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男兒若無凌雲志,空負天生八尺

第162章 男兒若無凌雲志,空負天生八尺

第162章男兒若無凌雲志,空負天生八尺軀!

等到韓紹的背影消失在將軍府中。

李文靜依舊含笑站在堂中廊下。

片刻之後,公孫度的身影再次出現。

只是絲毫不見先前的怒意與不滿之色,反倒是顯得有些平靜和深沉。

「你看出了什麼?」

李文靜束手而立,宛如普通富家老翁。

面對公孫度這話,反問道。

「大將軍覺得究竟是英雄造就時勢,還是時勢造就英雄?」

公孫度聞言,沉吟了片刻,皺眉道。

「你的意思是那小子,想做英雄?」

時勢至此,明眼人都能感覺到大亂將至。

這個時候想當『英雄』,逆大勢而為。

結局怕是不得好死。

聽到這個問題的李文靜,笑笑搖頭道。

「說來也怪,那小子明顯是一副梟雄的心性……」

「可做出來的事情,卻總給人一種英雄豪烈的感覺。」

「倒也是有幾分本事。」

聽到李文靜這近乎蓋棺定論的最終評價。

公孫度一頓無言。

梟雄就梟雄,英雄就英雄。

英雄順命而逆勢。

梟雄順勢而逆命。

這本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路數,怎麼會出現在同一個身上?

不過公孫度也懶得跟這老東西玩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直接問道。

「你說他將封地定在定北城,到底是怎麼想的?」

雖然那小子一連給出了三個理由。

但公孫度還是隱隱感覺到那小子沒有說實話。

對此李文靜意味深長地一笑。

「還能有什麼,不信任咱們唄。」

「所以我才說那小子一副梟雄心性。」

梟者,逆也。

心有桀驁。

聽到這話,公孫度有些氣急敗壞。

「老夫連木蘭都允了他,還有什麼不可信的?」

「難不成老夫還會害了他不成?」

看著這老東西一副想不通的樣子,李文靜白了他一眼。

『所以伱公孫度此生若是不出意外,也就只能困守這幽州一隅之地。』

『名為鎮遼,也只能鎮遼。』

這般在心裡給了公孫度下了定語。

李文靜便準備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身為鎮遼長史,整個幽州民事、庶務一肩挑之。

要不是因為那姓韓的小子,哪有工夫在這兒消磨時間。

只是這時公孫度卻彷彿如夢初醒地忽然問道。

「等等,你剛剛說要收姜家女為義女,又是怎麼想的?」

李文靜無奈。

「老夫不是說了?臨老孤寂,想有子女傍身一二。」

「怎麼?就許你公孫度膝下有愛女承膝,我李文靜就不行?」

被這話一堵,公孫度訥訥不得言。

他才不信這整日盤弄人心的老東西,會無的放矢。

而似乎看出公孫度的顧忌,李文靜笑著搖頭道。

「放心吧,木蘭也是老夫看著長大的,不會故意與她為難。」

說著,李文靜皮笑肉不笑道。

「更何況老夫這個長史的義女,又怎麼有資格跟你這個鎮遼將軍的愛女爭?」

聽到李文靜這前半句話,公孫度心中稍安。

可下半句聽完,卻是臉色一黑。

什麼長史、將軍!

這老東西出身稷下學宮,本身更是那位至人麾下七十二弟子之一。

就算被斬斷了一道文脈,導致修為跌落下第八境。

可真要論身份,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及得上他?

只是就在公孫度準備拉著這老東西分說個清楚的時候。

李文靜已經身形一虛,消失在了原地。

……

其實李文靜剛剛說韓紹不信任他們。

這話對,也不對。

因為韓紹不止是不信他們。

而是不信這個世界。

從戰場上屍山血海睜開眼的他,本能地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戒備與警醒。

就像當初他寧願深入草原去搏那一線生機,也不願意直接繞道南下返回大雍一樣。

此時選擇將封地定在定北城那樣一片廢墟的不毛之地,也是出於同樣的心理。

有恆產者,有恆心。

但『恆產』,其實也是一種弱點,一個軟肋。

韓紹絕不會允許將軟肋放到別人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樣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所以定北城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選擇。

只是這些話,韓紹不會跟任何人講。

此時呂彥等人見韓紹出了將軍府,便趕忙湊上來小心問道。

「侯爺,封地定了?」

韓紹沒有去糾正他們悄然換了的稱呼。

有些事情變了,就是變了。

一味地強調過往的情誼,只會讓下面的人身份感知錯位,舉止失措。

從而最終消磨掉那些過往的印記。

看著幾人眼神好奇中帶著幾分熱切,韓紹笑道。

「你們怎麼好像比本侯還要著急?」

聽到韓紹這話,幾人訕笑道。

「咱們這輩子肯定都是要跟著侯爺的。」

「侯爺的封地,也是咱們的家,自然著急。」

另一人也道。

「是啊,落袋為安嘛,這可是侯爺您教我們的。」

韓紹聞言,失笑一聲。

「你們就不怕本侯選了一個貧瘠之地,讓你們跟著一輩子窮困潦倒,永無翻身之日?」

這話說完。

幾人對視一眼,隨後單膝跪地神色認真道。

「弟兄們這條命都是侯爺給的,當初跟著侯爺呼風嘗雪,屍山血海都躺過來了,又怎會在意這些?」

「只要能跟著侯爺,富貴榮華於我等何加焉?」

看著幾人這番鄭重的言語。

韓紹眼神閃過一抹觸動,隨後嘆息一聲上前將幾人扶起。

「卿不負我,我必不負卿等。」

說完,韓紹便直接將自己將封地選在定北城的事情說了出來。

見幾人果然跟說的一樣,沒有什麼晦暗的情緒。

只是有些古怪地小心道。

「侯爺,那定北城如今不是沒人了嗎?」

定北城一戰,他們都是親歷者。

城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自然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眼下的鎮北城,除了留下了少量軍隊鎮守外。

生民無一。

更別談什麼百業興旺了。

這麼一座空城,要過來有什麼用?

