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有財
「你們想幹什麼?」李承平怒道,看著外面越來越多的人,心中頓感棘手。
張凌同時也拔出了腰間的砍刀,一隻手將李蘭心護在了身後。
「幹什麼?當然是兌現承諾,請三位吃席了。」話音剛落,門外的朱義大手一揮,上十個家丁立刻站滿了兩側窗戶口,舉起了手裡的竹弓,一臉漠然的看著屋裡的三人,如看待死物一般,兩指慢慢拉動著弓弦,蓄勢待發。
「你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夏大人,讓他派人抄了你們朱家嗎?」李承平怒視著朱義,一時想不到辦法,只能將夏敬堯搬了出來,知道大概也是無用,但好歹能拖延片刻的思考時間。
「夏敬堯可不夠格來抄我朱家,我們朱家…,罷了,你也沒有必要知道了。若不是老爺說傳出去總歸是影響不好,不然你們連進府來受死的資格都沒有。」朱義冷哼一聲,隨即喝道:「放箭!」
眨眼間,齊刷刷的箭矢密密麻麻如蝗蟲般呼嘯而來,張凌眼疾手快在朱義話還未落下之時就單手拉住了李蘭心,踏雲步使出,幾個箭步連拉帶拽的拖著李蘭心來到了前廳的後面,同時一腳踢出,兩把太師椅中間的茶案被勾的躍起,在空中翻了半圈,倒落在二人背後,隨後張凌一把抱住李蘭心俯身蹲了下去,也就在同時箭矢射在茶案上的砰砰聲在耳畔響起。
李承平卻沒有張凌這般的腳力,好在反應還算機敏,踢倒了數把交椅,護在了身前,只是小腿上已然中了一箭,鮮血溢出,整個人倒地蜷縮在了交椅的後面不敢亂動。
「朱管家,誤會了不是,我乃兵部尚書薛天宏之子薛寶琨,這次同李捕快外出替我爹辦點兒私事,你就此放我等離去,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好?」張凌忽然高呼道。
他話剛說完,又是一道道箭矢射在了茶案上,有一支甚至穿透過木板一寸有餘,嚇得李蘭心差點驚呼出來。
「薛天宏要是有你這麼個兒子,那我就是他老子,管你是不是,事已至此,又怎會放你離去?你當我是那三歲孩童嗎?」朱義說完,繼續喝道:「把那些桌椅給我射….」
就在這時,銀光閃過,一把匕首從屋內飛出,穿透了木門上面的鏤空雕花,朱義心中大驚,猛的一個側身,只見那把匕首硬生生的扎在了他身後側的朱二眉心處,朱二甚至連本能的叫聲都沒能來得及發出,就倒在了地上,嚇得朱義氣往後連連退了數步,不敢再距離門窗太近了。
張凌側身望了一眼前方喘著粗氣的李承平,趁著外面驚亂的間隙,兩手抓住了兩邊的太師椅,一把扔在了茶案的前面,另一把護在了身前,踏雲步使出,衝出的同時又拿起了旁邊的一把交椅使出了渾身力氣朝一側窗外處扔去,自己則快速沖向了另一面窗戶。
還在皺眉看著地上朱二屍體的朱義,聽到聲響猛然抬頭,凝目看去,只見兩把椅子同時從兩個窗戶處飛出,緊接著一道人影跳了出來,一腳踏在砸到弓箭手身上的太師椅上,凌空而起,朝自己衝來,他心裡咯噔了一下,轉身就跑,但剛踏出兩步,只覺身後的衣服被拽住了,緊接著一把砍刀架在了自己的頸脖前。
「讓他們放下兵器,把門打開。」張凌沉聲道。
朱義心中驚駭,瞬間沒了剛剛的氣勢,也不敢有所違背,只能對著旁邊的一眾家丁,怒聲道:「一群廢物,聽到了嗎!還不照薛公子的話去做。」
張凌見門已經打開,便架著朱義朝門口走去,二三十個家丁也扔了弓箭和兵刃,慢慢朝兩邊退去,張凌看到李蘭心已經扶起李承平走了過來,便轉過身來怒視著四周,準備架著朱義先離開這裡再說。
「薛公子,你就算拉上我你也不可能走出朱府的,不如你放了我,我去幫你跟我家員外解….」
朱義話還未說完,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破風聲傳來,張凌心頭一凜,身體瞬間蹲了半分,完完全全的躲在了朱義的身後,與此同時,一道箭矢飛掠而來,直接穿透了朱義的顱骨,擦著李蘭心的耳鬢而過,扎在了後面的牆壁里。
鮮血順著朱義頭顱上的窟窿湧出,浸透了張凌的胸口。而這一箭的力道之強也著實讓三人萬分驚駭,李承平更是忍著小腿的劇痛,向前一步,將李蘭心護在了身後。
這時,只聽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
「這位少俠好輕功,不知道可是雲池中人啊?」
話語間,從假山後走出一道身影,四十來歲的模樣,長相略顯斯文,身材消瘦卻挺拔,只是一雙碩大手掌與其瘦弱的身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顯得格格不入。他身穿暗紫色的長衫透著陽光卻隱隱煥發著金色的光芒,一身裝扮一看都是不俗之物,整個人襯托的頗為貴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張凌扶著朱義的屍體,並未放手,略顯忌憚的說道。
