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會明白的吧?
第340章會明白的吧?
等他做好準備,院牆外才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陳凡趕緊走到大門口,只見鄉間的小道上,一個個從田裡上來的人,跟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一樣,雙腳裹了一層泥,走一步挪一步,臉上身上都是看得見的疲憊。
等一群人零零散散地走了大半,他才看見姜麗麗她們四個。
這時候他卻沒有去迎接,而是轉身進了院子。
等姜麗麗四人陸續走進院門,陳凡已經拎過來兩桶溫水,「來來來,都先洗手洗腳,完了再吃飯。我給你們燒了熱水,吃完飯之後呢,你們都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覺。」
四個女生看著院子里擺好飯菜的餐桌,還有面前的熱水,不禁相視一眼,感覺身上的疲憊一下子去掉了大半。
洗臉、洗手、沖腳,不一會兒,四個女生盡量將自己收拾乾淨。
但也只是表面上乾淨,只要仔細去看,就能在她們的發間、指甲縫,還有衣服上看見零散的泥點。
她們也沒有穿鞋,就光著腳過來坐著吃飯。
陳凡先給她們一人舀了一碗稀飯,「先潤潤嗓子,要不然可吃不進去。」
然後指向廚房,「去,鍋里有兩大鍋熱水,你們都去打水洗澡,完了好好睡一覺,要不然下午可吃不消。」
姜麗麗拿起筷子,捧著大飯碗,抬起頭看著他,抿嘴笑了笑,「謝謝。」
四個女生都紅著臉,拎著水桶去打水。
咋地了,還不讓幹活兒啊?
陳凡指了指她們每一個人,「這幾天做飯洗碗都不用你們干。」
姜麗麗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抿著嘴輕輕將碗放下。
以前姜麗麗的膚色是最白的,而今天只是一個上午,她也被晒成了紅臉蛋,那三個更不用說,有從小麥色往鍋底過度的趨勢,可見太陽之毒。
陳凡自己也坐下,嘿嘿笑道,「你們天天給我做飯,我也沒說一聲謝謝,現在你們是勞動功臣,我做頓飯算得了什麼。」
已經動了的姜麗麗,和即將準備動的黃鶯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屋子裡的竹床上,冬天鋪的稻草和棉絮早已經撤走,只有一張蚊帳罩著竹床。
不僅回不去,這種被太陽晒傷的顏色還會越來越深,直到結疤、脫皮,長出新的皮膚。
陳凡指了指後面,「也別誰先誰后,廁所可以洗兩個,房間也可以洗兩個,誰也別耽誤。」
只是雙手和臉上被曬紅的顏色,短時間內是回不去了。
今天陳大廚做的飯菜確實很開胃,剛開始她們還沒什麼胃口,等喝了一碗溫熱的稀粥,再吃了幾口榨胡椒糊小魚仔,頓時胃口大開,每人都吃了兩海碗飯,將陳凡做的菜一掃而空,一籠蒸飯也幹掉了大半。
洗漱完之後,換上乾淨的衣服,她們總算有了點乾淨的樣子。
這時候蚊帳也被卷到頂上四面通風,她們也不顧忌陳凡,將房間里的四扇窗戶和房門都全部敞開,讓風盡量流通。
可儘管如此,熟睡的四人額頭上還是冒出一層細汗,而且不停的翻身,在狹窄的竹床上尋找更涼爽的地方。
陳凡當即一聲大呵,「放下!」
黃鶯乾咳一聲,站起來往廚房走,「那我先去洗。」
見她們都不動,陳凡臉色一板、眼睛一瞪,「怎麼,我說話不管用了是不是?!」
四個女生又互相看了看,這才端起碗吃飯,只不過吃飯的時候,嘴角都還掛著笑意。
陳凡只能就著菜湯扒了兩碗乾飯,暗暗尊稱她們一聲女中豪傑!
