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只有更慘

港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來，他打算先去深城，跟陳西碰個頭，要入手建廠的開發區地塊，現場再去確定一下。

回到別墅，他先給戴重打了一個電話，沒想到戴重一聽到他聲音頓時如釋重負，他語氣焦灼，「秋總，速回，我這急的跟熱鍋螞蟻似的，知道你出差，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找著你！」

「啥事這麼急？」

「上面要把我們並給其它公司了！」

秋火明心裡咯噔一下，「你先穩住，我明早就回。」

他當機立斷，也不跟陳西碰頭了，購買了直飛京城的機票。

巧合的很，還剩下一個位置。

趙嘉敏知道他心裡急，讓他先回，她買到票就回來。

秋火明心急火燎地一下飛機，還沒出機場，就看到了前來接機的戴重跟余有糧。

三人碰頭，一路往停車場走。

半道上，兩人七嘴八舌地就把事情給說了一遍。

戴重大概是火氣上涌，嘴角起了幾個泡泡，往日里整齊的髮型也凌亂了幾分。

余有糧倒是如往日一樣，就是這鏡片后眼裡的血絲增多了。

「要並給咱中科院的下屬的一家企業，以後他們就是總公司，我們跟其它幾個規模小的公司屬於分公司……」

戴重的聲音透著幾分憤怒，「憑啥我們做小。」

秋火明問道：「怎麼這麼突然，我走的時候還沒有風聲……」

「周院長剛被下了調令，到申海搞科研雜誌，說是待一年，再回來，這消息剛傳出來，緊跟著就是我們公司要被合併的風聲來了……」

「正式的命令下來了嗎？」

秋火明上了廠里的中巴車，司機跟他打了聲招呼，油門一踩，車輛調轉車頭，出了停車場，上了街道后，迅速地往中關村方向疾駛而去。

「還沒，但是徐東方這鳥人昨天就跟黃會計打招呼了，要她把財務報表交出來……」

「黃會計找了個借口，沒給，但是也拖不了多長時間了……」戴重啐了一口，「徐東方這鳥人遲早找人揍他一頓……」

余有糧白了他一眼，「你敢？」

好死不活，徐東方就是上回跟秋火明對著乾的那位上級，上回沒給他臉面，秋火明獨斷專行，讓公司跟工廠平穩落地。

這人趁著秋火明不在，玩出了這麼一招。

但是秋火明更加在意的是周院長的去向……

他要是不在自己上頭頂著，自己這回怕是麻煩大了。

自己的布局還剛剛開始，公司跟廠子目前還不能動，眼下出了這麼一個幺蛾子，怕是不單單是針對自己的。

只是自己恰逢其會，徐東方這人，秋火明看不上，他沒這麼大能量，最多是借著東風來整治自己。

這一輪的搶購風潮，讓一些知名的廠子都壓力不小，秋火明反其道而行，反而成了亮眼的所在，這一仗，讓秋火明的公司浮出了水面……

戴重冷哼了一聲，「我還真敢，別的不說，這回咱公司上上下下一條心，一個季度就完成了一年的銷售額，別的公司能比么？再說了，後面的生產也一點沒耽誤，我的那些客戶欽佩的五體投地……」

「合併的那家公司，盤子是大，但是人家傻呀，這一輪游，資金鏈聽說都接不上了，我們跟在它後面當小弟，這不明著搶錢嘛！讓我們去支援它！」

秋火明咳了一聲，「別亂說話，只要正式的命令還沒下來，咱們就還有轉機。」

「小王！」秋火明大聲喊出司機的名字。

「先送我去中科院！」

「好嘞。」司機瞅准前面的路口一個輕巧地超車，駛入了輔道……

秋火明揉了揉眉心，「我先跟周院長碰個頭，你們回去召集中層幹部，我儘快趕回來，一起開個會。」

戴重點點頭，跟余有糧對視了一眼。

秋火明趕回來了，大家的主心骨也就有了，他順了順自己的胸口，「秋總，你不在的這些天，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你這一回來，我這腰杆子都直起來了，心都不慌了……」

