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黃雀在後,斬草要除根!
霞光漫天~!
「周醫生。」
清水灣片場某布景地前,憂心忡忡的簡東普看一眼染透天際的紅霞:「下午了。」
「啊?」
周溪年如夢初醒,他下意識的先看下手上戴的勞力士,果然,時針已經指到4點。
不知不覺間,竟然過了一個下午!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簡東普幽幽說道:「真是沒有想到,竟然能參與這場大戲,周兄,他日,你也是要在史冊上被提上一筆的人啊。」
「簡兄。」
周溪年明白簡東普想說什麼,他環顧左右,都是自己人,而後才嘆息聲開口:「不能不為,不得不為。」
不能不為是因為周家跟高家綁定的有點深,這是人所共知之事。
在講究忠義的當下,周溪年是無論如何也要表個態的,否則會為人齒冷。
不得不為則是因為高某人對東莞商會的控制本來就很強力,旁的不說,只那個會吃人的小妖精劉美仁,其堂兄弟劉榮駒已經徹底掌控聯公樂。
有沒有自己發號施令,人家都會跟潮州幫同進退。
「哎!」
簡東普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只不過他實在是憂心而已:「未知高博士生死,實在輾轉反側。」
「都這種情況了。」
周溪年幽幽道:「高會長的生死已經不重要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高系人馬因為高要中槍的原故搞六國大封相,無論高某人到底是生還是死,都極難收場。
還不如索性就把事情做絕。
「不過。」
周溪年說道:「我希望會長安然無恙。」
「吉人自有天相。」
簡東普同意這一點。
如果高要在,觀其長久來的行事作風,其會成為華人大旗,成為洋人的眼中釘。
家族中人便能因此得到機會。
機會來自對抗嘛。
「周醫生。」
簡東普忽的打個眼色,而後便領著周溪年走到無人的角落。
「你說。」
簡東普低聲道:「高博士會不會效卧龍故計,裝死謀天下?」
周溪年面色有點古怪,他環顧四周,確定無人,而後才壓低聲音:「不瞞簡兄,其實我也有這個猜測。」
「但是…」
他臉上的表情略有幾分複雜:「如果真的中槍,只怕不是那麼僥倖的。」
周溪年是醫生,他清楚子彈的危害性以及人體的脆弱性。
子彈打進身體可不是就鑽一個血洞,其衝擊力會將附著的肌肉組織撕裂,再加上碎片…
周溪年不寒而慄。
簡東普說道:「要是沒中呢?」
他意味深長的看一眼周溪年:「你有沒有覺得,太快了!」
周溪年一怔,他情不自禁的摸一下臉頰。
事發之時,還有血跡濺到自己臉上!
「哎!」
簡東普猜測甚多,反而心思搞的更亂。
「現在猜這個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簡東普搖頭:「高晉親自出馬要拿傅老榕,香江、濠江之間必有爭執…」
「傅老榕可不是簡單人物。」
簡東普低聲道:「我聽說先前傅家門客四齣,多有串聯。」
「如此看來,高家是要快刀斬亂麻,以力破法啊。」
「說起來。」
簡東普面有古怪之色:「這二位主都是從草莽中走出來的。」
簡、周兩家都是正兒八經營商的。
但是傅老榕跟高要不一樣,如傅老榕,一開始就撈的偏門。
而高某人其實也差不多,其一出道就派親信去江湖插旗,一般人他沒有這種操作啊。
「這就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忽然間,周溪年的心砰砰砰狂跳,他越來越認為,高會長可能沒死。
那到底有沒有中槍?
他忽然覺得這個又不重要了:「簡兄。」
周溪年說道:「我跟高會長一見如故,視他為摯愛親朋,現在他這樣,我恐怕無法抽身。」
本來周溪年跟簡東普等人過來是想借著高賓大婚之時,勸高要以和為貴。
錢是賺不完的嘛,一個人也吃不完,不如大家你分一點,我分一點。
誰曉得忽然之間出了這檔子事,那肯定是提也休提。
簡東普緩慢點頭,可惜阿強去倫敦樞密院了,否則他在的話,或許能打聽出來不少。
就說道:「是該如此。」
「我去拜會一下諸位大嫂。」
簡東普拜別阿霞等人後,便驅車離開。
只是看了一路,他便有心驚肉跳之感。
從清水灣出西貢,再到九龍,沿途要道多有精壯漢子把守。
再去尖沙咀碼頭,好傢夥,旗號漫天!