吃完飯之後,姜麗麗站起來就要收拾碗筷。
對此陳凡也沒有辦法,他倒是想去買一台電風扇,可上次在地委衛生處,沒想到這一茬,而嚴利元給他的票證裡面,三轉一響都有,卻就是沒有電風扇的票,只能徒呼奈何。
其實這時候也沒有人會去講究什麼,她們回來還能有現成的飯菜可以吃,有溫水洗漱,可以睡竹床。
更多的普通社員家庭,不管男女老少,大多都是隨便找一塊塑料布,或者是一張草席,往地上一鋪,就靠著地上的涼氣睡覺。
都知道在地上睡、沾染了涼氣可能會生病,但是沒有辦法,如果不這樣,他們很多人根本就熱得睡不著。
上午主要還是收割、捆綁,到了下午,挑稻穀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那谷穗沉甸甸的壓在肩頭,比一桶水可要重多了,而且挑水只需要挑幾擔,就能將水缸挑滿,而挑谷穗,卻是沒有盡頭,一直要挑到天黑。
將谷穗從地頭挑到曬穀場,還要碼成草垛,既是體力活,也是技術活,如果中午不休息好,下午沒有體力,影響到雙搶進度,那可就遭了。
……
到了下午兩點,大喇叭里再次提前響起聲音,前面小隊的村莊也隱隱傳來銅鑼敲響的聲音,這便是下午開場的號角聲。
姜麗麗猛地一下驚醒,撐著床坐起來,只感覺身上一陣酸痛。
黃鶯她們也沒差多少,幾乎是同一時間起床。
她們的反應也沒比姜麗麗好到哪裡去。
哪怕是平時干慣了農活的人,一下子參加雙搶,也有些適應不了。
但是適應不了也得適應,而且這樣的超重體力勞動,還要持續半個多月,只需要三五天,不管什麼樣的人,都能適應這樣的勞動!
就在她們準備出去開工的時候,楊菊突然一聲驚呼,「哎呀,忘了磨鐮刀。」
其他三人也面面相覷。
雙搶時節,對鐮刀的磨損非常大,一般每天都要磨兩次,早上磨一次,中午磨一次。
或者是頭天晚上磨,然後第二天中午磨。
只有將鐮刀磨快,收割的時候才更方便快捷,要不然鐮刀割不動稻草,效率更低不說,有時候還容易傷到自己。
因為越是割不動,就越是用力,用力過度之後,就不容易控制住鐮刀,要是稻草突然被割斷,那鐮刀就會割向自己。
任何一個地方,每年雙搶的時候,都有被鐮刀割傷的人,無一例外!
姜麗麗呼出一口氣,揉了揉臉,起身就往外走,「現在趕緊去磨幾下。」
黃鶯點著頭起身,「對對對,陳老師說過,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磨了總比不磨強。」
等她們慌亂跑出去,便看見陳凡拎著四把鐮刀過來,然後倒提著遞給她們,「咯,鐮刀已經都磨好了,你們用的時候小心點。」
咦????
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接到手裡,楊菊將鐮刀舉到眼前看了看,眼裡滿是驚訝,「這個刀口磨得好利啊。」
黃鶯也情不自禁點頭,「一看就很快。」
劉丹眼裡滿是驚嘆,「比我爸磨得還好!」
姜麗麗則看著陳凡,「你怎麼這麼會磨刀?」
陳凡聳聳肩,滿臉淡然的樣子,「我連打刀都會,磨刀算什麼!」
四人這才想起來,對哦,他還自己打過兩把刀,連鐵匠活都會,區區磨刀而已,似乎確實不值一提。
得了陳凡磨的「寶刀」,四人急匆匆地往田地趕去。
下午雙搶,開戰!
陳凡畫了一上午的畫,這時候便沒想著跟過去。
他先去了趟熊貓園,打開園門,將堆在門口、不知道哪個小隊送來的竹子都搬進去,又順腳將兩條狗子踢開,還指著它們罵,「都說了不讓伱們來,你們怎麼還來呢,你們來了,小馬駒也要來,小馬駒來了,小羊羊也要來,那這裡還是熊貓園嗎?乾脆成動物園得了。立馬的,滾外面蹲著去。」
多多和球球只能乖乖地跑到場坪中間坐著,尾巴搖啊搖,耳朵卻往下耷拉著,顯示出本狗子心情很差的真實狀態。
陳凡可不管它們,先將竹子都拖進熊貓園裡,一把推開撲過來的滾滾,「行啦行啦,知道你餓了一上午,我那不是忙嗎,餓你半天又沒事,還能讓你記得更珍惜糧食,注意點啊,以後每天送餐時間從早上改到中午,自己記得留口糧。」
然後在滾滾哀怨的目光中出去,將院門鎖住。
陳凡再大步往新房走去,路過兩條狗子的時候,瞟了它們一眼,「行了,別耷拉著耳朵,進來吧。」
多多和球球立刻搖頭擺尾地跟在他身後。
陳凡在屋子裡忙活一通,這才重新回到知青院,背著自己的背包,將上午的勞動成果放在包里,騎著小母馬往大隊部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到了大隊部,進去的時候瞄了一眼,辦公室沒人?
