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喬申與枯木

原路返回，喬伊上岸沒多久，還沒到家，細密的春雨就停了。

也不知道喬申的土磚搬的怎麼樣了，吃過午飯可以去樹林里看看，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會不會長蘑菇。

不過記憶里老喬布他們是不吃蘑菇的，可能是因為風險太大了吧。

在這種小農時代，任何一點突發情況就能摧毀一個家庭：一場大病，一場冰災，一場乾旱等等。

他們的所有都在土地上，他們的一生都被拴在這上面，土地的任何一點變化，都可以讓他們提心弔膽，不論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喬伊也就仗著自己身體好才敢這樣到處浪，不然他肯定老實待在家裡等雨停。

剛一上坡就看到喬申搬著土磚，太過用心都沒看到喬伊已經回來了。

要是沒有喬申在這陪我，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吧，很多時候打敗你的不是什麼強大的東西，只是簡單的孤獨。

這兒離人類聚集地太遠了，光走路就要走一天，這廣闊無垠的大山中，只有你孤身一人，一天到晚連句話都沒人和你說。

沒有幾個人會有這麼堅強的心智，所以在離開家前喬申請求自己帶著他時喬伊沒有拒絕。

「雨已經停了，不用再搬了，我明天會將它們重新燒制一下，免得下雨時化了。」

喬申被突然出聲的喬伊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又有些開心，畢竟沒人會喜歡獨自一人待在這。

剛來的那兩天喬申孤身一人開墾荒地時非常害怕，擔心從茂密的草叢中竄出一條狼將他咬死，好在離他不遠的樹林中時不時傳來大樹倒下的聲音提醒他，那兒還有人在幹活。

即使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礪，喬申已經有些習慣獨自一人幹活，但還是渴望喬伊在他的身邊。

中午吃的還是從魚籠中捕到的小雜魚，今天是用石板煎的，為此喬伊拿出從那頭野豬身上熬制出來的豬油。

這幾乎是他們唯一的脂肪來源，這段時間喬伊用的時候省之又省，還是只剩下小半罐。

這個罐子是喬一母親用來裝種子的，現在被喬伊拿來裝熬制好的豬油，種子被喬伊拿他冬天穿的兔皮襪子裝好，前兩天拿了些出來種到地里了。

其餘的還要到夏季或者冬天才能種植，剛好和這雙寶貴的兔皮襪子使用時間錯開，也算是一物多用的典範。

銀白色的小魚在石板上被煎的吱吱作響，不一會就變得金黃焦脆，香氣飄散在空中，看著喬伊做飯的喬申用力吸了一口，幾乎將空氣中的氣味全部吸進肺中。

喬伊調笑他是不是想要吸飽來，這樣這些小魚就能夠讓給他獨自享用了。

喬申順著喬伊的話接到：「我現在多吸兩口，等會就可以少吃兩條，這樣哥哥就可以多次兩條。」

喬伊被喬申的真心擊中，彷彿被一拳打在心尖，淚水在眼眶打轉，不過強撐著沒有流出。

咽動喉結，抬起頭閉上眼瞼用力眨了兩下，回復了一下心情才將這股心酸壓下。

已經十四歲的喬申會為了兩條塞牙縫的魚謙讓，說出「自己少吃一點，哥哥就多吃一點」這樣的話。

長久以來艱苦的生活教會了他：家裡出力多的要多吃點，食物是寶貴的。

不然他不知道在餌料中放那東西不幹凈嗎？

他知道的，只是那樣可以抓到更多的魚，更多的食物就代表著他們有更大的機會在這紮下根，不用再回家為了一兩口食物飛快吃飯，連嚼都不嚼就吞下肚，只是為了在其他人沒吃完之前多吃一點。

每天胃裡反著酸水，在食物最缺乏時餓到胃痛，無時無刻不想著往自己的肚子里填東西。

來到這兒之後雖然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但是還在哥哥身邊，時不時開些葷，喬申只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