一群打著廣府工人自助會招牌的漢子把碼頭封鎖的嚴嚴實實,根本無法進出!
「老爺!」
簡東普帶出來的小廝滿頭大汗的從人群中擠出,他一臉焦急道:
「所有的碼頭全部都封了!」
「沒船過海。」
簡東普一呆,他已經看到了停泊在海面上的貨輪。
碼頭罷工,貨輪停擺是正常的。
問題是,怎麼連渡輪都沒了?
「渡輪呢?」
小廝說道:「被強行開走了。」
當時交通港島跟九龍的是天星小輪,截止目前,共有6艘小輪航行兩地,每日載客數萬。
現金流極為充沛!
簡東普怔住,敢做這事的必然是高系中人。
他看碼頭上人頭攢動,不由抻長脖子再望海面,一艘舢板都無。
一顆心登時就涼了!
「去大酒店。」
此地離大酒店不遠,簡東普想著先去那邊歇腳,而後打電話讓家裡把遊艇開過來接自己。
「梆梆梆!」
數聲金戈入耳,簡東普不由自主打個激靈:「何處發聲?」
小廝忙道:「老爺,碼頭上搭了個臨時舞台,有人在唱戲。」
其實已經不需要他講,簡東普已經聽到了。
風聲伴隨唱戲之聲入耳,說的卻是一個姓傅的浪蕩子好吃懶做,不肯做活,非要撈偏門。
只聞他先替人做疊碼仔,花言巧語哄騙親朋好友去賭館發財,結果親朋因此而傾家蕩產。
簡東普已經在清水灣看過關於利家的大戲,再聽這個,立馬曉得便是說的濠江的傅老榕。
他心想,高博士此人做事真是狠毒不過。
要麼不動手,若要動手,必然是從名譽上到肉體上全部毀滅。
再往後,說的就是這姓傅的年輕人因為將親朋好友全部騙的傾家蕩產后,便又更名。
其借著搞來的錢先做大煙,又誤打誤撞擠入軍需供應,為軍閥走狗,欺壓良善。
簡東普心想,雖然是戲說,不過大部分倒都是實事。
只不過側重點不太一樣罷了。
以他所知,當時傅老榕並非主事之人,真正掌握大權的是南天王的愛妾莫秀英。
簡東普忽的悚然一驚,他猛然發現,高博士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其非常擅長玩弄文字,進而以操縱人心。
他不由摸一把冷汗,在這一刻。
簡東普心中忽的生起股奇異的念頭。
為香江計,他覺得高博士如果真的死了的話…
也不是不行…
再聽到後面,便說這傅賊於戰時跟蘿蔔頭眉來眼去,還為蘿蔔頭輸送藥品、糧食,諂媚直如哈巴狗。
就聽唱戲之人忽的提高嗓門:「皓首匹夫、厚顏無恥、蒼髯老賊、謅諛之臣、苟圖衣食、斷脊之犬、狺狺狂吠、漢奸走狗、禽獸食祿、天地不容、搖唇舞舌,潛身縮首、罪惡深重,生啖汝肉,狼心狗行之輩、奴顏婢膝之徒、枉活五十有四。」
簡東普一個激靈,後背立馬出了身白毛汗。
「快走,快走。」
簡東普大叫,他已經不能再聽下去了。
博士要搞傅家之心可比金石,而且早早就有預謀。
原來…
簡東普心道,自己真是白看了這麼多年的大戲。
想不到戲說竟可以殺人誅心。
簡東普有點理解傅老榕為什麼突然要小題大做了,高博士如此年輕便已有這等手段。
等他再年長一點,那還得了?
到時候氣勢一成,豈非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
「傅老榕啊傅老榕。」
簡東普毛骨悚然:「可惜可嘆啊。」
沒人知道他在可惜什麼。
反正傅老榕發飆了!
他剛剛已經問過小羅保,這二鬼子表示,如果是他做的,他早昭告天下。
不是小羅保,又不是自己,聽說利家的管家還出現在現場。
那不就是那老寡婦?
