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新芽妖精的豆芽法杖
只穿著一條四角短褲的流浪法師看到森林妖精的雙眼亮晶晶的,似乎眼裡只有麥芽糖,忍不住心裡一動。
「妖精語……我好像不太會!這門小語種外語,我記得只有某些妄想不勞而獲的野路子召喚師,研究契約和誓約的學院派法師,或是某些古老的貴族家族才會小範圍內傳承。」
羅迪想著森林妖精的事,忽然間久遠的記憶碎片浮現出來,那是曠野冒險時,在篝火邊閑談說笑,某位沒落貴族出身的遊盪者說過的隻言片語,涉及到妖精的幾個禁忌。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面目模糊的冒險者工會法師,看在同行的份上,稍微指點幾句前往古代森林冒險應當注意到的事項,其中就有妖精的禮儀。
流浪法師頓時眼睛一亮,不慌不忙地盤腿而坐,雙手十指交扣,指尖如蕊,攢成一團,拇指相抵,看上去就像是一枚花骨朵。
森林妖精察覺到淡淡的靈力波動,專註的目光終於從麥芽糖上移開,一路橫移落在「魔法師」身上。
「蓮花之禮!什麼時候開始的,與散發硫磺味的惡魔、體內流淌水銀的魔鬼打交道的人類魔法師,竟然會我族聖潔的見面禮?」
森林妖精蓮博阿斯不慌不忙地十指翻飛,按照同樣的手勢回了一禮過去,免得被「魔法師」認為自己不懂禮節。
羅迪看到妖精嘴角微嘲,卻還是按照習慣回禮,知道自己終於蒙對了。
於是,流浪法師鬆開彆扭的十指,雙手拇指壓住虎口,攤開其餘八根手指,朝著油紙包半裹住的糖塊,比劃了一個自取、請用的妖精族通用手勢。
森林妖精訝異極了,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魔法師」,覺得這或許是惡魔、魔鬼藉助眼前的人類,機遇自己的考驗。
如若不是「新芽」的蓮博阿斯天賦異稟,能夠事先洞悉辨別事物的本質,知道糖塊沒有任何隱藏陷阱,也沒有藏著任何詭計,她肯定不會忍不住饞嘴地偷吃一口。
事實是,「魔法師」任由她取走糖塊,也沒有任何動手的預兆,惡臭的硫磺味甚至寡淡了許多,無色無味的水銀更是停止了流淌,就連人類施法者體內的源泉,也一動不動地似乎凝固住了。
「真是一個為了表達善意,極端克制、理性、守弱示人的狠角色!」
新芽之蓮博阿斯以為自己是單獨行動,根本沒想到,附近的參天古樹和藤蔓之間,到處都是族人的身影。
他們對於闖入禁地,來到家族隱居核心區域的人類魔法師,好奇固然有不少,更多的是警惕和戒懼。
自從神聖魔法帝國在外部以五色巨龍為首的魔獸軍團不斷侵襲,內部各行省封疆大吏暗中支持的叛軍舉起解放奴隸的大旗號召下,堅持了一百多年才分崩離析,帝國最後一任紅衣執政官康斯坦德殿下,用號令不出帝都的權利和最後的資源,將族人轉化成森林妖精,並通過定向傳送法陣,以口袋位面為中轉,直接來到帝國北方疆域的秘密基地。
如若不是神聖巨龍「大帝」奧古斯丁突然暴起發難,親自率領一千多條金屬巨龍,成建制的龍族軍團主力發起集火吐息。
神威如海浩瀚的一擊絕難摧毀浮空島,頂多打碎成幾部分,掉落一陣流星雨罷了。
可惜,散亂的巨龍吐息被「大帝」奧古斯丁的超凡神力整流成高度集中一股,事態就急轉直下了。
連三百多重防護法術結成的衛星級咒圈,都在這一擊下分崩離析,船塢上在建的對龍族最終決戰兵器,魔法船京格璐尼梅露普斯就此夭折在襁褓中。
要不是紅衣執政官康斯坦德憤怒地展開大領域,以自身職業等級倒退十級支付了高昂的代價,為殘破不堪的魔法船恆定了靜滯力場。
幾百條被領域抓住的金屬巨龍瞬間陷入思維黃昏,被迫強行進入龍生的最後睡眠,連神聖巨龍都被震懾住,恐怕連魔法帝國最後的薪火都會徹底斷絕掉。
不像現在這樣,此地已經成了龍族的絕對禁區,連驕狂的龍族後起之秀,雷龍費爾巴哈馬斯特里同都不敢把龍鬚伸進妖精森林。
話說回來,去而復返的妖精,新芽之蓮博阿斯嘗到久違的糖塊滋味,還得到了魔法師慷慨的饋贈,心裡打定了主意,要給這位初次見面就送自己大禮的人類「朋友」一點特別的禮物。
於是,在森林妖精離開的時候,迅速拾取烤乾的衣物,給自己穿戴整齊的羅迪,看到新芽之蓮博阿斯飛回來,繞著自己一圈后,似乎發現了什麼,竟然揮舞著手裡,色澤如琉璃的豆芽法杖,凌空凝聚出一枚類似蕨草嫩枝蜷曲如球的立體符文。
「真言!我看不太像。神紋?傳說中是這樣,自成一體,圓滿無暇,自然而然!」
這枚符文凝聚出現后,森林妖精的臉上神色有點不舍,卻在看到魔法師關切地看著自己時,心裡微微一動,執意地向眼前的人類眉心推去。
羅迪心裡沒有害怕是不可能的,卻也知道新芽之蓮博阿斯屬於秩序善良陣營的自然之子,絕對不會坑害自己,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饋贈。
當符文融入眉心皮膚后,瞬間消失不見,似乎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接滲透進入腦海里。
流浪法師以前學過的各種戲法、法術,甚至是不久前雨水之靈的友誼反饋的「澆水術」符文,都在瞬息間崩潰,不斷地組合重構,圍繞著象徵生命和希望的「新芽」神紋,誕生出一道道新的法術,或者也可以稱之為戲法、魔術。
「這就是與森林妖精契約的感覺?我感覺好極了,有種整個人煥然一新的靈感。脫去沉重的凡人軀體,靈魂在信仰源泉的神國里重塑身軀,取得天人之姿……」
只是如此一來,別說銀蠅王卑爾澤留在雙手掌心的六角晶格紋路,就連力之御天使的光翼連接,似乎也被徹底截斷了。
羅迪感覺右手腕一輕,低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無眠冥想時,被「九號」精神感染滋生出的觸鬚,它就像是一條瀝青路面上的毒蛇,瘋狂地扭曲震動著,卻始終改變不了死亡終結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