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布爾喬亞

當陳凡帶著老舅一家上樓參觀的時候，姜家兩姐妹湊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確定他們都已經上了二樓，才齊齊呼出一口長氣。

兩姐妹聽到聲音，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露出笑臉。

姜麗麗雙手捧著臉，小聲說道，「好尷尬呀，突然見面，一點準備都沒有。」

姜甜甜皺皺鼻子，走到水池前洗手，同時說道，「剛才聽小凡的意思，他們是突然找過來的，他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可別怪他。」

姜麗麗走進來坐在板凳上，繼續摘菜，笑著搖搖頭，「這倒沒有，就是有點尷尬。」

隨後紅著臉低下頭，「也不知道他們對我印象好不好。」

姜甜甜甩了幾下手，走過來說道，「我覺得他們對你的印象還不錯，尤其是那個表姐，一直在看你，臉上和眼睛里也沒有不滿意的樣子。」

她說著蹲下來，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隻小盒子，遞給姜麗麗，「咯，這個禮物還是給你吧，……」

不等她說完，姜麗麗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自己還回去，別給我。」

姜甜甜臉色微僵，也瞪了一眼回去，「皮緊實了是吧，要不給你鬆鬆。」

可惜妹妹根本不理她。

姜甜甜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怔怔地看著手裡的小盒子，片刻后，將盒子打開，頓時眼睛一亮，「好漂亮。」

姜麗麗抬眼望去，只見她手裡拿著一條金銀相間、上面還點綴了一隻金色蝴蝶的鏈子，不覺有些驚訝，「好看是好看，就是這條項鏈太短了吧？」

姜甜甜將鏈子舉到眼前，沉吟片刻，「這個應該是手鏈。」

算起來，除了比較簡單的髮飾之外，國內已經有十幾年沒什麼人戴金銀首飾之類的飾品，是以很多人除了常規的戒子手鐲項鏈之外，竟然不知道還有其他種類的首飾。

要隨著電影《廬山戀》的播出，女主角展示了多種首飾，還有後來影視劇的播出，首飾才重新流行起來。

姜麗麗就沒聽說過，此時聽姐姐說手鏈，不禁有些好奇，「是戴在手腕上的嗎？」

姜甜甜抿抿嘴，眼珠一轉，拉過妹妹的手便往上戴，「試試不就知道了。」

笨拙地將拉扣扣上，手鏈與姜麗麗皓腕相得益彰，尤其是那隻金色的蝴蝶振翅欲飛，讓兩姐妹一時都看痴了。

等回過神來，姜麗麗也不甘示弱，起身洗了手，甩干后從自己口袋掏出小盒子，打開后一看，卻是一條項鏈，以銀色為底色，纏繞著幾根金絲，還有一隻小鳥形狀的吊墜。

她將項鏈拿起來，嬉笑著給姐姐戴上，「真好看。」

兩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會兒，都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下一秒，兩人又趕緊捂嘴，偷偷看了一眼廚房門口，沒聽見有動靜，才齊齊舒了口氣，又相視而笑。

隨後姜麗麗將手遞到姐姐面前，「快幫我解下來，戴著這個我都不會幹活兒了。」

姜甜甜笑著將拉扣解開，放回到小盒子，又讓妹妹幫忙把項鏈解開，笑道，「咱們呀，就沒有享受的命，戴著首飾都不舒服。」

姜麗麗把項鏈收好，盒子塞回口袋裡，咧嘴笑道，「不戴也挺好的，戴著才不習慣。」

不過心裡想著，等只有自己和小凡兩個人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戴給他看一看？

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以前她還沒這個想法，可是今天看到周表姐的樣子，才知道女孩子還能這樣打扮。