「老寡婦!」
傅老榕一句話差點讓利黃蘭芳血壓升高。
「傅偉生!」
利黃蘭芳尖叫:「我利家再沒落,也不是你這個浪蕩子可以侮辱的。」
「我甘妮娘!」
傅老榕是江湖人出身,裝了十幾年的斯文啦,現在涉及身家性命,他一點都不客氣:「敢做要敢當,我問你,你是不是派桂文凱去槍殺高要?」
信息量實在是太大,利黃蘭芳過濾片刻后才問道:「高賊死了?」
她就關心這個!
如果高賊死了,利家就能重回香江!
傅老榕說道:「那就是你做的咯?」
利黃蘭芳冷笑:「傅偉生,我時時刻刻都想高賊死。」
傅老榕打斷:「就說是不是你派桂文凱去的?」
桂文凱?
這名字既熟悉又模式,片刻后才在利黃蘭芳的腦海之中組織出完整的片段。
「桂文凱?」
利黃蘭芳尖叫:「這狗賊還活著?」
傅老榕的心無端跌落谷底,他再次問道:「你不知道?」
「要是我做的,我就認。」
利黃蘭芳叫道:「有什麼了不起?不敢認嗎?」
「好,好,好。」
傅老榕面色刷的雪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本來以為自己是黃雀,誰曉得人家早就把自己看成了那隻蟬。
「今日高要在清水灣中槍,行兇之人是桂文凱,現已被警方抓走。」
利黃蘭芳怔住,她喃喃道:「高賊中槍?」
「高賊中槍?」
她哈哈哈哈狂笑:「我都說了,我都說了此賊行事猖狂,留待天收他!」
「老天開眼。」
利黃蘭芳狂呼:「老天開眼了。」
傅老榕齒冷,他後悔了。
自己怎麼找了這麼個玩意合作?
從來成功都是靠自己,哪有靠老天的?
傅老榕一時失了興緻,索性便直接掛斷電話。
啪嗒,利黃蘭芳狂笑立止,她冷冷一笑:「傅偉生,被高家針對了吧?」
「想拉我利家下水?」
她趕緊打電話給利曉和:「孝和,什麼都不要問,馬上找一隊丘八來守利家。」
利黃蘭芳尖叫:「撲領母!我說了,不要問!聽話做事!」
掛斷電話的利黃蘭芳如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高賊此人歷來心狠手辣又詭計多端。」
「說不準就是假死。」
「這狗賊…這狗賊!」
利黃蘭芳又懼又心慌,她深恨高要,正是因為深恨,所以才越恐懼高要。
她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否則那傅半耳也不會心焦來罵自己!
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幸好,幸好。」
利黃蘭芳跟著有幾分僥倖。
得虧自己早有準備,在之前便催民洽帶榮森等人分去澳洲跟加拿大。
哪怕有個萬一,自己對利家也有個交代。
利黃蘭芳忽的愣住,她心想,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利家必敗?
她叫道:「高要,我做鬼也要斗贏你!」
也就是高要不在這裡,否則他非得回一句,做鬼,那我高某人也是鬼中閻羅啊。
定下心神的利黃蘭芳撲出書房,她叫道:「翠蘭…」
利黃蘭芳的話戛然而止,只見她口中的翠蘭已經撲倒在地,眉心的血正汩汩而下。
三五個蒙面槍手正在做事,其中有注意到利黃蘭芳的,也不廢話,抬手就是一槍。
這些人明顯是箇中好手,隨意一人的槍法都極其犀利。
避之不及的利黃蘭芳眉心直接被開了個大洞,她仰后就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女人做事就是墨跡。
當時,倘若自己早早就砸錢派人過去做事,利家是不是已經回香江了?
蒙面人們冷酷而又利索,將利家上下全部搜羅一遍后又湊在一起:「少了利曉和、利民洽、利榮森、利榮根。」
「無誤。」
「那邊有其他人負責。」
幾人確認一遍后,便直接揚長走人。
他們走未多遠,一隊扛槍的丘八已急急奔來,為首之人奔進利家后看一眼頓時臉色大變:「糟糕。」
「長官。」
為首之人抄起利家客廳的電話機便撥打電話:「卑職已到利家,此處已成兇案現場,暫未發現活口。」
「收隊!」
「是!」
銅鑼灣東倉內,灰狗也收到了回報。
「報!」
秘書彙報:「部長,利見大人。」
「唯少三利,經查,已分別前往澳洲以及加拿大。」
「我們是鬥犬。」
灰狗冷冷說道:「不咬死目標就絕不離場」
秘書敬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