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拖拉機的夢幻磨面之旅（三）
烈日當空，暖風拂面，張小寶感覺自己在飛。
男人對於車的喜愛是天生的，他不太記得，但據媽媽所說小時候他可喜歡爸爸的拖拉機了，每次不管啥時候，只要一聽見那輛單杠柴油發動機的拖拉機發出低吼，就算正在酣睡沒穿褲子，他也要跑出去坐在車上兜一圈。
好幾次惹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而且張小寶還很自私，據說有一次村裡的一個小夥伴坐在了爸爸的「副駕駛」，他拎著一根木棒趁其不備朝頭上「邦」的就一下，當時好像給人家直接開了瓢。
而現在，他失去了那些「血性」，只保留了坐在車上的自豪感。
爸爸專註地開著車，景色在兩旁的道路邊飛速後退，一排排蒼翠的柳樹和松樹在夏日的烈陽下，非但沒有無精打采，反而更加鬱鬱蔥蔥。
張小寶就享受來自微風的像極了母親溫暖雙手的撫摸，差點兒睡著了。
「小寶，可不敢睡著，當心掉下去，把你碾成肉餅！」
爸爸故意大聲笑著沖張小寶喊。
「知道了！」
張小寶也扯著嗓子喊，抖擻了精神坐正了身子。
就這樣昏昏沉沉地走了一段路，路勢開始變得險峻。
爸爸也放緩了行進的速度，發動機也不再發出巨大的異響轟鳴。藉此契機，爸爸對他說道：「小寶，前面是一段窄路，而且有好幾戶人家，每家門口都拴著兇惡的大狗，你小心些，不要被咬到。」
「嗯。」
張小寶知道這情況，畢竟前幾次差點兒就挂彩了，他有幾次都至今記憶猶新。
所以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待會兒看勢頭不對，你就抓緊車子，我加速快跑。」
爸爸又一次細細叮囑。
「好嘞，我知道了爸爸，實在不行我就在車上面左右橫跳。我從前往後跳，再從后往前跳。」說著張小寶抓住車廂上的欄杆給爸爸表演了一番。
「小心點，別摔下去。」
爸爸趕緊制止他，讓他乖乖兒坐穩當。
張小寶看爸爸的表情非常嚴肅，知道自己當下的行為十分危險，他不想讓爸爸擔心，就安靜的回來坐好。
二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都如臨大敵般目光注視著前方。
近了，沿著曲折的小路，二人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
先是聽見一聲犬吠，隨後那大狗便露出了本來面目。只見它如一隻牛犢般大小，渾身柔順的金黃色毛髮，在太陽下熠熠生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嘴部足有沙包那麼大，他的獠牙尖銳而閃亮，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中卻讓人不寒而粟，令張小寶渾身不自在。
它前肢的粗壯程度，甚至能夠比肩張小寶的大腿！此刻的它，俯身作隨時準備衝刺狀態，喉嚨里發出沉悶卻如雷霆般震懾的怒吼，面部肌肉隱隱隆起，看上去兇狠異常。
還好它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鐵鏈，才將他那不屈的靈魂和意志束縛在方圓三米左右的範圍內，也將它的行動規定在這方寸之間。
「小寶，抓穩了！」
爸爸一聲令下，張小寶將手指緊緊扣在旁邊可以抓手的三角鐵架上，用上了吃奶的力氣。
緊接著，爸爸猛打方向盤，同時腳下狠踩油門，車身在猛烈的抖動后，急速地向前一個箭步，向遠離大狗的一邊拐彎。但張小寶由於慣性的緣故，整個上半身差點兒脫離座位向外飛去，幸好因為他提前抓緊了車子，此刻來自於手上的巨大牽引力又將他即將分離的身體硬生生拽了回來。
狹路相逢勇者勝！
就在他的身子甩飛之際，車子正好與大狗擦身而過。看到張小寶的身體向它甩過來，那大狗也縱身一躍，張開那盆大口，與張小寶的距離無限接近。毫釐之間，那大狗的牙齒差一點就能夠到張小寶的臉部，與他來一個親密互動。
