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你的死是有價值的

「你……想要什麼？」

魯尼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

他說完就愣住了，驚訝的看了一下自己正在顫抖的手指。

為什麼？因為恐懼。

自己一直認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無所畏懼。

而在葉赫面前，在面對真正的「惡」的時候，自己居然才明白，有些人是真的不可招惹的。

那些鎮民也大多放下了武器，臉色難看的嚇人，跟著魯尼混了那麼久，收入不菲的他們誰沒成家？誰家裡會沒有孩子？

他們甚至還不知道這個東方面孔的男人到底是誰，就已經被對方死死的掐住了軟肋，動彈不得。

如果葉赫現在掏出一個東西說是「糖果的解藥」，要他們當場幹掉魯尼才能獲得，很多人都有可能向魯尼痛下殺手。

可惜……葉赫沒有那玩意。

那些糖果當然真的只是糖果，而且是這些孩子一輩子都吃不起的那種高檔糖果。

葉赫只是讓這些人認為自己給他們的孩子吃的糖果有問題，從而拿捏住了他們，僅此而已。

向沖自己鼓著臉頰的冰騎士笑了笑以後，葉赫才扭頭看向那些被裝上了新馬車的薄棺材。

「讓他們醒來的辦法，你們有嗎？」

「有！」

魯尼立刻回答了葉赫的問題，因為這不是什麼隱秘，他不說，他身後的這些鎮民也會交待的。

「沖點薄荷水給他們喝就行了，幾分鐘內他們就會醒來。」

「哦？這麼簡單？那就請這麼去做吧，呵呵呵。」

葉赫揮了揮手，示意這些人可以開始打開棺材救人了。

這不是他在大發善心救人水火，葉赫的目的，單純只是想把事情鬧大，而馬爾文身後的人著急一下而已。

這些鎮民做這種人口買賣的勾當那麼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了，他們也在一次次的犯罪過程中思考過，一旦罪行暴露，自己會有什麼後果。

所以他們面面相覷了一下，並沒有行動起來。

因為他們一旦被抓，這個鎮子恐怕都要消失在地圖上，他們的孩子就算活了下來，往後餘生也得背上「殺人犯的子女」的罵名，艱苦度日。

那種結果……他們也非常無法接受……

「你不像是那麼正義的男人。」

魯尼知道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在罪行暴露之後更是要被著重清算，所以他眯了眯眼睛，質疑起了葉赫的真實目的。

「嗯，當然，我與正義可不搭邊。」

回話的同時葉赫還低頭看了一眼冰騎士，沒忘記用目光調戲這位身為「正義騎士」的情人。

冰騎士捏了捏他，卻換來自己的屁股遇襲。

她咬咬牙，用眼神警告葉赫別再戲弄這些惡徒了。

該清算的清算，該受刑的受刑，無論正義或法律本就是為了教訓犯罪者才存在的。

「好吧。」

葉赫無奈的沖她一聳肩，然後扭頭對魯尼說道：

「那就你們來當吧，勤勞樸實的小鎮居民以外撞破了一起嚴重的人口買賣事件，在鎮長的帶領下，鎮民們救出了部份受害者……這份劇本如何？」

見葉赫有放過自己這些人的意思，許多鎮民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一起用熱切的目光望向了魯尼。

魯尼也眼睛發亮，但卻很快又遲疑的看向了昏迷著的馬爾文。

葉赫的劇本不得不說讓他非常樂意接受，可……故事裡是需要反派的。

馬爾文無論在事實上還是在故事中，都很適合當這名「反派」，可……葉赫很明顯就是沖著馬爾文來的。

如果葉赫要帶走馬爾文，魯尼他們又該去哪裡找一個「反派」，村子里可就只有在這兒的兩男一女三個「外人」。

「他很合適，不是嗎？呵呵呵呵……」

葉赫笑著帶著冰騎士轉身，朝離開後院的出口走去。

他居然不準備帶走馬爾文，居然願意把馬爾文留下當「反派」？？？

魯尼再怎麼吃驚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但在葉赫即將離開後院的時候，他連忙開口沖葉赫喊道：