想了一下,再轉去幾乎沒怎麼去過的中跨院辦公室,那裡是張文良這個治保主任和楊興秀這個婦女主任兩人待的地方,在這裡佔了個房間辦公的還有會計和保管員,只不過他們兩個很少過來,只有有事的時候,別人去叫他們,他們才會過來工作,卻也很少進辦公室,都是直接處理事情。
然而這裡也沒有人。
張文良和張覺民還在外面搞「講座」,不在這裡很正常,所以今天楊興秀也下地頭去啦?
陳凡摸了把腦袋,轉身便往後院走。
後院二樓的廣播站,張翠娥儘管熱得汗流浹背,依然盡忠職守,一絲不苟地念著新聞稿。
備註,她自己寫的!
陳凡站在門口,等她將一篇稿子念完,才輕輕敲了敲門。
張翠娥轉過臉,一看是他,便滿臉驚喜地要喊人。
陳凡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張翠娥一下子捂住嘴,看了看還開著的話筒,嚇出一身冷汗。
好險,差點釀成播出事故!
她紅著臉將話筒關掉,再把留聲機打開,播放激昂的「戰地新歌」。
然後才站起來蹬蹬蹬地跑到陳凡面前,「老師你來啦。」
陳凡笑著點點頭,隨即問道,「知道楊書記他們去哪裡了嗎?」
張翠娥先點頭、后搖頭,「大隊部所有人都下地頭了,只有我要守在廣播室,負責播音工作,至於具體去了哪個小隊,我也不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陳凡也不意外,當即點了點頭,「行,你繼續堅守,我寫一篇文章,等會兒你交給楊書記,讓他聯繫公社,以生產隊的名義郵寄公函,投遞給《江南文藝》。」
張翠娥眼睛一亮,「你要寫文章啦?是寫雙搶的嗎?」
陳凡笑著走進去,拉開椅子坐下,先將包放到一旁,然後從抽屜里拿出紙和筆,笑道,「等我寫完了,你就知道了。」
頓了一下,他又轉頭看著張翠娥,笑道,「或者,你看著我寫也行。」
張翠娥自然選擇看著,當即連連點頭,乖巧地站在一旁,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輕。
陳凡心裡早已經打了腹稿,這時候提筆就開寫。
張翠娥站在一旁看著,剛開始還只是覺得老師先得好,不知不覺就入了迷,等她反應過來,眼睛不禁睜得老大。
老師寫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而且他不用想的嗎?
自己寫一篇文章,又是冥思苦想,又是翻閱資料,累死累活才好不容易憋出幾百個字。
再看看老師,我的天吶!
一手漂亮的行書,刷刷刷刷沒幾下就是兩行,再刷刷刷刷就是一頁紙。
短短半個多小時,他就寫了七八頁?
是七頁還是八頁來著?
陳凡在稿紙上寫下最後一句,「下午的號角聲響起,我們的『女戰士們』從睡夢中醒來,顧不得擦乾額頭上的汗珠,便拎著磨快的鐮刀再次沖向『戰場』。
今年……不,每年的豐收、每一粒糧食,都有她們流下的汗水。
她們在用辛勤的勞動建設我們的祖國,而祖國的繁榮富強,也一定會記得她們的汗珠。」
寫完之後,陳凡將稿紙疊好,轉身遞給張翠娥,正色說道,「等楊書記回來,第一時間交給他,記住了,儘快去投遞。」
張翠娥雙手接過去,用力點了點頭,「嗯嗯,我一定會記得的。」
頓了一下,她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要用生產隊的名義寄呢?你自己寄不也一樣。」
陳凡將紙筆收好,同時說道,「因為寄公函更快啊,等我自己寄,雜誌社回信都要到月底,那時候雙搶都快完了,還頂什麼用。」
張翠娥不禁愣了愣,小聲問道,「老師,你要幹嘛?」
陳凡微微一笑,「沒幹嘛,就想搞幾張電風扇票。」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心裡卻在打鼓,我小說裡面都寫得這麼直接了,江南文藝編輯部的領導,不會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