幸好那狗脖子上的鐵鏈及時將它束縛，而爸爸也第一時間回正了方向盤，巨大的慣性又將他及時甩向了爸爸一側。一秒鐘不到的時間裡，從張小寶與大狗極限拉扯，從無限接近，再到拉開距離，整個一驚心動魄。
看到張小寶突然間地接近，又突然間的遠離，那大狗眼睛里充滿了疑惑和不甘。
看著張小寶揚長而去，它突然渾身發力，身上的肌肉隆聚起一個個拳頭般大小的肉疙瘩，前爪子在地上瘋狂的抓撓，整個身體像一隻捕食的餓虎，猛烈地向張小寶的方向衝出，那細細的鐵鏈由於它的大力牽扯而發齣劇烈的響聲。
只兩三次的衝擊，那鐵鏈便應聲而斷。
「卧——」
看著它沖斷了鐵鏈，前一秒剛放鬆下心情，準備嘲笑它的張小寶這一下傻眼了，瞬間冷汗直流，眼珠子差點兒掉地上。
「怎麼了？」
此刻正在專心開車的爸爸還不了解發生了什麼，看到張小寶的落魄神情，聽到他差點兒脫口而出的國粹，他彷彿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但他還是問了出口，想從張小寶哪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它，它-它它它它它它它……」
張小寶指著飛撲而來地大狗，嘴裡激動的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爸爸馬上意識到了事態不對，趁著車子直行的空當，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情形。
「卧——」
他看到那隻近在咫尺的大黃狗夾著尾巴，撲楞著兩隻寬大的耳朵越追越近。它那健碩的身軀在陽光下顯得那麼雄壯威武，柔順的毛髮讓人有一種想下手撫摸的衝動，但它張開的血盆大口彷彿能吞下一整顆人頭，瞬間就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也差點兒失口喊出了國粹。
那大狗見他回頭，竟從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來，看著十分瘮人。
你能想象一隻狗發出了邪笑嗎？
那種志在必得的輕蔑，不帶任何猶豫，不容別人質疑的笑意、讓他渾身都不舒坦，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一瞬間豎立起來，一股寒意襲遍全身，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雖然情況緊急，但它並不像張小寶那樣手足無措，畢竟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也是見過一部分大場面的。這種情形雖然讓他震驚，但還不足以徹底擊潰他的意志。
電光火石之間，腳下踩著油門的右腳力度加深了，老舊的發動機像一頭被人猛抽了一鞭子的老黃牛，咆哮一聲便向前猛竄一截，霎時間甩開了他們與大狗的距離。
感受著後背傳來的充實的推背感，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彷彿到達了巔峰，有一種置身賽場的卓越成就感。
轉速提升，張老漢在速度的臨界點掛進了最高擋，整個動作乾淨利落，車身沒有一點二頓挫。
周圍的風景向後退卻的速度更快了，甚至已經開始模糊，本來三米間隔的行道樹此刻彷彿變成了一道由殘影構成的連續屏障，將整條路和張小寶父子二人包裹其中。
張小寶只聽得耳邊傳來「嗚——嗚——嗚——」的有規律的氣流劃破空氣而傳出的尖嘯。感受著極致的速度體驗帶來的莫名興奮，以及空氣進入口腔而使得他的腮幫子鼓得像兩個充滿氣的氣球一樣、由於呼吸困難而帶來的窒息感，只覺得整個人如夢似幻，大腦中莫名有一種嗨到極致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極致體驗。
張小寶不知道這種體驗從何而來，但如果當時測量他體內的腎上腺素含量和多巴胺分泌水平，他就會知道這數值大到驚人，甚至比人類的生殖繁衍過程所分泌的含量多了整整數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