漂亮的衣服、帽子，還有精緻的首飾。

雖然看上去有點布爾喬亞，可是真的漂亮啊。

這時耳邊響起姐姐的聲音，「這時候就不要想著好看啦，還不趕緊備菜做飯。」

姜麗麗刷地一下紅了臉，拉開椅子坐下，低著頭繼續摘菜，「哪有。」

姜甜甜輕哼一聲，看著她揶揄地說道，「你敢說剛才不是想戴著給小凡看？」

姜麗麗腦袋扎得更低，但是氣勢不輸，「才沒有。」

姜甜甜一根手指頭戳在她額頭上，「死鴨子嘴硬。」

……

兩姐妹齊心協力，一個小時不到，便整出一大桌菜。

陳凡他們聞著香味便下樓來，正好幫忙端菜上桌。

這裡周正東輩分最大，又是親戚，算不得客人，便被請到主位上坐著。

他看了看滿桌佳肴，再看看端著最後一盆湯過來的姜麗麗，笑道，「我以為小凡的廚藝很不錯，沒想到你的手藝也不比他差啊。」

周亞麗則拉著姜麗麗和姜甜甜坐下，一個在她左邊，一個在他右邊，得了便宜還賣乖，對著陳凡齜牙咧嘴，「老弟，你不介意吧。」

陳凡都不理她，對著兩姐妹笑道，「你們就幫我陪一下舅媽。」

他就故意不提周亞麗。

周亞麗對著他噘嘴表示不滿，隨即又興高采烈地拉著姜甜甜聊天。

這時姜麗麗才有時間說話，她紅著臉、轉身對著周正東和趙婉茹說道，「舅舅過獎了。我的廚藝還是跟小凡學的，前後將近一年，可還是比不過他。」

趙婉茹拉過姜麗麗的手，臉上滿是和顏悅色，「之前小凡還藏著掖著，沒有說過你，肯定是害羞，你快跟舅媽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有的話跟舅媽說，舅媽給你做主。」

陳凡拎著一瓶酒和幾支汽水飲料過來，坐在周正東旁邊，正好聽見這話，不禁笑道，「那時候她跟小白兔似的，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哪會欺負她。」

周亞麗眼神嗖地一下殺到，眼裡卻興緻盎然，「疼都來不及是吧？！」

陳凡臉色一黑，將飲料遞過去，「喝你的汽水。」

隨後一人一支汽水放到她們面前，這才拎著酒瓶給周正東倒酒。

飯桌上，周亞麗對姜甜甜、趙婉茹對姜麗麗，各自聊得正歡。

陳凡則和周正東一邊喝酒、一邊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

「你們要是真想買房，我建議不妨待會兒先問問情況，看看能不能買，要是能買，就儘快下手。

我知道你們不在乎這三瓜倆棗的，可是能省則省，沒必要明知房價要漲，還拖著不辦。

萬一要是不行，那也沒辦法，只能等。等窗戶打開、政策出台，到時候你們自己跟內地的住宅公司合作開發。

外商獨資的話，我估計暫時應該行不通，土地很敏感，不同於其他資產，土地是根基，而且現在國內群眾對房地產行業沒有概念，如果把土地交給外商開發，肯定會有很多人不理解，開放也要有個過程，不能急、更不能亂。

但是合作開發不一樣，主導的還是國企，只不過利用了外資，這個就很好理解。儘管如此，對你們也不是沒有好處，獲取利潤只是最基本的東西，搞清楚國內的房地產開發程序是其次，最關鍵的是看看能不能爭取到對商品房的處置權。

如果可以的話，那跟你們自己開發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一通長篇大論之後，話題又從房地產轉移到其他行業，甚至延伸到美國方面的業務。

陳凡又沒喝醉，自然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國內也有不少從境外引進來的書籍，雖說絕大部分還是60年代的作品，可也能提供不少參考。