「先生……請問「糖果的解藥」呢？」

「解藥？毒藥才需要解藥，糖果就是糖果，怎麼會需要解藥呢？哈哈哈哈！」

葉赫的回話更多是給冰騎士解釋的，也讓後院里的男人們在驚愕之餘，漸漸放下了心來。

「原來沒有毒啊……」

「呼……媽的！好可怕的男人！馬爾文到底招惹了什麼人啊？」

許多鎮民在葉赫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后，立刻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心有餘悸的討論了起來。

「鎮長……」

「鎮長，他到底是誰？」

也有知錯不改的鎮民靠近了魯尼，向院門那邊投去了怕極生怒的怨憎目光。

「鎮長……馬爾文先生不是您的朋友嗎？他也沒虧待過我們，既然糖果里沒毒，我們是不是可以……」

魯尼看了看說話的鎮民，面無表情的對他問道：

「他說沒毒，你就相信真的沒毒嗎？」

此言一出，所有鎮民立刻獃滯在了原地，還沒完全放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沒把馬爾文帶走，這說明什麼？說明馬爾文和我們甚至都不是他的目標！」

「還有……」魯尼從一直在不明所以的兒女手中取來一顆糖果，向這些沒見過市面的鎮民介紹道：

「這是帝國那邊賣的最貴的一種糖果，一金鎊一顆！在南福利亞買至少得三聯邦幣！

我以前跑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足夠的資格和本金進這種糖果……」

這些解釋以及感慨，魯尼既是為了沖淡這些鎮民不該再有的壞心思，也是為了說服自己，徹底遵守葉赫的劇本去演。

否則這位有錢有勢，有實力有手段的過江猛龍，一定不會吝於輕鬆抹掉自己這個小鎮。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通過魯尼的話語，鎮民們已經充分理解到了自己在這件事中毫無話語權，所以他們一如既往的請示起了魯尼，希望獲得這位首領的指示。

「還能怎麼辦？」

魯尼有些無奈的望著他們，抬手指著馬車裡的棺材對他們說道：

「準備薄荷水，把人救出來吧……至於馬爾文……你們把他綁起來……準備好止血藥，割了他的舌頭吧……」

整個劇本里唯一對外展露的反派就是馬爾文，但魯尼不可能讓他說出自己這些人是他的同夥。

所以弄啞馬爾文是必須的，稍後等棺材里的受害者們醒來恢復了力氣以後，魯尼會「攔不住」這些憤怒的受害者，讓他們把馬爾文不小心弄死。

雖然最後自己會失去一個老友，鎮民們也會失去一個長期的很來錢的謀生手段，可大家至少能安然無恙的繼續活下去。

他可不想再見到葉赫了，和這位真正的「惡人」比起來，自己這些人的小打小鬧簡直是兒戲！

……

「就這麼回去了？」

蒸汽機車駛出小鎮時，坐在車上的冰騎士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看著車后那些快樂的追逐著汽車的孩子們，又看了看那個有著藍色屋頂的鎮長家。

即使自己在葉赫身邊旁觀了他所有的行動，冰騎士還是看不透葉赫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放過了那個應該是罪魁禍首的馬爾文。

還有，那些鎮民們真的會乖乖聽話，按葉赫的「劇本」去進行嗎？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心情不錯的葉赫皮了一下，冰騎士只好獻上一吻，然後他才心滿意足的向冰騎士解釋了原委。

「馬爾文只是個奉命行事的黑手套，我們不一定能通過他直搗老巢，徹底終結幕後黑手，所以還不如曝光這件事，用這條醜聞去刺激幕後黑手露出更多馬腳。」

「好吧。」

冰騎士終於明白了葉赫的心思，沉默感慨了一下，她又想了一個令她格外在意的細節。

她看向葉赫，頻頻打量這個男人的側臉，終於按捺不住的對葉赫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想到，用糖果去牽制那些犯罪者的？」

