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害怕什麼

她的強大超乎想象，我很佩服她，普通人害怕、畏懼的東西在她眼裡不值一提，我很好奇她會害怕什麼，這麼想著問出了口，

「你會因為什麼而害怕？」

「對生活失去興趣和熱情。」

「這大概是很多人恐懼又最終走向的路，你對生活懷有無限熱情，磨難打不倒你。你對於外在的改變也是為自己，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我支持你。」

「謝謝你能理解支持我，總算不是孤立無援。」

「對了，你的寫作如何了？」

她輕輕搖頭，臉上的落寞無望與鵝黃色毛衣形成鮮明對比，「和以前一樣，沒有一部作品激起水花，好像被打入冷宮，無人問津，申請簽約收到的也只有拒絕，我擺攤賺錢在各大平台宣傳依然無濟於事，我想可能是自己真的沒有寫作天賦，我的內心已經放棄了，讓我垂死掙扎繼續寫的只剩堅持這個習慣了。」

好像寫作對她的打擊比之前更大，可能是投入太多了卻沒有任何回饋。

「寫作和藝術一樣，需要天賦、經歷、感悟和運氣，你欠缺的只是經歷和運氣，總有一天會成功。」

「在我有生之年還是死後呢？」她自嘲道。

「說不定就在你的下一部作品。我和你一樣，從幼兒園到現在大大小小畫了無數張畫，沒人欣賞、喜歡，就連我的教授也放棄了我，你知道他說過最打擊我的是什麼嗎？」

冉冬身體微微前傾，等待答案，

「他說我缺少藝術感知力，這對學藝術的人來說是最為致命的打擊，好像鋼琴家沒了手、長跑運動員失去腿。出於最初的喜歡和習慣我還在堅持畫，但不那麼急於追求成功了，開始把重點放在享受過程上，心態也好了很多。掙脫自我懷疑的束縛后，我的作品反而有了進步，你也可以試著把關注點放在過程中，說不定會有出乎意料的結果。」

「不看結果還有什麼意義和動力呢，我要為生存奔波，沒有那麼多精力和金錢打水漂。」

「寫作本就投資周期長、回報晚，急也沒用，你越急結果反而越不理想，陷入死循環，自我消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調整心態，繼續前進。」

「是啊，急也沒有用。我之前聽過一個說法，夢想是在你努力過後才知道天賦多麼重要，不需要別人勸說也會自己放棄，說不定哪天我就放棄了呢。」

「冉冬，相信我，你是有天賦的，別人可能會放棄，但你不會，你的不甘不允許你放棄。你現在有可以糊口的工作，不指望寫作賺錢，就當業餘愛好繼續養著好了，想寫寫，不想寫就不寫，放平心態，這樣才能寫出更好的作品，焦躁中是寫不出好作品的。」

「你說的沒錯。我現階段是不指望寫作賺錢，但是我需要寫作帶來的名，如果我能獲得這張名牌，不論是換工作還是找對象都不會太差，在親戚朋友圈子裡也會從反例變成正面例子。」

我望著冉冬，對她產生深深的同情，她辭去之前的正式工作，現在的工作有一朝沒一朝，而且收入不高，周圍人可能沒少質疑否定過她。在找對象方面她心氣高，同階層的普通男性她看不上，更高階層的男性又不會選擇她，不上不下很難辦，寫作畫畫如果作為業餘愛好並不會給她加分太多，唯有名氣才能改變她的處境，她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變得目的性強，這麼在乎名利，但她的現實不惹人反感，反而讓人心生憐憫，畢竟，她面對各種壓力沒忘記初心已經很難得了。

她喝了口咖啡繼續道，「我寫作的目標是獲得很有含金量的國際文學獎，讀者遍布全球，名利雙手收，是不是痴人說夢？」她的笑滿含無奈和悲涼。在國內，這樣的言語從一個沒有任何背景支撐的普通人嘴裡出來會被當成神經病，妄想症患者，但我不這麼認為，她是用行動說大話的人，遲早會成功，只不過時機未到。

「不，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確定你可以做到。」說完我才我發覺自己的話多麼空洞、缺乏說服力，安慰不到人反而戳人心窩子。

她沒接話，垂眸繼續喝咖啡，泛白的手指捏的透明咖啡杯輕微晃動。她想哭，她控制不住自己，這種心情我也曾經體會過，於是我抽了兩張紙遞給她，

「在我跟前不必忍著，我理解。」曾經多少個夜晚，我躺在床上焦慮的睡不著，每每想到自己投入那麼多心力依舊無果的夢想忍不住心酸，想要哭泣，默默流淚，那種感覺好像抽魂，比身體的傷痛痛苦萬分，她要承受的遠多於我。

她接過紙巾，沉默哭泣。

酒吧人越來越多，歌手也上場了，環境漸漸嘈雜起來，聊天變的費力。我看了眼手錶，已經十一點半。

「冉冬，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先回？」

「嗯。」

我打車送她回家，她換了住處，住在一個社區城中村，外觀跟老小區差不多，人來人往看著很熱鬧。

「太晚了，我就不邀請你上去了。」

「好，你早點休息。」

「嗯。你到了給我發消息。」

「好，對了，你明天有安排嗎？」

「明天我準備去省圖看書。」

「好，晚安。」本來還想約她來著，但她好似想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