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一意孤行
以前畫畫我不習慣旁邊有人,可是安詩在我身邊我並不反感,她很安靜,除非我主動詢問,否則不會主動開口說話打擾我,總能在我看不見的時候默默幫我把鉛筆削好,顏料盤洗乾淨,收拾畫室的衛生,也不會按時按點催促我吃飯,只要我停筆想休息的時候便會有熱騰騰的飯等著我,她不會嫌棄畫室濃濃的顏料、碳粉味兒,願意吃住都在畫室(畫室三室一廳有專門的卧室,比畫畫的房間小一些,經常會堆積一些我的顏料和畫作,看著稍微亂一些)。慢慢的我從不習慣到習慣她的照顧最後離不開她的照顧。
隨著年紀增長(今年剛滿四十二),我的性慾遠不如以前,狀態好的時候一周一次,安詩二十三歲,剛好是年輕活力旺盛的時候,我總是擔心自己不能在這方面滿足她,不過好在她對性沒有那麼高的要求,每次完事後溫順滿足的縮在我懷裡,說一些調皮話,我們的生活就像那溪流,安穩流長,這道應了冉冬那句,愛不滿的情感反而走的更長遠。
我和冉冬的聯繫少了許多,她正在寫一本家庭傳記小說,她寫作如同我畫畫一樣,會減少和外界接觸,最主要的是我們都找到了可以傾訴交流的另一個人,不再是彼此的第一選擇。米嘉不忙的時候偶爾會和我通電話聊天,講他和冉冬的婚姻生活,言語之間滿滿的幸福。他說冉冬戒掉了夜生活,開始走上養生之路,在家的時間也遠遠多於外邊,很體諒他的辛苦,對他照顧有嘉,以至於他又壯實了不少(不是那種大腹便便的肥胖),對的婚姻會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做出改變並且被幸福感填滿。
半年後,安詩突然懷孕了(所謂的安全期並不真的安全),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安排雙方家長見面和婚禮籌備,一切都很順利,兩個月後一切準備就緒。原本我是打算簡單辦一下就好,但安詩是個很注重婚禮儀式的女孩,她平時沒什麼其他要求,所以在婚禮這件事上我全權按照她的意願辦理。她說,「不論別人的婚姻多麼不幸都無法澆滅我對婚姻的嚮往、對婚禮的重視憧憬,陳墨,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了,我嫁給了青春時期愛慕的男人,我想在婚禮上留下自己最美的時刻,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羨慕。」
「好,都依你。」
婚禮上除了親朋好友和圈內人,我還邀請了一些關係好的媒體朋友參加報道,這是我答應她的: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了。
冉冬跟威米嘉也來了,他們坐在離舞台最近的那一桌,十指相扣依舊很恩愛。座位是安詩和家裡人安排的,倒也合適,畢竟我跟冉冬分別有了自己的家庭,愛成了過去式,只剩友情。婚禮上冉冬作為親友代表上台講了祝福語,情真意切,聲音哽咽,
「大家好,我是陳墨的朋友——任冉冬,今天看著他結婚我比自己結婚還要感動,他是穿著普通人外衣的天使,善良、仁愛,是個無比珍貴的寶藏好男人,安詩小姐目光如炬,發現了他,得到了他,深愛他,我很為他們開心。在這裡我真心祝願他們百年好合,幸福美滿!」
底下掌聲雷動,冉冬把話筒還給司儀,擁抱了我和安詩,我看到了她眼裡蓄滿的淚水。
……
婚禮舉行完畢之後冉冬夫妻倆要當天趕回了A市,我送他們到門口繼續挽留,
「好不容易來一趟,待兩天,我和安詩帶你們在C市好好逛逛。」
冉冬搖搖頭,
「陳墨,看到你結婚我真心為你開心,祝福送到該離開了,米嘉媽媽生病住院了,身邊只有傭人也不合適,所以我們今晚必須趕回A市。」
「既然你們有急事那我不強留了,以後多聯繫。」
「嗯,再見。」
這一別便是兩年。期間冉冬的家庭傳記小說——《老郭家》發表了,反響很不錯,得到業內外一致任何,穩固了她在文學圈的地位。
我的孩子也誕生了,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王子,他看到人總愛笑,能把你的心融化,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多愛孩子。為了孩子的健康安全,安詩搬回家住,但每天會帶孩子來給我送飯,順便收拾下畫室。家人成了我新的創作靈感,我的作品風格就此改變——家庭溫柔風,但反響不好,大眾好像更喜歡我前期的作品,有感情衝擊力,於是我又投身於創作研究中,我的生活被繪畫和家人佔據著,很少再想起冉冬他們,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會聯繫,老朋友不就如此嗎?
周末,我一個人在畫室待著,電話突然狂躁響起,接連不斷,我不情願的接起,是冉冬。
「陳墨,你在C市嗎?」
「在。」
「我這會兒方便去找你嗎?」
我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本來跟安詩說好十點回家看孩子的。
「可以,我之前的畫室。」
「我就在門口。」我打開門,一個臉色蠟黃的纖瘦女人出現在門口,她的面部肌肉嚴重下垂、皮膚粗糙,眼神無光,半天我才認出是冉冬。
「快進來,不用換鞋子。」
她坐在沙發上,背部微駝,握著水杯的雙手骨節分明、蒼白,好像能被水杯壓骨折一般。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
「我們之間不用這麼見外,看你狀態不是很好,生病了嗎?」
「感冒了一場,已經好了。這麼晚來打擾是想跟你道個別,我凌晨一點就要飛非洲,時間比較趕。」
「去非洲?!」
「嗯。」
「這麼突然,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非洲最近在打仗,我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方向和意義。」
「你要做什麼?」
「戰地記者,把所見所聞寫成書,宣揚和平。」
「你應該清楚你去了活著回來的幾率很小,威米嘉知道嗎?你父母知道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的事情沒必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同意,我已經下定決心。」
她的話讓我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猜測她可能是和家人發生了矛盾,
「威米嘉是你的枕邊人,你父母是你最親的親人,你說他們是別人未免太讓人寒心,有矛盾解決矛盾,不該如此衝動。」
「不是衝動,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她看著我的眼神認真、堅定,不容改變。她這次沒開玩笑,也不是耍性子,我的心涼了一大截,
「冉冬,我一度以為你結婚後變了,收心了,沒成想你還是如此隨心所欲,沒有一丁點責任感,把自私自利發揮到極致,你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愛你的人什麼也不是。」
「我一向如此你不是知道嗎,我從未背叛過婚姻,但我不想後半輩子圍著一個男人轉。」
「沒有人強逼你圍著誰轉,你的事業和婚姻家庭並不衝突啊。」
「現在衝突了。」
「那當初又何必要結婚呢?」婚姻在她眼裡如同兒戲。
她冷笑一聲,
「可能是頭腦發熱吧。」
「你……那我祝你好運。」自從有了孩子,我很注重家庭責任感,冉冬這樣的行事風格讓現在的我無法接受,甚至反感。
她看了眼手錶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我雖然心裡鬱悶、生氣,但還是送她到電梯口,臨走前終是忍不住再次規勸,
「冉冬,非去不可嗎?」
「是。」
電梯來了,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著她消失的身影五味雜陳,她瘦了許多,狀態不太好,但她什麼也不說便做了那樣的決定,我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關心她、支持她,覺得是她任性自私要毀掉自己的幸福,怪不了別人,這兩年究竟是她沒變還是我變了太多?算了,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我得問問米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打了電話過去無人接聽,當我掛斷準備繼續打的時候安詩的電話進來了,催促我儘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