「嗯？大概是在……我發現他們每戶人家都有孩子的時候吧？

呵呵，其實我只是在順水推舟，如果一開始我就能想到那麼多，我就會提前準備有毒的糖果了。」

「你還真準備給孩子們吃毒糖果啊！」

「哈哈哈，怎麼可能！我最喜歡孩子了！」

「哼！我不信你，壞人！」

「哈哈哈哈！」

葉赫到底有多壞，還要等他把車開進密林里冰騎士才能見識到，但她也無法抗拒這個男人。

回到小鎮上，一切如葉赫和魯尼所料。

馬爾文死了，死在了那些因為心有餘悸而惡向膽邊生的受害者手裡。

他到死也瞪著眼睛，面朝魯尼所在的方向，估計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背負罵名被憤怒的受害者折磨致死，而不是在葉赫的審訊折磨中喪命。

對他來說，或許后一種死法反而讓他更能接受，畢竟那樣他至少還是一個忠心耿耿的部下，至少不會身敗名裂。

確認馬爾文徹底斷氣以後，魯尼沉默著揮揮手，他身邊的鎮民們才一擁而上的拉住了那些受害者，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穩住了他們的情緒。

而他自己則是最後看了一眼失去光澤的馬爾文的雙眼，然後轉身離去。

他在心裡回想起了馬爾文這兩天的坐立不安，又回想起了那位面帶笑容給孩子們派發糖果的男人。

至少你還能有具全屍……老朋友。

安息吧，你的死是有價值的，讓我和我的部下們以英雄而不是罪犯的身份，繼續活了下去……

這段時間已經讓魯尼做完了自己的心理思想工作，他看開了，反正馬爾文一定是死路一條，讓他死的對自己有價值一點，不是更好？

在魯尼走出家門時，許多從南福利亞聞迅趕來的新聞工作者和警探，剛好從鎮子入口那邊現身。

在魯尼派去叫來這些人的鎮民們的指引下，他們一起向魯尼這邊沖了過來。

而已經換好了正裝的魯尼理理嗓子，已經在肚子里打好了應付警探和記者腹稿。

當罪犯誰都不樂意，但當英雄，魯尼覺得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這些人的到來還不是葉赫安排的劇本內容，而是他為了自保，自己給自己特地加的戲！

於當天午時過後，消息傳回了南福利亞。

困擾整個城市數月之久的海量失蹤案，居然被一個距離南福利亞不到五公里的小鎮上的善良鎮民給偵破了，免不了全城大躁，激起民眾們熱烈的議論聲。

史蒂芬議員是最尷尬的那一位，因為他確實沒參與到馬爾文以及聯邦科研所的計劃中，所以毫不知情。

可之前他還可以因為失蹤人員沒一個現身，而強壓輿論，繼續維持南福利亞娛樂之都的熱度。

現在一下子出現了十一個失蹤人員受害者，史蒂芬議員就再也躲不過去了。

估計這幾天他都得被新聞發布會和答市民問拖著，沒法繼續陪葉赫享受南福利亞的娛樂服務了。

其實葉赫的這份劇本很經不起推敲，但馬爾文的戰爭學院主任身份，很好的吸引了民眾的注意力。

輿論矛頭暫時已經指向了戰爭學院那邊，有關其他失蹤者的調查，也在萬眾矚目之下，被當上英雄的小鎮鎮民們合力引導向了誤區。

魯尼知道，自己最多也只能拖個十天半個月。

案情爆發的那麼迅速，南福利亞的警探就是再不稱職，遲早也會查到密林那邊，最後把調查目光轉回到他們這個小鎮本身。

可他已經儘力了，除了祈禱葉赫能在這段時間裡與馬爾文身後的人分出勝負，或者鬧出更大的新聞，將這裡的失蹤案給遮過去以外，他實在是無計可施。

這一方面，葉赫也沒有讓他失望。

等時間來到明天上午，帶年輕人們順流而下去了馬爾文的另一側「實驗品儲藏室」的赫拉，就會在那邊把新聞重新引爆。

有趣的是，赫拉這邊的行動並不是因為葉赫發現失蹤者和馬爾文，而是通過另一些線索查了過去。

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殊途同歸」？

總之，葉赫樂見其成，事情鬧的越大，他越能得到幕後之人的反饋。

不過在此之前……黃昏時分，偽裝狀態的葉赫在南福利亞最豪華的餐館接到了他的客人。

也是他的另一條線索的「線索頭」，康納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