「我這管家頗沒禮數,死有餘辜。少俠不必驚慌,只要你將這步法教與我,以後你就是我朱有財的座上賓,榮華富貴,美酒佳人都會常伴你左右,又何必去冒充那薛天宏的兒子。」他態度溫和,微笑著說道。就好像那死去的朱義只是和死了條狗一般無足輕重,或許對他來說還不如條狗。他見張凌並沒有接話,旋即又拍了拍手掌,沒一會兩個手下押著一男一女走了過來,正是那劉富貴兄妹。
「我聽聞少俠好像對這劉小花有些意思。自古英雄配美人,她雖不是國色天香,倒也有幾分姿色,今日我便將她送與少俠了,就當是我的一份小小的見面禮。」他說完,手指一指,旁邊的下人隨即放開了劉小花的手,隨後一臉壞笑的踹在劉小花的屁股上,劉小花一時失衡,向前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有美人作伴,那我就先行謝過朱員外了。」張凌說著推倒了身前的朱義的屍體,將砍刀重新跨回了腰間,一臉輕鬆的向前走去,來到了劉小花的跟前,將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安慰了兩句,也沒多言,慢慢的朝朱有財走去:「不知道朱員外想怎麼學?」
「既然少俠應允了,那就勞煩在府上多住幾日,待我…」
朱有財話未說完,只見張凌身影一晃,一柄長刀襲來,他心中冷笑,微微一個側身,手臂一抬,兩根手指夾住臨近的刀尖,顯得從容自若,未有一絲的慌亂。
「少俠這是何意?」
「和你想的一樣,殺你的意思!」
正如張凌所說,朱有財心中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準備學會張凌的步法后再解決他們,如果真如他猜測這三人跟雲池有些關係,那就更不可能放他們離去了。
話語剛落,張凌手臂用力向上一抬,刀尖脫離了朱有財的掌控后,一個斜劈,繼續朝著朱有財的頸脖而去,朱有財並未躲閃,手掌化刀,直接砍向了斜劈而來的刀刃。
嗡的一聲,在手掌碰到刀刃的剎那,刀身劇震,竟在接觸的地方斷裂了開來,張凌只覺一股巨力順著刀柄傳來,心中驚駭,與此同時,破風聲響起,一隻碩大手掌掐在了他的頸脖上,速度快到他幾乎看不清朱有財出掌的動作,緊接著他的腹部傳來劇痛,一口鮮血忍不住的噴涌而來。
就在朱有財準備朝張凌揮出第二拳的時候,一道寒光驟起,只見逼近到李承平附近的朱家下人倒地了大半,李蘭心已然拔出了冰雲劍,逼退了眾人後,朝朱有財沖了過來。
「好劍!」朱有財驚嘆之餘,又朝張凌的肚子上補了一拳,見他已然沒了戰鬥之力,便將他扔到了一旁,隨後舔了舔嘴唇同樣朝李蘭心沖了過去。
李蘭心看見倒在地上的張凌和撲過來的朱有財,忍住了驚慌,反覆回憶著寒冰劍決上的內容,一劍揮出,霜之覺醒,空氣中泛起了大片的藍光,隨後憑空在李蘭心的身前形成了一道藍色的霧牆,隨著劍的揮動,如一道海浪般朝朱有財奔去。
朱有財從容的面龐上也漸漸凝重了起來,只見他停在了原地,雙腳用力,擺出了馬步的姿態,他的腳背微微弓起,腳尖下的青石板都有了絲絲裂紋,隨後他身體前傾,雙手自然垂落,在藍色霧牆臨近的剎那,他手臂忽然瞬間崩的筆直,手掌之上竟然隱現出金色的光芒。
眨眼之間,他已然抬起手臂,掌心向前,金光乍現,與那藍色霧牆撞在了一起,那霧牆看似稀薄,卻像是實質化的,停在了朱有財的身前,並未穿透,與他的掌心對抗著,數息后,一陣微弱的噼里啪啦聲響起,猶如薄冰碎裂的聲音,在眾人驚詫之時,只聽轟的一聲,藍霧潰散,李蘭心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有點體力不支,用劍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而朱有財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被衝擊撞的往後滑行了兩丈有餘,地上青石板在他的腳下紛紛炸裂,沿著軌跡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溝壑,只見他手臂上的衣袖已經破爛不堪,只剩下了半截,精緻的髮髻也已然不見了,頭髮凌亂的垂落在兩側,原本從容不迫的舉止已經沒有了,現有的狼狽中還帶著一絲癲狂。
「哈哈哈哈,好久沒有這麼痛快了,小兄弟,你若再練幾年,我還真不是你對手,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此刻的李蘭心虛弱至極,這寒冰劍決的第一式霜之覺醒,她只跟著練習過運氣,並未完全施展過,眼下使出已是勉強,沒成想第一次就遇到如此強勁的敵人,她秀眉緊鎖,一言不發,就這麼死死的盯著朱有財,心中已經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朱有財獰笑著,看了看自己滿是傷口的掌心,舔了舔嘴唇,再次朝李蘭心走去,可就在他踏出一步時,身體卻僵住在了原地,悶哼一聲,隨後緩緩轉過頭去。
