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不對，是殺魔
空氣中瀰漫著青草的泥土味，馥郁芳香。
春雷乍響，天空下起了漂泊大雨，不一會本就陰暗的夜色更加昏暗，還瀰漫上了一層壓抑的霧氣。
隨著顧依的話語落下，王擎力揮了揮手，剩餘一人也上來了。
他們不再留手，或許只有屍體才能慰藉已經倒地的人。
顧依怡然不懼，看著圍攻而來的眾人。雙手持刀，刀隨心動，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有什麼東西縈繞在他的身體裡面，一點一點越來越多，就好像雨水滴入了身體，慢慢在涌動。有一種不得不出刀的衝動，讓他的雙手，他的情緒充滿著一種奇怪的韻味。
長嘯一聲，不知道是刀帶著人，還是人帶著刀。
短兵交接，巨力湧向了顧依，如此多的人，他並沒有佔到一絲的好處，反而因為衝擊讓自己在半空吐出了一鮮血。
「景人，你還算不錯，就是年輕了點。」最後上場的那人難得廢話了一句，可也僅僅只有一句而已。
隨後只見從他的身體中冒出一股力量，的確就是力量，衝天而起壓向了顧依。
可是在顧依的眼中是什麼呢？
並不只是氣勢的壓迫，而是看到一柄長槍破體而出，捅向了自己，長槍是虛幻的，是無形的，卻是可見的，顧依卻是看到了，甚至都沒辦法躲避，一槍穿出。
身體上沒有一道傷口，可是嘴角卻溢出了鮮血。
「痛啊。」顧依低吼了一聲，「這就是意嗎？」
顧依身旁的靈氣在翻騰，前面所有的傷都比不上這一槍，顧依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乃至於腦中還有精神都好像同時中了這麼一槍，原來意能傷人。
「見識不錯。」隨後那人拿出了一柄長槍，「死在這柄槍下也是你的榮幸了。」
「榮幸嗎？」顧依有些無神，自言自語得說了一句，「他們或許並不希望這樣的榮幸。」
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雨勢磅礴，好像就要淹沒了這片土地，地上已經有了不少的小水坑，泥濘不堪。
「下雨天，要避雷啊。」
顧依自言自語得說著，突然他的周身雷霆湧出，數十道細小的雷電乍響在空中，沖向了人群，一聲聲爆炸，雨水飛濺。
死了一些人，但並不重要，下場的依舊還有五六人站著，三個四境全都無事。
顧依笑了，的確只能如此，他的仙修依舊只有三境，一道雷法而已，能殺了幾人都已經很是不錯了，看著對面的卻是有些好笑，因為剩餘的幾人都有些難看了。
這麼一會，他們的三境幾乎都死掉了。他們不心疼死人，他們心疼後面的家族會不會被仇家蠶食，對於眼前的少年他們依舊有著必勝的信心。
「景人，你到底是誰？」王擎力自然是有見識的，也知道剛剛的是仙修的手段，他有些吃不準眼前的人了，但凡仙修都是有門楣的，他們害怕遇到仙府的人。
顧依沒有回話，因為他已經說過了，只是嘆息了一聲。
一道刀光自黑夜湧出，翻湧覆天之姿，分開了天地間的雨水，其後跟著的是顧依，渾身濕漉，就連頭髮都耷拉在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仙人之姿，只看了一個從泥土中奮力爬起的少年郎在用手中的刀殺出一個不可想象。
顧依的刀光好似更加磅礴了。
隨後只見刀光墜下，落入無聲中。
卻見對面那人，一槍橫天掃過了刀光，拍碎了刀，拍碎了磅礴之氣，隨後攪起了一片風雨，那雨如針亦如槍，轉瞬之間鋪天蓋地，射向了顧依。
而顧依所在之處，刀光綿延，恍若雨幕，想要遮擋這鋪天蓋地。
隨後聽到顧依一聲悶哼，天地散了一瞬。
一把劍刺穿了后腰，然後又抽身而走。
所有人都戲謔得看著顧依，眼神冰冷，就好像看到了一具屍體。
「還是不行嗎？」
顧依的傷很重，但是心跳卻是越來越快，他臉上沒有失落，沒有痛苦，如果有死亡，他現在也會平靜得面對死亡，如果沒有，他會用手中的刀繼續砍下去。
胸口在發熱，他的笑容很真誠，「應該行了吧？」
現在的他站著都有些給人感覺搖搖欲墜的模樣，但是他覺得他的思維卻越來越清晰，眼中那片血紅越來越殷紅。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好像也會了。」
陸三豐說的很對，意似難非難。
一柄長刀從顧依眼中飛出，一股刀意自體內升騰，剎那間天空中傳來一聲刀鳴，鋒利而又酷烈，陰冷而又決絕。
「快動手，他在明意。」
這時候誰都能看出來了，王擎力臉色變化了一下，卻沒有太多的擔心，只是他不再置身事外，一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一劍劃過，無數劍影搖曳，刺向了顧依。
「原來這就是意啊。」