余有糧難得沒有挖苦他，反而附和了一句，「我跟戴經理一樣……」

秋火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就算有變故，我也一定優先保住你們……」

車子到了，秋火明提著背包下了車。

車子調轉車頭，往中關村方向駛去。

周院長的辦公室里，沒有想象中的狼藉，依舊是井然有序。

「你來了。」周院長一如往常一樣，從桌子後面抬起頭來，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是滿噹噹的煙屁股了，桌面落著一層煙灰。

「怎麼，我不來，你就打算不告訴我了？」

秋火明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順手將背包丟在椅子腿部。

周院長笑了笑，「消息挺靈通啊。」

「這事情怎麼這麼突然！」秋火明看著周院長問道。

「也不算是突然，這次的下屬廠，很多都損失慘重，積壓在倉庫里的貨賣不出去，廠子停產，職工的工資現在跟效益掛鉤……」

周院長取出一支煙，隨手點燃，猛吸了一口。

「總要找個背鍋的……」

「對我還算是不錯，平級調動，說是那邊需要我這個定海神針去主持大局，說白了，也是愛護我的一種方式。」

周院長看的很清楚，「留在這裡，風口浪尖上，對我反而不好。」

「那你怎麼想的？真的想走？計算機的項目才剛剛有起色……」秋火明皺著眉頭問道。

周院長搖了搖頭，「當然不想走，現在是關鍵時刻，我也在想辦法，正式的調令還沒下來，只是內部這麼一說。」

「火明，你這麼心急火燎地過來找我，還有事情吧……」

秋火明呼了一口氣，十月的天氣已經涼了，他卻覺得熱的慌，他扯開襯衫，將針織衫的袖口卷了幾道，「徐東方這老小子，說是我們公司要合併了，幾個公司一起打包送出去……」

「股份都改好了，這麼一來，不是又要重組！」秋火明眉頭緊皺，「公司里人心惶惶，辛苦了一年，怕是到了年尾要替他人做嫁衣裳了！換誰，誰願意啊！」

周院長笑了笑，「你小子，在我這裡哭沒用。」

他手指朝上，「去那邊哭去，越慘越好……」

秋火明揉了揉頭髮，「剛下飛機，等我開好會，回去到飭一下就去……」

「說你聰明，怎麼又笨了，領口的扣子扯掉……」周院長打量了一下秋火明，繼續說道：「頭髮倒是可以，昨天沒洗頭吧……」

「沒洗，晚上沒睡好，出油了大概……」秋火明隨手將放在地面的背包背了起來，「我這就去哭，要不要替你一起哭了？」

「別，貪心不足蛇吞象，一次能解決一件事情就算不錯了，我的事情你別參合。」

「行，那就先辦一件事。」

「哎，你等一下，我讓司機送你去。」

「不用，把你的破自行車借給我……」

周院長瞥了他一眼，從抽屜里摸出一把鑰匙丟給他，「也別還給我了，這車啊，我送給你……」

秋火明擠出一絲笑容，「得嘞，謝了，事情要是辦成了，你這車，我就掛在我們公司，當吉祥物……」

窗口處，周院長看著樓下秋火明推著車子出來的身影。

嘴角微揚，到底是年輕，這苦肉計還能使，自己這年紀，已經用不上了……

四十分鐘后，秋火明到了四方城，剛到了樓下就被安保攔住，內部電話打了過去，陳秘書施施然地下來接人。

「怎麼這一身狼狽樣子？」陳秘書一邊領路，一邊上下打量著秋火明。

往日，秋火明都是打扮的山青水綠的過來，小夥子人長得精神，總是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看著就招人喜歡。

可今天，這一頭大汗，頭髮凌亂，衣領處還掉了一粒扣子，身上的背著背包沉甸甸的，門口那輛老式的自行車，銹跡都蹭到了褲腳……

整個人頹廢的不行。

秋火明擼了一把劉海，「剛下飛機，這就趕過來了。」

昨天沒睡好，眼角有了血絲，不嚴重，但是配合著這一身狼狽樣，嚴重翻倍了。

上了樓，周圍安靜的只剩下腳下厚重的地毯的輕輕踩踏聲。

「進來……」

時叔叔難得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立在窗口，依舊穿著一身中山裝，氣質儒雅，就是這眉宇間有幾分鬱郁之氣。

