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最後的真相

時隔十八年，再次踏入A市，沒有預想的難以承受的痛苦，只有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悲傷。我按著苒苒給的地址和密碼順利到達米嘉家裡。

他還在他們以前的婚房住著，那麼大的屋子被濃濃的酒味充斥著，久久不散。我在廚房的地上找到爛醉如泥的他，他嘴裡含糊不清說著什麼，完全沒有意識，我將他背上樓安頓好後下樓收拾客廳，我沒想到他家裡竟然沒有保姆。

收拾完已經一個小時后了，我沒有一絲困意，坐在沙發上沉思，他不會跟女兒分開後天天飲酒吧？哎，我真是辦壞事第一名。多少人總是把自己片面的理解強加在別人身上，在無形中以為別人好的名義規勸別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比如我，從一開始我便錯了，不論是對冉冬還是對威米嘉，希望這次來得及。

威米嘉醒來時下午一點，我也在沙發上睡了一覺。他左搖右擺下樓，看到我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陳墨，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事先說一聲，是苒苒在你家鬧了嗎？她也回來了嗎？」他幾乎是跑下樓的，神情焦急。

「苒苒很乖，還在我家，過幾天回來，米嘉，對不起。」

「怎麼說這麼奇怪的話。」他拿了瓶礦泉水遞給我，臉色很蒼白，應是經常飲酒的緣故。

「也許十八年前我就錯了，因為我的錯誤差點釀成又一個悲劇，米嘉，你究竟隱瞞了什麼？」

「你的問題好奇怪，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想吃什麼我讓人送來。」他眼神微閃。

「我不餓。」

「那我就隨便點一些，我太餓了。」

他假裝在看手機，但並未滑動手機屏幕。

「米嘉，求求你告訴我好嗎，我們都深切體會過悔恨的滋味，如果你拿我當朋友，請你告訴我。」

「李沐逸還活著。」

「什麼！！」

「十九年前他突然出現在A市，私下找過冉冬，被我無意中發現的。」

「所以你們是因為這個徹底感情破裂，並不是其他？」

「算是吧，我們都知道冉冬多愛李沐逸，所愛之人失而復得，冉冬又那麼隨性，她會不顧一切和李沐逸再相愛，私奔，他們私會好幾次足以說明。」

「冉冬知道嗎？」

「我沒和她說，我在等她說，但她從未主動坦白，當著我的面撒謊去私會他，你無法理解被所愛之人當面欺騙的滋味。可偏偏在那個時候，冉冬告訴我她懷孕了。」

「所以你懷疑孩子不是你的？」

「嗯。換做是你你不會懷疑嗎？」

「所以你跟別的女人上床，甚至帶她們去你家做愛，就是為了氣冉冬？其實你完全可以主動問她的，她愛你，知道分寸，有些事不會隱瞞。」

「那是她對你和對李沐逸不會隱瞞，她沒那麼愛我，從不在乎我的心情和感受。」

「所以李沐逸的出現讓你更加認定她不夠愛你？」

「是，她知道孩子是我的，寧願傷害自己的身體也要將孩子打掉，但凡換成李沐逸，她絕不會那樣狠心。她遠走非洲，哪怕她死了也決口不提我，一字一句都不留給我。」

「你現在還這麼認為嗎？」

他搖搖頭，

「我知道的太晚了，人認為自己遭遇背叛的時候沒有理智可言，所以我這麼多年一直無法原諒自己。」

「那李沐逸呢？他真的在等冉冬？」

「他早早結婚生子，孩子都二十歲了。」

「他應該也知道冉冬去世的消息了，有來找過你嗎？」

「他有什麼臉面來找我？他是罪魁禍首，害死愛他的女人，讓我家庭破碎，自己卻幸福美滿。他偷偷去給冉冬掃過墓。」

「你怎麼確定是他？」

「紫藤花是冉冬最愛的花，你應該知道的。」

「哎……起點是李沐逸，終點還是李沐逸。」

「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李沐逸，後來我專門找了保鏢看守冉冬的墓地，不讓他靠近。」

「……」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孰是孰非，孰對孰錯無法判別，只能說時間是個壞蛋，陰差陽錯，製造一個又一個悲劇，傷害一個又一個可憐人。

「苒苒很愛你，也很理解你，她在我們家這些天一直沉默寡言，要不是她的提醒我至今還蒙在鼓裡，以為需要治癒的是她。米嘉，她是個好孩子，也很有智慧，振作起來，別讓孩子為你擔心，她失去了媽媽，不能再失去爸爸。」

「我知道，所以我這些年一直苦苦撐著，我太累了，要不是苒苒，我早就不想活了。」

「那就為了苒苒再撐一撐。」

米嘉哭了，無聲的哭泣著……

晚上我返回C市，苒苒和安詩在客廳看電視，我一進門她立刻站了起來，

「我爸爸還好嗎？」

「挺好的。」原來她破天荒坐在客廳看電視是為了等他爸爸的消息。

「他是不是又喝的爛醉如泥？」

「沒那麼嚴重。」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

「嗯，周末我親自送你回去。」

「好。」小姑娘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放鬆。

去A市的時候我特意找人把那副《遺落的愛》包裝好，讓苒苒帶著。

父女見面，輕輕擁抱，米嘉的手顫抖著摸摸孩子的頭頂，讓她上樓去收拾。

「陳墨，謝謝你。」

「跟我不必客氣。米嘉，你也不小了，該找個伴了，這樣孩子也放心。」

「嗯，我會留意的。」

五年後，威荏苒談了男朋友，正式繼承威氏家業，威米嘉保駕護航，不過他依舊單著，沒再找。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外面下著鵝毛大雪，我乘坐火車從莫斯科去往聖彼得堡，冉冬坐在我對面，穿著橘色的羽絨服，戴著白色圍巾，正在聚精會神的讀《安娜可列寧娜》，我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回應，快到站的時候她收起手裡的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很陌生，於是我主動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陳墨，看你也喜歡安娜卡列寧娜，可以認識下嗎？」

「我叫任冉冬。」她的眼睛清澈依舊，只是有些冷漠。

火車到站了，我跟冉冬一起邊聊天邊下車，可是一轉眼便不見她人了，我拚命的找，喊，卻再也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