只見張凌撿起了地上的斷刃,徒手抓著,一刀刺入了朱有財的背後心臟處,鮮血順著他的小臂流淌,已然分不清是他抓住刀刃的手掌被割破流出的血,還是朱有財的。
「啊~」
朱有財怒吼一聲,左手向後抓住了張凌的手腕,直接將他拽到了前面,硬生生的掰斷了他的手腕,一聲凄厲的嘶吼在張凌口中傳出,他渾身顫抖,雙目布滿血絲,怒視著朱有財。
「我本想暫留你一命,可你偏偏急著尋死!」朱有財沉聲說完,拽著張凌已經斷裂扭曲的手腕,如拋重物時一般原地旋轉了起來,使得張凌整個人都凌空了,隨著他的放手,張凌倒飛了出去,背部狠狠的砸在了假山上,身體順著石壁滾落到了地上,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再次涌了出來。
朱有財剛欲上前解決張凌,只見李蘭心已經衝到了跟前,冰雲劍上波光粼粼,一劍劈來,朱有財的臉上的癲狂之色更勝,泛起金光的拳頭揮出,直接砸在了冰雲劍上,鮮血炸裂,但他依舊巋然不動,李蘭心卻被震的也倒飛了出去。他並沒有去理會李蘭心,繼續朝張凌走去,來到跟前,一腳踢在了他的胸口,力道之大,使得後面的假山都微微震動。
就在他怒吼著踢出第二腳的時候,卻猛地踢空了,張凌手肘一撐,雙腳一蹬背後的石壁,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躍起,跳到了朱有財的身上,雙腿繞在他的腰間,因為左手斷裂已經用不上力氣了,張凌直接一口咬在了朱有財的右肩,右手卻摸到後面拔上了插在他後背上的半截刀刃,
朱有財本就瘦弱的身材被張凌這麼一下掛住,瞬間慌了神,怒吼著,使勁的拉扯著張凌的身體,卻發現張凌如黏在了自己的身體上一樣,怎麼拽都拽不下來,背部拔刀的疼痛讓他只能慌亂的捶打著他的頭部和後背,隨之而來的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倒飛出去的李蘭心剛爬起身來,還有退到一旁不敢上前只圍住了李承平的一眾家丁,聽到朱有財的怒吼,都是一愣,凝目望去,只見張凌扒在他的身上,手裡舉著已經拔出的半截刀刃,狠狠的刺入了朱有財頸脖的后側方,全然不顧砸在身上的拳頭,一點一點的切割了起來,鮮血濺射,幾乎是浸染了張凌的面龐和頭髮。
隨著鮮血的流淌,朱有財嘶吼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砸在張凌身上的拳頭也越來越無力,直到最後碩大的雙手垂落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張凌一起栽在了假山背後的石壁上。
這時跑過來的李蘭心,迅速翻開了朱有財,抱住了渾身是血已經意識模糊的張凌,呼喊著他的名字。
「朱有財已死,你們還不快速速離去!」李承平小腿中了一箭,此時渾身都是傷,手裡舉著短刀,怒視著四周驚慌失措的一眾家丁,喝道:「我是京兆府的捕快,你等莫不是也要造反不成?」
失去了朱有財和朱管家,這一群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時哐當聲響起,不知道是誰扔掉了兵器一溜煙的朝後院跑去,其他人見狀也陸續效仿,沒一會這一眾人已經全都四散而去了。
此時的張凌全身是血,左手斷裂,胸口的肋骨斷了七八分,內臟幾乎都被震的不同程度破裂,已然是奄奄一息,可他不想死,他還有大仇未報,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還沒做,他望著抱著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的李蘭心,嘴唇微動,發著沙啞的聲音,用盡了最後一口說道:
「丹…葯!」
……
天色已經慢慢的暗了下來,外面飄起了細雨,平日里莊嚴肅穆、井然有序,處處透著闊綽的朱府中,無數知情或不知情的家丁和傭人都是抱著大大小小的東西,心神緊張的匆匆離開了這裡,或者是好東西太多的緣故,並沒有發生爭搶,只是路過前廳外的假山時都不約而同的扭頭看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張凌和他身邊的二人,就像是趕集的路上看到惡霸鬧事一樣,想駐足觀看又怕傷了自己,又或害怕手裡的東西被人搶了去,而那劉富貴兄妹也不知在何時就已經跑的沒了蹤影了。
與此同時,朱家府邸前廳二層閣樓外的護欄處,一道身影佇立在那裡,表情淡漠的望著樓下的發生的一切,嘴角揚了揚,隨後轉身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