉宏御賜的葯給他看。兩人在城中中一路前行不敢耽誤半分,半個時辰後到達藥房已身在客棧之外。
暗衛手扶樹榦大口喘著粗氣,此時的幽州城早已燈火通明,兩人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緊閉的城門。高高的城樓上響起令人痴迷的笑聲,只見身穿紅色華服的女子從城樓上跳下緩緩墜落……
「御賜之物,爾怎敢來搶奪乎」
暗衛驚呼著從睡夢中醒來,濕透的衣衫提醒著他夢境的殘酷,他用胳膊支撐著身子緩緩坐起,轉頭望了眼案几上燃盡的蘭蕊香,這些年他的不眠病越來越重了,看來這蘭蕊香的量還要再加些。
「你又做噩夢了。」
門口傳來暗衛的聲音,這些年隨張讓縱橫朝野,常年練武耳力極好,稍微一點聲響便能聽的一清二楚。
「我沒事,你回去睡吧。」
暗衛不放心還是執意要進來,侍衛拗不過他起身開了門。命人沏了壺醒神茶,又幫他將濕透的衣衫換下,見他煞白的臉有了血色這才鬆了口氣。
侍衛看著自己一身純白,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這些年他陪伴無夜身邊,按其喜好著裝自己,白衣早已被黑色取代,即便是內衫也是清一水的黑色。
「放心吧,名醫史道人已經在路上了,過些日便可恢復如初。」
侍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跟著無夜將近十年,他的一顰一笑他比誰都懂。僅年長兩歲,十年來他看著無夜從一個養尊處優的軟弱公子,一路成長為黑白兩道通吃的當世豪傑。
近五年來,袁家的人都甘願聽他差遣,眼看他的勢力一天天做大,本是值得驕傲高興的事,但他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
「有朝一日,輔佐他掌管大權,你可願隨我歸隱山林。到時我不必再做侍衛,你也不是劉宏的暗衛,我們都做最真實的自己!」
暗衛知道他是好意,但世間最難測的就是人心,伴君如伴虎,他若想有朝一日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你到時可別捨不得榮華富貴。」
「大可放心,到時我一定不會貪戀權勢,他說過只要他當上漢帝,就還我自由身!」
侍衛一心尚武,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完全沒有聽出他話中暗指別事,還爽朗一笑拍了拍暗衛的肩膀。
扯了扯嘴角,開始同情那個文武雙全的袁家的少年來,他喜歡這麼個不解風情的書獃子,真是難為他了。
幾日的連綿細雨耽誤了不少行程,自劉宏的馬車駛進幽州城時,他便要去尋找張讓報信,一刻也不敢不敢怠慢。五年了,他又回到這愛恨交織的地方,熟悉街巷讓他忍不住親自去看看,細細辨認著這座城每一處的變化。
這五年來,幽州城的一切一直由十常侍在打理,他雖沒有將軍的兵法高超但對四書五經,百家兵法,如何攻城略地,治理國家頗有研究,一直覺得讓他去當侍衛未免大材小用。
不過他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對他而言,這與人打交道的事倒是比治理國家,攻城略地更有意思,而且這效果也是不錯。
袁家三代文臣武將,德高望重戰功煊赫,如今長伴君前,開家醫藥書鋪自然不會門庭冷落,尤其是在這繁花似錦的幽州城。
世代蒙受皇恩,感激涕零。世上能有幾人免得了生老病死之事,上到皇親國戚朝堂大臣,下到地方官吏商賈百姓,大家都願意給袁家三分薄面,前去花費一番。
侍衛半眯著眼睛出神,一仙風道骨老者從城口的牌樓處打馬而來,他空洞無光的眼眸一瞬間明亮起來,好一位仙風道骨的名醫先師。
只見他年老的白髮高高束起,一身墨色騎裝乾淨利落,胯下的駿馬格外健碩,一人一馬在長街上翩然而過,引得街上的人們紛紛側目。年輕女子更是滿臉嬌羞,紛紛引頸而望,盼著那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名醫。
「下馬!」
