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煩死了
宋家祠堂中,少奶奶裴雪雁的思緒不知飛到了哪裡;管家宋同山去拿布了;徐班頭為表現自己則是在旁指揮著八個腳夫扛著石像…
而八個腳夫肩上扛著千斤擔子,累的喘不過氣,自然也沒心思和精力關注其他事。
待到祠堂門口…
在徐班頭的示意下,他們才敢慢慢的屈膝,卸下肩上的石像…
果如劉慎所想的那般,肩頭上的擔子剛卸下,便有人苦著臉開始叫苦不迭。
八人中,韋大富體格稍弱,最先開了口:「徐班頭,這石像怕是得有三千斤咧,這要腳不沾地的挑出城去,會累死人的。」
「是啊,徐班頭。」
胡大海抹了把臉頰上的汗水,亦是苦著臉附和道:「這要一兩千斤,就咱們八人,二話不說就挑出城去了,但是這……這……確實有點重了啊。」
「這什麼這??」
徐班頭見其他人也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二人一眼,厲聲呵斥道:「來時不就和你們說過了嗎?現在想撂挑子了?吃不了這口飯還搶著來?真當老子那銀子是想拿就拿的?嗯?」
「……」
韋大富與胡大海兩人雖有心辯解,但看到徐班頭那兇惡之態,卻也不敢開口多說什麼。
其他幾人原本也想開口,見狀也只能脖子一縮,訥訥地不敢做聲。
「你們也不必擔心…」
徐班頭見唬住了一行人,變臉似的換上一幅笑臉,寬慰道:「你們這不是都把石像挑過來了嗎?又不是挑不動,無非就是累點嘛。」
「……」
「這樣,這活幹完回去后,你們多休息幾天,我不僅不扣你們的工錢,還給你們這個月的月錢翻倍,如何?」
「……」
幾個腳夫對視一眼,雖有人想撂挑子,但看到其他人默不作聲,卻也不敢獨自開口。
畢竟,身體累垮了還能養得回來,要是被徐班頭惦記上,那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
劉慎將周邊幾人的無奈盡收眼底,心底暗嘆:『這便是階級,這便是底層民眾的無奈啊。』
「好了好了。」
徐班頭拍拍手示意他們鼓起勁,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準備幹活吧,也就一里路而已。」
「這眼瞅著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多賺點銀子,回家過個安穩年…」
「大富,你婆娘不是剛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嗎?我紅包都給你包了,你老小子不多賺點回家看兒子?」
「來來來,加把勁,幹活了!」
「三……」
「二……」
「一……」
「起!!」
被一塊白布蓋住的菩薩像慢慢地脫離了地面,擔著它的是八個為生活咬緊牙關的男人。
「出祠堂!」
在徐班頭的吆喝聲中,八個腳夫慢慢地挪動著腳步邁出了祠堂。
徐班頭覥著臉和宋家少奶奶行禮:「少奶奶,碼頭的這些個腳夫都是粗人,不懂禮數,讓您看笑話了。」
「無妨。」
裴雪雁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那成。」
徐班頭見其說話時的慵懶之態也是暗自咽了口口水,覥著臉笑道:「他們都是拿鞭子抽才走的憊懶貨,我得跟過去瞅瞅,省得他們壞了宋老爺定下的規矩。」
「理當如此。」
裴雪雁微微頷首,叮囑道:「宋管家,你也跟過去看看吧,回來和爹說一聲,也好讓他老人家安心休息。」
「少奶奶想的周全。」
管家宋同山與徐班頭跟出了門。
而裴雪雁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杏目微闔的攏了下腿,良久化作一聲長嘆…
她直起身子,本想回房休息,走到門口時又想到方才那少年郎的怪異之舉,於是好奇的折返回祠堂的角落。
果不其然,她在地面的青石磚上看到了行行列列的數字白痕。
「這是……算術?」
裴雪雁本就是商賈之女,從小便接觸算術,很是聰慧,自然也能看出地上那些行行列列的數字白痕似乎是某種算術。
她有些好奇為何碼頭的腳夫也會算術?
裴雪雁半蹲下身子細看地上的白痕,想著看看這算術所算的是什麼東西?
只是看著看著,她的那雙秀眉便蹙成了一團。
數字她能看得懂,加加減減的她也能看得懂,但是結合在一起,再配上那些鬼畫符一樣的符號,她便看不懂了!
看不懂!?
裴雪雁自問自己的算術不差,宋家的生意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條,自然接受不了自己竟看不懂一個腳夫所寫的算術…
她將目光轉移到那算術的結果上,看著『三千兩百三十五』的算術結果陷入沉思。
三千兩百三十五?
裴雪雁微微一愣,想到了那少年郎用麻繩丈量石像各個尺寸的動作,又想到了公公宋老爺曾說過這尊菩薩像約莫三千四百斤重…
這算術……算的是石像有多重!?
那少年郎沒用尺,沒用稱,只是用麻繩量量,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算出了石像的重量!?
而且相差不過百十斤!?
這……
裴雪雁呼吸一滯,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那少年郎赤膊扛著挑木時的精壯身影。
她喚丫鬟取來筆墨,將地上的算術抄錄下來后才回到房間休息。
她躺在床上看著抄錄下來的算術,可不知為何,看到這算術時,她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精壯的少年郎身影,或是以石代筆俯地算術,或是咬緊牙關揮汗如雨…
五官端正的耐看面容、虎背蜂腰的精壯體魄、扛著挑木時賁張的肌肉、如豆粒般滑落的汗水……
床榻上,裴雪雁似是深陷夢魘,那雙杏目蒙上了一層水霧,手中的紙張也無意識的揉成了一團…
忽然,門外傳出丫鬟的聲音:「少奶奶,今日奴婢值夜,您有什麼事喊一聲奴婢即可。」
「……」
裴雪雁聽到聲音一個激靈的回過神來,有些心虛又有些氣惱的應了聲:「知道了!」
「奴婢告退。」
「……」
外面沒了聲音,裴雪雁也沒了興緻,看到被自己無意識時揉成一團的紙張,她耳垂都有些發燙。
回過神后,如避蛇蠍的將手中的紙團扔了出去…
『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