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塊璞玉
就在裴雪雁失神之際。
通達堂的掌柜聽到動靜跑了過來,覥著老臉笑道:「少奶奶,可是外面的人驚擾到您核對賬目了?」
「……」
裴雪雁秀眉微蹙的說道:「去問問客人為何置氣,記得客氣一點。」
「是是是…」
通達堂的掌柜緊忙跑了出去,陪著笑臉打聽狀況,待查明來人置氣的緣由后,又貼心的安排好大夫問診,這才跑回內堂。
「少奶奶勿怪。」
他覥著老臉解釋道:「今天問診的病人有些多,客人等的不耐煩了,所以發了發牢騷,我已經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
裴雪雁神色不悅瞥了他一眼,說道:「那客人叫什麼名字?」
「啊……」
通達堂的掌柜面色一僵,暗想自己這掌柜的什麼時候還要負責打聽客人的名字了?
他訕訕的應道:「少奶奶勿怪,我處理的匆忙,倒是忘了詢問那位客人叫什麼名字。」
「他們三人是何關係?」
「……」
「什麼都不知道就說處理好了?」
裴雪雁蹙著秀眉冷哼一聲,又問道:「那客人來通達堂是抓藥的?還是來問診的?」
「問診的!」
通達堂的掌柜抹了把額頭的汗水,解釋道:「他帶來的那個小姑娘腿腳不便,來咱們通達堂就是想要尋位大夫幫那小姑娘診治腿疾的。」
「行了行了,去吧。」
裴雪雁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這才出了內堂的門。
『什麼都不懂就說處理好了,萬一客人不滿意呢?豈不是影響我們宋家的生意?』
前堂內…
余紅坐在椅子上,而在她對面,有位鬚髮皆白的老大夫正為其把脈,檢查腿腳。
劉慎餘光一瞥,恰好看到位眼熟的女子走出內堂迎面而來。
關鍵是那女子他還見過!
宋家的少奶奶…
她怎麼會在這?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際,裴雪雁笑顏如花而至,笑著賠禮道:「方才非有意怠慢,還望客官勿怪。」
那正在把脈的老大夫見她來此,起身拱拱手問候一句:「見過少奶奶。」
而劉慎也回過神來,同樣拱拱手道:「少奶奶客氣了,方才通達堂掌柜已經道明緣由,劉某失禮之處,也還望少奶奶海涵。」
「客官說笑了。」
裴雪雁擺擺手示意那老大夫繼續把脈,看向劉慎后,故作遲疑之態的問道:「客官有些眼熟,可是在哪裡見過?」
「少奶奶好記性。」
劉慎笑了笑,解釋道:「前幾日劉某在宋家抬石像時有幸與少奶奶有過一面之緣。」
「哦~~」
裴雪雁故作恍然之態的點點頭,笑道:「那還真是有緣。」
劉慎只是笑笑,並未接話。
人家是真熱情還是假熱情都不知道,萬一只是客氣一下,自己順著人家的話說有緣,那未免也太過輕佻了。
裴雪雁似是也知道這點,笑道:「通達堂失禮之處客官沒有見怪,如今又有這兩面之緣,客官若是不嫌棄的話,不若到內堂喝杯茶水?」
「這……」
劉慎聞言心頭一動,畢竟他原本就盤算著怎麼打聽宋家石像之事,此番豈不是瞌睡送枕頭。
試想,除了宋老爺之外,還有誰比宋家少奶奶更了解宋家?
裴雪雁見他猶豫,還以為他是放心不下正在問診的小姑娘,便道:「客官放心,張大夫乃是通達堂的老招牌了,有什麼事兒,他老人家自會派人相告。」
劉慎本就有親近之意,聽到這番話,自是順水推舟的拱拱手:「既是少奶奶相邀,那劉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呵呵呵~客氣了…」
裴雪雁勾了勾唇角,伸手擺出個請的姿勢,便往內堂而去。
劉慎見狀交代袁肖飛在這陪好小余紅,自己去去便回,得到答覆后便也跟了過去。
內堂,掌柜的賬房內…
裴雪雁見他跟進來,倒了杯茶水,問道:「客官是姓劉?」
「姓劉,單名一個慎字。」
「我叫裴雪雁…」
「少奶奶好名字。」
「哦?」
裴雪雁聞言驚疑一聲,笑問道:「卻不知我這名字好在何處?」
「何年敗衲裹虛空,雪雁煙鳧不受籠。」
劉慎笑著解釋道:「雪雁可翱翔於天際,亦可暢遊於江河湖泊,不受世俗的牢籠桎梏所限,這還不是好名字嗎?」
「不受世俗的牢籠桎梏所限…」
裴雪雁失神的呢喃一句,回過神后展顏笑道:「我竟不知我這名字還有這等用意,受教了,受教了。」
她聲音頓了頓,略顯好奇的問道:「聽客官的談吐,不似俗人,卻不知為何會在……會在碼頭當腳夫呢?」
「碼頭也沒什麼不好的。」
劉慎神色淡然的解釋道:「四年前的那場洪災想必少奶奶也有所耳聞,那會兒我一路逃難到安慶府,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若非在碼頭吃上漕幫飯,怕是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
裴雪雁聞言面容一僵,也算明白了為什麼眼前這會算術、懂詩文的少年郎會在碼頭當腳夫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問題似乎揭人傷疤了,當下抿著唇角,滿是歉意的說了句:「實在抱歉。」
「少奶奶見外了。」
劉慎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道:「出生和天災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能僥倖活在當下,已經很好了。」
「是啊,已經很好了!」
裴雪雁暗嘆一聲,也不想在這瀰漫悲戚的話題上討論太久,便隨口扯開話題:「在外面問診的那兩個孩子是你弟妹?」
「算是吧。」
「算是吧?」
「因為我們是今天剛認識的…」
劉慎苦笑著嘆了口氣,隨後將那日抬石像后韋大富累垮身體,臨死前託付自己送錢袋子,以及今日去送錢袋子路上偶遇袁肖飛、余紅兄妹二人的事娓娓道來。
除了那本《瘋魔刀法》外,其他連兄妹二人的身世他都一一道明。
裴雪雁暗嘆一聲,明明想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一時間竟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那徐班頭謊報菩薩像斤重導致累死人著實可恨嗎?
還是說那徐班頭拿百兩銀子的酬勞,卻只給底下幹活的腳夫幾錢銀子屬實可惱?
事已經過去了,銀子也早已落在人家腰包了,此時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於是她也只能道一句:「袁肖飛和余紅這兩孩子倒也可憐。」
「是啊…」
劉慎感嘆道:「當時我就在想,若是那會兒我沒放下心裡的包袱去碼頭當腳夫,那我即便沒餓死在街頭,估計也會變成另一個袁肖飛。」
裴雪雁目光微動的笑了笑,問道:「所以你決定不報官,順便再幫幫他們兄妹二人?」
「算是吧…」
劉慎點點頭,有些赧然的說道:「他們既然真心實意的叫了我一聲慎哥,那我儘力所能及之力幫幫他們也無妨。」
「呵呵呵,好好好~」
裴雪雁聞言掩唇失笑,一連道了三個好。
通過這短短的閑聊,她已經心目中為劉慎打上了諸如:五官端正耐看、體格健壯有型、會算術、懂詩文、說話好聽、言而有信、不貪心、重情義、有愛心等等一系列標籤。
『是塊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