將馬緩緩停在熱鬧的幽州城大街上,已顧不上其他,望向前來迎接的人。
「……」
侍衛急忙拉住手中的韁繩,輕輕撩起斗笠上的白紗,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他癟著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幽州城主,這次的賭約他又輸了,侍衛還真是和他一樣,神機妙算,他摸了摸腰間的錢袋開始心疼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名醫史道人竟然沒有一點衰老的跡象」
侍衛終於回了神,他警覺地盯著街角最後一點身影,隨即收了目光,身子一癱只覺腦袋嗡嗡直響。他心裡早有準備卻還是失態了,轉眼已過去五年沒想到又碰到了他。
「老朋友,好久不見啊!」
名醫的聲音傳了過來,不高不低正好讓侍衛聽見,這事侍衛倒是略有耳聞。名醫對女子向來敬而遠之,對於主動上前示好的女人,他更是表現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要說五年前全是受了他的影響還真不太信,這裡面說不定有隱情,這樣看來還真得好好查查。
「好久不見,這些年甚是想念,此番受劉宏詔書前來,一起去喝杯酒,敘敘舊吧!老朋友!。」
酒足飯飽,剛抵達無夜的房間,一進屋傳來陣陣冷氣。
無夜早已昏死,但是這裡幾乎沒有靈氣,那就用這些剛拿到的名貴中藥材進行吸收修鍊。
然後順便再把洗髓丹煉出來。
「八卦爐,起火!」
史道人在古籍里找到了一個起死回生的術法。
這個秘術不能輕易使用。
可以有效的將各種藥材里蘊含的靈氣引導出來,匯聚在陣法里供人修鍊。
陣法布置好后,就將那些名貴的中藥材直接丟了進去。
丟進去的一瞬間,史道人就坐在八卦陣上開始催動。
頓時八卦爐就一下亮了起來。
一股一股葯香開始鑽入鼻孔,緊接著一縷一縷靈氣從藥材里分離了出來。
不過幾秒鐘而已,靈氣分離就停止了。
因為史道人丟進去的這些名貴藥材,現在因為所蘊含的靈氣被全部引了出來,全部都石化了。
「苦苦收集多年的藥材就分離出來這點靈氣。」
感受著八卦爐里的絲絲縷縷靈氣,史道人一陣感嘆。
不過至少比沒有強,依靠這些從藥材里引出來的微弱靈氣,天火煉化到晚上。
「藥材里的靈氣雖比靈石里的靈氣精純很多,但可惜量實在太少了。」史道人起身結束煉化,查看了丹田內增加的絲絲縷縷靈氣后又是一陣感嘆。
「皇上給的東西呢?」
暗衛自是不敢私藏,取出給他。
「這是!此乃天助我也!」史道人欣喜若狂。
「這是到底何物」暗衛不解。
「此乃萬年靈芝配以千年人蔘磨成粉,加以昆崙山天水,黃河之水,長江之水,又混合神農百草煉化出的奇葯,僅是這麼一點就價值連城。」
結束修行后,史道人開始整理要煉製丹藥的藥材。又搬來兩口小鼎,一個鼎上刻著司母戊鼎,另一個刻著文王鼎。
煉製的方法,在古書上就有。
一直到晚上六七點的時候,洗髓丹才被煉製出來。
畢竟是第一次以秘術煉丹,這個速度還算快的了。
他一共煉製了三顆。
一顆給無夜吃,除了要加強改善一下無夜的體質,史道人還得確定自己煉製的有沒有問題。
剩下的兩顆,他打算一顆留給妻子,給她吃。
他要保證妻子的身體不會有任何問題。
還有一顆就給自己了。
「有效果。」
吃下去一顆沒多久,史道人便感覺到自己渾身燥熱,汗水一顆一顆不停的冒出。
很快汗水停止冒出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里開出冒出黑色物質,猶如淤泥一般。
還伴隨著有一股強烈刺激的惡臭。
「這效果很強啊。」
根據傳承記載,史道人知道這是洗髓丹在體內產生了強烈的效果了。
現在排出來的這些黑色物質,是自己體內的污垢。
十分鐘后,一切才恢復了正常。
不過身上相當的臭。
好在宅院里還有洗澡的地方,洗完澡后,史道人只感覺全身舒透,體內靈氣的運轉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體內的經脈他也能感受到擴大了些,變的更加堅韌了。