喬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直不停地用筷子翻動著石板上的魚。

這雙筷子喬伊已經做了有一段時間，只是平時吃的都是些糊糊或者麵餅，用不上，只有在用石板煎東西時才拿出來給食物翻翻面用。

喬申的話對喬伊有很大的觸動，中午吃飯的時候只有喬申一直說個不停，講述著這兩天遇到的新奇事。

在這荒野之中又有什麼新奇事呢，無非就是天上的鳥，山上的兔子，水裡的魚。

可喬申還是講述的活靈活現，就連平時覺得喬申說話太過啰嗦的喬伊也聽的津津有味。

吃過午飯，喬伊看了看天氣，太陽雖然還沒出來，但下午應該不會再下了，不用帶上剛做的雨具。

拿起斧子和火石，帶著克林就直接往樹林走去，喬申還堅持留在家中繼續搬運上午沒搬完的土磚。

喬伊很早之前就記錄著樹林中的一切，哪兒的樹直，哪兒的樹小，哪兒有獵物，哪兒的樹不成才，哪兒的樹會結果，果子能不能吃。

這對喬伊來說不僅僅是樹林，更像是一塊沒有開發的土地，只是這兒長得不是食物，而是木頭以及其他的資源。

喬伊今天要砍得這顆枯木是被雷劈死的，中間已經被劈開，變成兩半，這大大減少了喬伊的工作量。

這顆喬伊張開雙手才勉強抱下的枯木，對於他來說有些勉強，其實很多人印象中死去的樹木會比活著的好砍。

其實這是一種錯誤的想法，刨出木頭種類和產地不同這些因素，大部分木頭由於死去之後水分流失，沒有韌性，變的邦邦硬，一斧頭砍下去還會將斧頭彈回來。

而活著的則不一樣，木頭裡面含有的水分會充分吸收斧頭的動能，可以用更少的力量砍斷。

喬伊估計這顆樹是去年秋天被雷給劈死的，被火燒了一小會之後被雨水澆滅。

現在還沒有腐朽，用它燒出來的火比較持久，如果是朽木的話很快就會被燒光。

往手掌吐了兩口口水，雙手握著斧柄末端，轉腰用力，嘚的一聲，斧頭借著喬伊的蠻力砍入樹身。

嘚嘚嘚，有如古代神話中砍伐月桂的吳剛，喬伊不知疲憊的揮舞著斧頭，終於在一側砍出一個缺口。

喬伊當即換了個方向，走到缺口對面，又揮動斧頭砍伐枯木。

當喬伊砍掉足夠多的木頭，大樹沒有了支撐力，順著缺口處倒下。

不要小瞧這個缺口，這是無數伐木工的智慧的集結，有了這個竅門之後大樹就會順著伐木工預留的方向倒下，大大減少了錯誤預判大樹倒塌方向而被砸死的人數。

大樹倒下之後喬伊沒有停下砍伐的腳步，順著被雷劈開的缺口一下下用力砍去，又砍了幾根樹枝嵌在中間的裂口裡，不停地用力劈砍。

最後喬伊站在中間，背靠大樹一側，用雙腳蹬著另一側，大腿一用力，整個被大樹分為兩半。

不過這顆大樹雖然被分為兩半，但對於現在的喬伊來說還是太大了，需要繼續砍斷，截成更短。

「咻，克林，去帶著喬申來這兒。」

摸了摸狗頭，克林聽話的往小屋的方向跑去。

喬伊則將枯樹上的枝丫砍斷綁在一起，方便待會帶回去。

喬伊綁完沒多久，喬申就牽著比利來到森林中，比利背上還綁著一個架子，這是用來放這些枝丫的，樹榦太重，比利還駝不起。

放好樹枝，喬伊沉腰用力，扛起一節兩米長的木頭就往家走，喬申看的目瞪口呆。

不信邪的試了試，木頭很給面子的晃動了兩下，這下才學乖了搬了根樹梢跟在喬伊後面牽著牛。

回到家中又是一天過去，其實喬伊也想砍一些小些的樹，但是小的枯木在森林中過不了多久就會腐朽，不當大用。

加上喬伊對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這才朝著大樹下手，而且以後搭建房子用的木頭比這還重，喬伊也算是積累積累經驗。

今天的活有些重，需要好好補補。

喬伊從樑上拿下一條豬肉，切了一半，又將剩下的掛了回去。

用小刀將豬肉上面的污垢颳去，漏出裡面誘人的紅色，片成薄薄的一片，擺滿石板，小火煎熟。

夾在芘子餅中，一口咬下，油脂香味和芘子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一個簡陋版的肉夾饃吃的兩兄弟滿嘴流油，意猶未盡，喬申伸出舌頭不停的舔著嘴角的油漬和碎屑。

又灌了兩大口白開水，這才躺回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