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天也會再見

矢野空坐在保健室里的白色鋼管椅上，透過白色的窗帘，冬日的陽光溫暖，總是帶著懶洋洋的氛圍。

白色的床單和被子，隔斷周圍的白色布料屏風，還有躺在床上的，全身粉的瘦弱女生。

被自己彈回來的籃球砸中臉，倒在地上之後，后藤一里暈了過去。

據保健老師說倒地的時候碰到了後腦，不過簡單檢查過後應該沒有大礙，沒有腦震蕩，過一會兒就會醒。

矢野空作為後藤的臨時搭檔，理所當然地被留在了這裡，保健老師有事情處理，不在這，其他同學還要繼續上課。

玲瓏小巧的五官，輕閉的雙眼，表情安詳又純真，睫毛似乎比成瀨小姐更翹一點。

脖子以下的部位在被子里，這是矢野空能看到的所有。

他不是很在意，只是對后藤一里的交友圈產生了一點點興趣。

不久前有一位將頭髮染成金黃色，面容姣好的女生來這裡看望后藤，據說是輕音社的部長。

剛才的體育課是下午最後的課程，現在已經快到歸家部進行社團活動的時候。

也就是回家。

后藤睡了一個多小時。

或許歸功於她眼底不淺的黑眼圈。

仍不知道后藤一里還會睡多久。

矢野空今天還有直播，需要早點回家。

不知不覺，冬日的晚風裡忽然流淌出鋼琴聲。

肖邦練習曲。

上一秒還躺在病床上昏睡的后藤，下一刻忽然彈了起來，睜大了眼睛。

眼前是矢野空看起來冰冷又美麗的臉。

「矢野同學，這裡是......」

剛醒來的后藤有一種很自然的親切感，當她清醒之後，隨後，社恐獨有的氛圍又籠蓋了她。

「保健室，你剛才暈倒了。」

后藤困惑地看著矢野空。

「籃球，臉。」

渾身神秘的同桌指了指他的臉，后藤經歷短暫的迷茫之後，臉燒了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給您添麻煩了！」