顧依笑了，突然手中的黑刀發出了一種光芒，詭異的光芒，明明是黑色卻有著血色的濃稠，單手揮出，一股意縈繞在刀的周身，好似惡鬼纏身，也好像是黑霧籠罩，一刀徹底劈了出來，雨水傾倒，暫停落下。
只聽到數聲怒吼，刀光飛過。
倒下了四個人影，在泥濘的土地上抽動了一會，血水混合著雨水，匯聚成了一個個水潭。
「我要吃了你。」王擎力終於沒了那股冷靜的表情，也徹底失了之前的淡定，他現在臉上只有憤怒和殺意。
而周圍那些圍觀的王氏人，他們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惶恐和不安，隨後一個個都咬牙切齒得看著顧依。
顧依笑了，笑的很大聲。
「原來你們也會憤怒啊？」
對的，原來吃人的人也會有憤怒，原來他們也會有痛心，原來很多人說的都是對的，因為沒有面對過所以不會有共情，因為無法感同身受所以只有冷漠，這個道理顧依早就明白了，只是見到這些人他動搖了。
現在顧依確定了，原來他們也不過是人。
一聲春雷再次乍響，好似天崩。
顧依雖然搖搖欲墜，可是他有一種暢快無比的情緒，伴隨著雷聲發泄了出來。
隨後刀隨著情緒而起，帶著磅礴的氣勢，一刀揮了出去。
毀天滅地的氣勢，吹散了周圍的雨滴，片刻間，廝殺聲此起彼伏。
刀光綿延不絕，斬向了對方。這一刻，顧依不是一個人，他更像是一個魔，一個把滿腔殺意付諸實踐的魔，他的刀沾滿了血，同樣他的身上也流出了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雨水滴落進去，有一種剜心的疼痛。
正是這種疼痛讓顧依格外清醒，也因此他還能揮刀，哪怕現在做的一切不再是最初的那種憤怒，哪怕現在他的內心已經有了些許的平靜，如此種種，他現在只為了能夠活著。
只是他的活著有些血腥，他要殺光這裡所有人，讓自己的心活著。
因為他現在依舊不敢想那掛鉤上勾住的一切，依舊不敢想那餐桌上的一切，依舊不敢想小七見到的一切。
他無法想象，一個幼兒在未曾體味人世美好與痛苦的時候，卻先知道了什麼叫做疼痛，可能那些孩子看到森冷屠刀的時候還在笑又或者是哭，但他們並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或許他們以為只是這個世界最常見的東西而已，或許是一種迎接他們到來的方式。
這麼多或許也只是顧依的臆想而已，他們是幸運的，也可能是不幸的，因為他們的出生似乎早已註定了結局，而面對結局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恐慌。
想到這一切，顧依的胃裡一陣翻湧。
手中的刀握得更加用力了。
顧依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聖人，他看這個世界總是高高在上，因為他見識了更加多彩的世間，更加遙遠的世間，所以他看所有人都覺得，你們知道的太少，所以因此而苦惱。
而現在他才明白，他，活在這個世界，而是他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太少。
黑刀配合著顧依的情緒，更加鋒銳，更加決絕，每一刀都帶著顧依的怒氣，也帶著顧依的意，顧依的意中只有血，只有破壞，他的刀發出了陣陣刀鳴，這種刀鳴也帶著殺氣，帶著嗜血，好像要砍翻眼前所有。
王擎力的劍，配合著另外一人的槍，兩股意逼迫而來，想要壓制住顧依。
劍是好劍，意中帶著瘋狂的冷靜，每一劍都很尋常，可是這種尋常就是最大的不尋常，太普通了。
只見長劍刺出，周圍布滿了劍氣。
飛出，刺下。
一聲轟鳴，周圍的樹木瞬間倒下一片，顧依隨著劍的落下，刀光同樣劈出。
隨後所有人都四散開來，連帶地上的水都被吹起了不少，哪怕春天的芬芳，哪怕雨夜的沖刷，那股腥味再也壓制不住，散落在周圍。
顧依被衝擊撞到，退後了幾步，隨後拄著黑刀大口喘氣。
他很累，對面不是一個人，哪怕到現在，對面依舊站著三個人，再加上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顧依知道，如果自己倒下，他們就會如同一群惡狼，把自己分成數段。
或許分而食之？
「景人，你就此退去，我們放你一命。」王擎力沒有受傷，只是臉色很是凝重，剛剛的交手，兩人的意都未能壓制住眼前的少年。
顧依卻是笑了，到現在他們依舊不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說。
「我是來除魔的。」聲音嘶啞，帶著無盡的殺氣，卻格外輕描淡寫，「不對，是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