修為境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好像也前進了一步,不過還是金丹中期。
但是這一顆洗髓丹帶來的效果依舊很可觀了。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備一輛馬車,送老朽進宮。
馬車緩緩駛進宮門無人阻攔,看來劉宏早已為史道人安排好了一切,他們從殿正門先進幽州城正殿,下了馬車再入只有一院之隔的大殿。
幽州城內的建築群講究重複,一是西南角舊宮城,一是東南隅小城。據說,舊宮城是在春秋戰國時代燕王宮殿的基礎上建造的。宮城之南門與幽州城南門相對。城內南部為朝殿、北部為寢宮、允和殿、昭慶殿等。
史道人抬眸望著紅磚綠瓦金屋頂的殿宇,一切都如此熟悉又那麼陌生,恍惚間猶如隔世,而那些「前世」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來到大殿前,他佯裝整理衣衫略微停下了腳步,身後兩步之外的晴空立馬上前。
「你在殿外等我。」
「史道人放心。」
史道人點點頭隨著門口的御前太監進入殿內,暗衛握緊手中的佩劍立在門口。兩人進宮之前早已約定,史道人入殿超過半個時辰未出便是有了變數,若真走到那一步只能出動宮中的暗衛了。
勤政殿是五百年前皇宮大火之後,倉促收拾出廣陽王劉建批閱奏摺的臨時居所,沒想到這地方居然會留存至今。
將史道人引進殿內就退了出去,他忍不住環顧四周細細打量一番,樸實無華的陳設五百年來居然沒有一點變化,這讓他一下子記起那些不願回憶的往事……
五百年前,早在春秋戰國時期,當時的薊城就已成為燕國的都城。燕國先帝正是春秋鼎盛,剛到不惑之年。子之忤逆謀反害了無夜和燕易王后,燕王一病不起不到半月就撒手人寰。史道人本是姬平,他是燕易王后的孫子,而子之正是他的哥哥。
當時那場血雨腥風的皇室內亂,使得無夜一下子失去了雙親和兄長,他本也難逃厄運,幸得將軍市被替他身死躲過一劫。但老天沒有給他任何悲痛的時間,面對動蕩的朝堂他毅然決然地肩負起稱霸天下的擔子。
劉宏笑著擺手為史道人賜座,他哪裡聽不出劉宏話中的意思,今日特意選了勤政殿與他會面,就是怕他會怪罪自己未能按期煉出起死回生葯。
劉宏渾身上下無不透著春風得意。史道人連忙摘下面紗,俯首行禮不敢怠慢,劉宏上前一步拉他起來,他還是堅持拜了君臣大禮才肯起身。
「朕還是太急了,不過也不怕,你上次給朕的板藍根,朕很愛喝,不知你還有沒有感冒靈顆粒」
「有的,還有很多,只是陛下,現如今所用醫藥所剩無幾,臣請陛下再賜臣兩車草藥。」
劉宏當時看著面前忐忑不安的天下第一名醫,若他真的是能讓人起死回生,他不介意全力支持。
「陛下放心,臣定竭盡所能…」
半月前史道人許給劉宏的承諾猶然在耳,那日正是在這勤政殿內下旨召他,如今他真的做到了,此行一是為無夜,二是為了喝百年靈芝三十年老龜湯,也不枉他這些天的奔波勞苦。
「朕,允了」
夜晚,幽州城。
起,只見一張燃著火的符紙咻的一聲便朝著無夜的頭射去,那符紙極准,一下子射中他頭上,大火登時燃燒了起來。
濃煙將有些半昏迷的史道人給嗆醒了,正大口大口的呼著氣,心中,是對這個世界,徹底的絕望。
天空似乎很黑,隱隱的似乎閃過一道流光,下意識的隨著那道流光望去,當視線落到那遠遠的站立在高丘之上的人影時,登時心口一窒。
那名為嬴政卻根本不是嬴政的人,手裡抓著一柄長長的弓,遙遙的對著他輕輕一笑。
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的聲響,大火瞬間將他包裹了起來。
人群頓時就慌亂了起來,畢竟活活的將人燒死這件事兒,還是極少見的。
史道人的唇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來。
天空忽然毫無徵兆的下起大雨來,驚的城中的人紛紛的用衣袖擋著自己的頭,四處急促的奔跑著,尋找著暫時能夠躲避的地方。
洪水波濤洶湧,被逐漸澆滅火勢小船似一片輕飄飄的葉子飄蕩在河中央。
空中忽然傳來一道震天地的雷聲,雷光閃動,一道帶著火花的驚雷一下子就劈在了那史道人身上!