她甚至做出想要原地土下座的姿態。

「剛才，有一位叫伊地知的學姐，自稱是輕音社的部長，來看過你。」

漂亮地岔過這個話題。

「啊，那……現在是幾點了？」

后藤的神色有點焦急。

「社團活動時間大概過去一半。」

「嗚噫......我真是廢柴啊，體育不行，什麼都不行呢，凈給周圍人添麻煩。」

自暴自棄的語氣還是第一次見。

為了能早點離開這裡，矢野空打算說點什麼。

「后藤同學作為學生還是有好好在生活。」

他又發現這句話說出來好像后藤的心情更差了。

「那......你不是還會吉他嗎？」

「嗚......欸~欸！原來矢野同學發現了啊。」

她一副吃驚的模樣，頹喪的表情暫時被拋棄掉。

「那麼大的吉他包，大概......其他人也明白，也許，只是想著和你說不上話而已。」

好像是為彌補剛才的發言，矢野多說了一點。

后藤一里抬頭看了一眼矢野，又立馬低下頭去，聳肩，大嘆一口氣。

「我會的也只有吉他而已啦......」

空氣再度沉寂下來，鋼琴已經換了一首曲子，無言的保健室，開了一角的窗戶里闖進來一陣冷風。

矢野觀察著后藤的表情，可她慢慢低頭，臉越來越紅。

「那個，矢野同......」

「既然後藤你醒了的話，那我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再見。」

矢野忽然站起來。

似乎事情沒有按照預想的方向發展，后藤一里一時間陷入了茫然無措的狀態中。

「啊欸......啊......嗯，感激不盡，矢野同學。」

「不謝。」

「那個，明天見。」

她無意識捏緊了手心裡的白色床單。

黑髮黑眸，一切的一切，都一無所知的同桌看向她，忽然露出很淺的笑容。

「明天見，后藤。」

從此之後，他們之間，關係比原來稍微好了一些，至少......已經是早晨和下午能夠互相說再見的程度，而且無意識間的視線交疊也不會讓后藤一里產生之前那樣誇張的反應。

不過這種......對於同桌身份而言，也許會有點過於謹慎。

矢野更在意的是，直覺告訴他后藤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跟他坦白。

雖然，一直沒開口。

但那一天，也許不遠了。

從矢野空邂逅成瀨愛衣那天起，已經有接近一個月，但他似乎已經和成瀨小姐沒有了緣分，他糾結於是否添加成瀨的line，因為擔心對方誤會自己想要履行那個荒唐的承諾。

如果一直不加，總感覺心裡有些在意。

沒有別的理由。

一直保持沒有聯繫的狀態，直到十二月初的某天，出現在手機上的，成瀨愛衣的line添加申請。

妝后明星一般的臉和完美的笑容，毫無疑問，矢野空不可能認錯。

但她的神態，總覺得，有些虛偽。

好像身處一片大人的世界。

【快！同！意！！！！】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急切。

成瀨小姐因生氣而變得有些漲紅的俏臉彷彿就在矢野的眼前。

矢野空等待著，直到歸家部也歸家，操場上不再響起拉練的聲音時，拿出手機，通過了成瀨愛衣的好友申請。

不過他沒打算主動聯繫，也沒有要馬上窺探成瀨小姐社交主頁的想法。

成瀨愛衣第一次聯繫矢野空的時候，是在周四的深夜，他剛結束演藝課，回到家的時間點。

【把你親愛的前輩忘了？】

點開Line，最頂部就是來自成瀨小姐的這條信息。

矢野空不太喜歡這個聊天程序顯示「既讀」的功能，這樣他就不得不回復對方信息。

雖然他能回復的對象可以說十分稀少。

直播簽約事務所的經紀人，以及演藝課老師。

顯然他現在陷入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喝醉酒了？】

【絕！對！沒！有！上次只是意外！】

【洗澡。】

矢野空真的去了，接近一個小時后才重新拿起手機。

他的確習慣冷漠待人。

意外的是，對話停止在矢野洗澡前的最後一句話，成瀨並沒有繼續發信息過來。

可以說相當乖巧解人意。

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事，矢野空對成瀨小姐的觀感將會上升到這樣的程度。

對話在這種狀況下終止似乎也不太好。

不太想和成瀨小姐接觸純粹是因為他不想惹麻煩。

【所以，成瀨小姐今天沒喝酒嗎？】

【目前還沒有呢~~不過我本來就很少喝酒啦。】

可信度不算高，但回憶起來，女生如果經常喝酒的話也不會讓自己處於那天很不妙的狀況下吧？

【不對，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學弟桑。】

【？】

【我是和矢野學弟同一所中學畢業的呢。】

好像透露出什麼不得了的細節。

【嗯，翻我衣服？】

【吶吶，別生氣，畢竟你自己把衣服搭在沙發上，想不注意都難呢~】

那麼喝醉酒之後也會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

【啊啊，關於你的聯繫方式，在以前學校稍微打聽一下就能得到。】

大概率是同班同學，在同一個群組裡才會知道自己的line。

矢野空現在心情很差，不太想回複信息。

成瀨愛衣寥寥幾句話就展示了她驚人的調查能力，困擾。

【我想說的是，紙條右下角的聯繫方式，有~看~見~嗎？】

這是一個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嘛......現在來講也不重要啦。】

【沒事的話我就睡覺了。】

接下來還有直播，這是一個秘密。

【無情~這才幾點？夜生活才剛開始呀。】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十點多了，對於高中生而言，馬上就要到黃金睡眠時間。

【我啊，今天辭職了，人生第一次辭職呢。】

【所以？】

一分鐘，兩分鐘，矢野一直沒有等到成瀨的答覆。

他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待機，準備去打開卧室的電腦，開啟『空醬大魔王』今天的例行直播，但於十點三十二分，深夜，玄關處的門鈴被按響。

牆上的石英鐘還在滴答滴答，門外的人好像按捺不住，又按了一下門鈴。

透過貓眼，能看到一門之隔外，那一段時間未見的窈窕身影。

栗色的髮絲在門口不太亮的黃色燈光下顏色變得更加淺。

好像最近還有燙過，呈現出微微卷的模樣。

深棕漂亮的美眸，未施粉黛，美艷又動人的臉頰。

成瀨愛衣穿著白色羽絨服，鄰家姐姐氣質滿滿。

或許聽見了矢野空的腳步，她拎起手中的便利店，對著貓眼處晃了晃。

「所以，一起喝酒吧~」

（簽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