通過利用這些理論，結合國內的理論著作，再加上國內供銷系統的運營情況，陳凡便就此展開討論。

「無論什麼行業，農業也好、房地產也好、批發與零售也好，乃至於文化、娛樂，等等等等，都逃不出供求關係的圈子。

那麼在考慮客戶需求的時候，除了本行業的東西之外，是不是應該盡量全面地去考慮顧客的需要。……」

他並沒有說太多來自後世的東西。

比如商場加公寓加辦公樓模式，也就是後世幾乎人所共知的「城市綜合體」，他就沒有提。

一個是時機不合適，另一個，舅舅再親也不是親爹，何況還是個假的。拿出一些稍微超前的東西，還可以說是自己研究的結果，不會引人懷疑，也對得起周正東一家人的熱情和付出。

差不多就夠了。

能賺大錢的東西，還是留給以後自己去賺。若是那時候舅舅一家跟自己還是這麼親，也不妨礙帶著他們一起發財。至於現在，就先這樣吧。

周正東對外甥說的那套東西也很感興趣。

這裡面沒有具體的建議或方案，但這是一種可以放諸四海皆準的思路，比具體的方案，價值還要更高。

他根據周家產業的現狀，結合陳凡提出的思路，很快就想到不少生意方面的改革方案。

然後便將這些方案拿出來，同陳凡進行討論。

喝完了酒，又繼續喝茶。

從酒桌討論到茶桌，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兩點。

直到門鈴聲響起，他才想起來還要去拜訪那位周家故交。

姜麗麗跑出去開門，將三位陪同幹部請進來落座，由陳凡陪著閑聊。

周正東則去洗漱乾淨，回房換了身衣服，便跟著他們離開。

至於趙婉茹和周亞麗，此時正一人一隻貓抱著，坐在貴妃椅上擼貓。

半斤和八兩看著不遠處坐著、殘忍拋棄自己的主人，已經懶得掙扎。

主要是老主人還在呢，它們哪敢吶。

等周正東他們離開，陳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四人說道，「我去作協去看巴老，你們誰去？」

姜麗麗和姜甜甜頓時眼睛發亮，可是瞟了一眼還在擼貓的母女倆，沒有吭聲。

機會難得啊。

即便是經常去《上海文藝》和《文匯報》學習的姜甜甜，都不太常見到巴老。老人家事情多著呢，哪會一天到晚泡在編輯部。所以她也想跟著去。

至於姜麗麗，更是連巴老都沒見過，只從陳凡這裡聽過他們見面的場景。再說了，姐姐都跟著他去見了面，自己怎麼能不去呢？

但是，現在家裡有客人，更沒有丟下客人、自己出門的道理。

兩姐妹便呆在原地，沒有吱聲。

而趙婉茹和周亞麗都有些好奇，兩人齊聲問道，「巴老是誰？」

陳凡笑了笑，解釋道，「就是巴金先生。」

「巴金？」

趙婉茹眼睛一亮，「你還認識巴金？」

巴金可是從民國時期就有名的大作家，作品流傳海外，周家的出版公司還出版過他的書。

咳咳，就是沒給版稅。

主要是聯繫不上人吶，否則就那麼一點錢，周家還不至於捨不得。

因為出版社最開始是主要針對華人市場，可華人在紐約畢竟是小眾，所以印刷量不會多，每次印個一兩千本，差不多就飽和了。

除了巴金，茅盾等大作家也是出版社的「目標」，雖然出版量不大，卻很好賺，不愁銷路。

其他作家就不行了。

往事在趙婉茹腦子裡閃過，她立刻站起身，將半斤放到一旁，說道，「正好，我找巴老有點事，跟你一起去。」

陳凡一聽，不覺有些好奇，「找他有什麼事？」

趙婉茹笑道，「以前出版社印刷過巴金先生的作品，但是一直沒有給過版稅，正好今天送過去。」

陳凡不禁啞然失笑，「那巴老應該很開心，天降橫財啊。」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巴老的稿費不菲，從50年代開始就不領工資，一直以來都是靠稿費生活，即便大風天取消了稿費，他也依然沒拿過工資，自然不是像陳作家這種愛財的人。

而周家在海外又能印多少書呢？充其量幾千本就了不得，哪怕按照20%的版稅，稿費有個幾千塊就頂天了，別說巴老，這點錢連陳凡都沒看在眼裡。

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不是錢的事。

態度很重要！

既然趙婉茹決定去，那周亞麗自然也跟著。

姜甜甜兩姐妹一看，頓時滿心歡喜，一起上樓去換衣服。

不一會兒下來，兩人都是一身白襯衫、藍褲子、黑色矮跟皮鞋，頭髮梳了兩條辮子，烏黑鋥亮，用當前的眼光去看，那叫一個時尚！

但是等趙婉茹和周亞麗出來，兩姐妹都看呆了。

臉上略施粉黛，臉色便增色三分，各穿一條長裙，再加上帽子、首飾的點綴，就跟從電影里走出來的布爾喬亞夫人和小姐一樣，甚至比電影里的更好看。

兩姐妹相視一眼，不禁有些氣餒。

陳凡好笑地瞟了她們一眼，隨後站起來笑道，「準備好了，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