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秋殺
一路上，顧依都在昏迷，終於在離開的第二十日，他醒了。
而在這一路上，全都是陸心月在照顧他，而且很嫻熟，看樣子她並沒有少照顧這樣的人，當然也遇到了一些麻煩，打家劫舍多麼正常，不過卻都是些小問題。
醒來的顧依自然明白他現在的狀況。
其實這一路，他對外界還是有些許感知的，只是有兩個原因讓他無法醒來，一是傷的太重，而顧依成長到現在第一次受傷如此之重，加上雨夜的原因讓他的傷口發炎感染，如果不因為四境了他可能已經死在半路了，其二就是因為他的意。
所謂意，可能會說刀意拳意，其實意是本質，只是以意為刀，以意為拳而已。而顧依曾經想過自己的意會是什麼，他曾以為會是悲憫居多，又或者什麼水之意火之意，就如同很多小說一般，卻未曾想過他現在的意充滿了廝殺和怒氣，太過鋒銳太過激烈，這股意在他的體內來回動蕩，讓他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哪怕現在他的傷勢已經有所好轉卻總能感覺到自己無法壓制住這股意，這僅僅還只是開始，往後自己很可能徹底傷在這意之下。
不過卻還有一個好消息，在昏迷這段時間，顧依的仙修居然突破到了四境，不知道是因為意的緣故，又或是因為那個雨夜的全力刺激到了靈氣的激蕩，一切不得而知。
「姑且叫秋殺吧。」顧依搖了搖頭，卻再也沒想了，或許有時間他需要回南院問問陳都了。
「終於醒了。」一臉嫌棄的樣子，陸心月進到車內，看到顧依的樣子。
這車子還是陸心月後面為了方便照顧特意去搶來的，只是車子有些小了，只夠顧依一個人躺著，所以這幾日他們都是在外面。
聽到顧依醒來，一個小小的身影鑽了進來。
咧嘴對著顧依笑了起來，隨後咿咿呀呀想要說什麼，但是意識到自己說不出來了，又低下了頭，有些失落。
只見他找了一隻筆一張紙寫了起來。
「謝謝。」
顧依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東西沒了就徹底沒了，朱小奇他再也說不了話了。
「謝謝你自己，你很堅強。」
換做是其他小孩，見識到如此的人間煉獄，在親眼見到人被肢解，親眼見到如同臘肉一般掛在半空，或許早已經瘋了，更別提還能在那裡活著，或許早就放棄了活的意志，也就等不到顧依的到來。
卻見小七又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我沒求饒。」
隨後小七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寫了出來。
原來他被賣到蠻國后，剛開始只是被關著，可是小七從來沒有低頭，反而每天都在罵著他們，雖然他沒有能力逃出去，可至少他的勇氣一直都在，不然也不會說出想要為梧桐苑學勇武的，最開始王氏還把他當成樂子。
可是小七罵著罵著越來越起勁，再加上有些其他事情，惹怒了那幫人，先是拔掉了小七的舌頭，隨後就是對他每天抽打，用以發泄他們心中的怒氣。
雖然過程很簡單，但是顧依可以想象到這中間的痛苦，也可以想象到他的絕望，而且顧依還知道小七並沒有說親眼目睹這一切后的那種感受。
因為換做是自己，那時候或許已經徹底失去了活著的勇氣。
但是幸好，這一切都結束了，只能說萬幸。
結束這一切的閑談，顧依看向陸心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有些憔悴，整個人還是有些沒精神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現在她的樣子是不是本貌，大概率不是吧。
「謝謝。」
顧依雖然沒有了意識，但是也知道是她救回了自己，對於陸心月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對於顧依卻是救命之恩。
「沒事，順手的事情，你要謝就給我買些水果。」大大咧咧得拍了拍顧依的肩膀，一臉好哥們的樣子。
笑了起來，可是剛笑一會顧依就岔了一口氣，他的意有些壓制不住，「以後都有。」
他臉上帶著笑容，張揚而又陽光，和他之前那種笑容完全不同，如果說之前的笑容是有朝氣的，現在的他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的笑容，這一個笑容好似正午太陽，毫不掩飾陽光的炙熱和溫度，也同樣有著驅散陰影的直白。
隨著顧依的醒來，一行人的道路更加順暢了，至少不需要因為照顧人特意放慢了一些速度，現在可以說是毫無顧忌。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的速度也比來的時候慢了不少，因為多了兩個人。