陳秘書把茶端進來，很快就出去了。

時叔叔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秋火明，「怎麼？這麼辛苦騎車過來，就沒話說了？」

「你不是買了一輛二手車嘛，怎麼又改騎車了？」

秋火明擠出一絲笑意。

看在時叔叔的眼裡，頓時別開臉來，「得了，別笑，這笑比哭都難看！」

「我這不是心裡著急嘛，一下飛機，就立馬趕過來了。」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時叔叔，多虧你有遠見，力排眾議，支持了我們公司的策略，咱公司跟廠子不僅沒損失，還獲益了，一個季度就完成了全年的銷售額，咱公司如今上上下下，誰不說一聲，時叔叔你英明……」

時叔叔轉頭看向他，「打住，說人話。」

秋火明見他的嘴角隱約有笑意，心裡定了一些，「我們明明把公司跟廠子保了下來，按理說，咱們這一次，好歹也要給個嘉獎，獎金咱不要，給個好名聲就行……」

「結果，咱做好了，反而被人下套了，把咱們並給人家公司了，這不擺明了摘桃子嘛！時叔叔你說，到時候要我們注資，我們能不執行嘛，這就是柿子挑軟的捏，如今我們廠跟公司，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

秋火明恨不得擠出幾滴眼淚來，可惜，到底不是科班的，如今這樣子，已經是他演藝事業的高峰之作了。

時叔叔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同時心裡也生出幾分憐憫與不甘。

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坐下來說話，喝口茶，你這嗓子進了風，再這麼下去，別感冒了……」

說著，隨手扔給他一條毛巾。

秋火明擦了把汗，乖乖地坐了下來。

「時叔叔，我也沒其他心思，就想帶著我們這些職工，把公司做的紅火了，多搞一些研發，賺了錢，我願意養著他們，搞科研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

說到這裡，秋火明是真的動了感情了，這本來就是他的心愿，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科技強國"的理念，他如今早就是富家翁了，到哪裡日子不好過？

秋火明的眼底泛出些霧氣來。

時叔叔的目光有些動容，他知道秋火明的底細，這青年人，從小縣城一路走過來，著實不容易。

以他的才能，留在國外，那是分分鐘能被重用，他大老遠回來，把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公司做的風生水起，將瀕臨倒閉的廠子重新盤活……

這是個能幹實事的青年人，單單沖著這一點，他也會保住秋火明。

以往覺得，青年人性子不穩，先壓一壓，這一年看下來，反而覺得秋火明是穩過頭了。

今天再這麼一看，青年人刻意賣慘，反而讓他的樣子更加的生動了，這年輕人再能幹，也還是個孩子……

時叔叔喝了口熱茶，「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休息幾分鐘，就先回去吧。」

秋火明抬頭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

然而時叔叔一貫的養氣功夫，哪是他能看的穿的。

秋火明喝了口熱茶，額頭的汗水也擦乾淨了，剛站起來，告辭。

就聽到時叔叔說道：「毛巾送給你了，風大……」

這大概就是字面的意思，時叔叔應該沒有討厭自己，畢竟都把毛巾送給自己了。

「哎，謝謝時叔叔，那我先回去了，回去還要開個會，安撫一下職工……」

秋火明絮叨了幾句，這才背起背包，拿著毛巾往外走……

陳秘書送他到了樓下，見他騎著那輛老的掉牙的自行車，"哐當哐當"地騎遠了。

這也難怪被安保人員攔住，往日到這裡的人，誰不是打扮的光鮮亮麗，他倒好……

陳秘書並沒有看不起的意思，能來這裡的人，本來就不簡單，他只是想讀懂他背後的意思。

外面風大，他看了一會兒，就趕緊回去了。

秋火明頂著風，騎回了中關村，剛停好車，就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戴重早就等在那裡了，見秋火明這一身狼狽樣子嚇了一跳，慌忙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