房屋應聲而裂,隨著大雨淹沒在翻滾的洪水當中。
而距洪水百里開外的一處高坡之上,一個衣著黑衣錦綢的男子坐在龍椅上靜靜的立在那裡。
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軍隊,旗上赫然寫著一個字「秦」。
黑雲上,那一雙看盡世間繁華的眼眸淡然的看著被洪水洗刷著的罪孽,右手拇指捻袂輕算,少頃,輕嘆一聲,飄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悲嘆:「天意。」
立在嬴政身後的白起,輕聲道:「六國餘孽已死,陛下該回了。」
那史道人見那嬴政只是盯著眼前不說話,伸手掰開無夜的嘴,將丹藥喂進,又將洗髓丹一併灌入:「我幫不了你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吃下丹藥時,俏臉如冰雪融化的湖水般,明媚光潤。
「這是我的私事,不能連累無辜。」
史道人水靈靈的清眸中透著一絲悲傷。
說罷,揮劍斬開滔天洪水,朝嬴政殺去:「我就是高漸離,躲了幾百年,隱居山林本想過正常日子,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你以為你就能殺得了我嗎?」
嬴政點笑著點了點頭。
不遠處,一道怨恨的目光看向史道人。
目光的主人是子之。
他可不想和史道人魚死網破,兩敗俱傷,卻打算把借子之的手殺人。
並且,他自信史道人根本無力脫身,因為子之對燕太子的怨氣,可不會在意史道人是否被欺辱。
史道人自然注意到了子之的目光,但並沒有理會。
「既然事到如今,不知大王可曾聽說過九黎壺。」
聽到這,嬴政終於恍然,道:「你得到它了」
「應當如此。」
嬴政沖點頭,冷笑道,「九黎壺雖然消失了一千多年,可朕有祖龍真身,軒轅劍加身,汝又能如何」
在說話的時候,史道人已悄悄抵著劍柄,準備劍勢蓄勢待發。
看著一臉冷漠,臉色異樣的史道人,兩人心中沒來由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對方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史道人左手掌心吸著劍柄,猛的一提,肉身同時一躍而起。
劍出鞘,劍身像是一泓秋水,行雲流水。長劍在其掌心下瘋狂旋轉,蓄勢待發的劍風,於這一刻,威勢瞬間達到巔峰。
掌心握住劍柄,這威力達到巔峰的一劍,朝著嬴政刺了過去。
咻!
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便被史道人一劍刺中心口。
嘭!
胸口鮮血飛濺,身體被龐大的力道撞飛百米。
轉瞬間便如雷電一般,屠殺萬千秦軍,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的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
嬴政執劍吸收天地之氣運,現祖龍真身,朝著史道人猛劈,強大的威壓下,史道人敗下陣來,當場暴斃。
垂死之際,耗盡最後一絲精氣開啟九黎壺,霎時間數萬秦軍被封入其中,最後用一道山海經中犼的一絲精氣鎮壓。隨後散落人間,不知所蹤。
收劍、歸鞘,衣袖輕舞,嬴政身影,消失在這漸漸被黑雲籠罩的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