本來顧依醒來以後，陸心月就準備把張一心給丟下了的，可是顧依卻還是讓留了下來。主要還是因為，張一心似乎並不需要呆在這麼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他這樣的人並不會有任何的用處，反而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失去很多，就比如他蹉跎了幾十年，最終得到的是什麼，除了一把年紀，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張老，蠻國的事情您很清楚嗎？」
顧依其實依舊有疑惑，世間食物千千萬，為何會以人為食，只有最為古老未曾開化的民族才會如此。
張一心自然知道顧依想要知道什麼，他是親眼見到顧依滿身是傷的樣子，同樣他已經知道這兩個人並不是什麼蠻人，至少顧依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景人面孔，更加知道這兩個半大的娃娃全都是世間的修行者。
或許是同族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發現他們都還只是孩子，還是對這個世間抱有希望的。
「他們認為剛出生未滿月的嬰兒是神靈的恩賜，是自然的饋贈，所以未滿月的嬰兒是充滿靈氣的，食之可得天地之靈。」張一心的話語很簡單，用最簡單的話語勾勒出這個世間最大的笑話，可是誰又知道是笑話呢？
這世間有仙，有武，卻未曾有神。
「這樣的事情很多嗎？」嘲諷這些蠻人愚昧嗎？顧依做不到，因為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夠飛天遁地，換做以前他會覺得這就是愚昧。
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那幫高高在上的仙說出只要殺萬祭祀神靈可得仙靈是否會有人相信，應該會有很多人會相信，甚至去嘗試。
「多嗎？各國都會有吧。」張一心知道的很多，並不像一個只生活在景國和蠻國的普通人，似乎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故事。
「不過以恩賜為名食人的只有蠻國吧，有熊他們信奉血祭，景國或許好一點吧，只是祭祀而已。」張一心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卻了解了很多東西。
和自己的猜測差不多，顧依已經把最壞的東西想到了。
「你覺得這個世界合理嗎？」
這些所有事情都不在史書上描寫，又或者只是一兩句奇怪的話語掩飾而過，也許所有的豐功偉人都不願意他們的事迹中有著大片大片的血色黑暗，他們需要維持自己的英勇光明，包括那些所謂的仙修，所謂的勇武，他們同樣如此。
張一心卻沒有回答了，只是嘆了一口，現在的他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畏畏縮縮，衣服雖然還是那身白舊的衣服，不過看上去精氣神好了不少，至少給人感受到了他曾經被稱為天才的那種氣質。
少了那種畏畏縮縮的樣子，這時候卻多了很多一絲惆悵。隨著一口氣嘆出，他好似一株枯木的雕刻，乾枯卻又稜角分明，明明缺少生機卻依舊有著自己的姿態。
「不合理，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一個有理想的老頭。
顧依平靜得看著這個老人，不像是一個晚輩看向長輩應有的眼神，嚴肅而又銳利。
「可是你走錯路了。」
顧依這幾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並不合理，存在太多太多超出普通人預計的事情，除此之外呢？還有很多人在依靠自己力量去攥取不合理的東西，一個勇武可以把普通人當成隨意可賣的貨品，一個勇武可以把規則踐踏。
還記得之前他見到的龍武衛，顧依也看出來了，他們只是一群勇武雖然在處理一些事情，可是除了他們以外，又有誰為這個世間的不合理說不呢？
「你靠嘴巴能改變多少人？你用說的又能抵擋住多少人的攻擊，就好像蠻國一樣，不需要你了就把你丟了。」
好像很多人都在做這麼一個事情，張一心想要自己改變一國，李青松呢？他想要用南院改變景國，他們都嘗試著去做出一些東西，都用著自己的方法，或許還有更多人，只是他們的方法對嗎？
對的，但是太久了，久到讓人無法等待。
李青松想要做好一切，有幾座山要越過去，卻又害怕天關外的存在，不想一些東西徹底沒落。
「我想要你幫我。」
顧依輕聲說了一句，他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會不會因此粉身碎骨，可是他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了，就不應該白來一趟，再說，現在他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一種恩賜，放肆一回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