韓紹聞言,大手一揮笑道。

「無人就遷人!無業就創業!」

「活人還能讓尿逼死?」

「男兒若無凌雲志,豈不空負這天生八尺軀?」

來了!來了!

每次司馬……呸,侯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他們這些將士就有一種熱血沸騰,恨不得為之效死的衝動。

不錯!

男兒若無凌雲志,空負天生八尺軀!

別說是還有一座空城給他們了。

就算是連城也沒有,他們也能生生造出一座新城來!

幾人抱拳頓身,慨然道。

「願隨侯爺遇山開山,遇水搭橋,創此大業!」

人總是需要目標的。

一番創業雞血打完。

看著幾人神色振奮的樣子,韓紹頓感這幫夯貨真好哄。

虧得他這個當老闆的有良心,否則的話簡直就是妥妥的天生牛馬。

心中腹誹了一陣,韓紹翻身上馬。

回去的路上,韓紹卻在回味剛剛在將軍府中的一幕。

義女,這個詞在這邊自然沒有變味。

和假子、義子一樣,更多的則是一種身份上的賦予。

從而藉助這重身份上的加持,實現本身的某些目的。

其中最著名的就要屬那位被演義生生虛構出來的四大美人之一了。

只是他韓某人又不是呂奉先。

姜婉則更加不會是貂蟬。

這樣一來,李文靜的目的又會是什麼?

拉攏自己?

應該談不上。

明眼人一看,他跟公孫度就是穿一條褲子的。

兩人利益一致,自然不需要做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

『所以……這是在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表明他們是可信的?』

韓紹隱隱猜到了幾分。

但又能感覺到那老倌兒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只是韓紹對他了解不多,所以一時也看不真切。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事說到底也是好事。

姜婉有了李文靜這個鎮遼長史的身份加持,以後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人再拿她的出身說事。

否則的話,真當一尊第七境的武道真仙是泥捏的?

這麼一想,韓紹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回到家后,便讓人去將姜虎叫了過來。

先前在將軍府,他沒有第一時間應允李文靜,只說會知會婉娘叔父一聲。

除了本身的多疑外,他也是真的尊重這位『叔父』。

畢竟要是沒有這位叔父當初戰場的一拉,哪有他韓紹後面的故事?

有仇必報,念頭通達。

有恩必嘗,這卻是為人的底線。

更何況姜虎這個人,真的不差。

屬於為了韓紹這個毫無血脈牽連的子侄,能豁出命去的那種。

對於這樣的人,韓紹再是尊重也不為過。

所以在看到姜虎踏進院門的那一刻,韓紹當即就迎了上去,口稱。

「叔父來了。」

聽到韓紹這聲『叔父』,姜虎怔了一下。

先前天使宣旨的動靜不小,他自然知道了韓紹已經封侯的事情。

此時再見到韓紹,頓時生出幾分複雜難言的情緒。

欣慰、恍惚,以及那一絲源自於地位差距的敬畏。

畢竟他這個『叔父』是假的。

說到底只是源自於兒時兄長玩伴的臨終託付。

「不敢當冠軍侯『叔父』之稱……」

姜虎連連擺手。

要是讓別人知道紹哥兒這個新晉冠軍侯稱呼自己這個鎮遼老卒『叔父』,讓人笑話了紹哥兒,他姜虎就罪莫大焉了。

韓紹聞言,眉頭蹙起,有些不快道。

「可是韓紹哪裡做得不對,引得叔父不滿,連自家子侄也不認了?」

姜虎聽聞這話,心中既為韓紹不忘舊情而感動,又有些惶恐。

故而一陣訥訥不得言。

而這時,韓紹已經拉著他在身邊坐下,失笑道。

「地位雖變,人卻未變。」

「紹哥兒依舊是那個紹哥兒。」

說著,韓紹語帶自嘲,苦笑道。

「紹幼失怙恃,親近家屬唯叔父二三人矣。」

「還望叔父憐憫一二,莫讓紹孤存於世,真成孤家寡人也。」

這話說完。

姜虎冷硬的臉上,雙目微紅,喟然長嘆一聲。

「只要紹哥兒不嫌叔父身份低微,這一聲『叔父』愧受了便是!」

看著姜虎一副刑場行刑的艱難模樣,韓紹這次是真的笑了。

這等外表冷硬的漢子,內里最是柔軟。

主打的就是一個反差。

閑敘了幾句之後,韓紹這才將李文靜當時的話,在姜虎面前複述了一遍。

剛剛平復了幾分情緒的姜虎,頓時又是一陣愕然。

鎮遼長史,要收婉娘為義女?

怎麼可能?

姜虎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別的地方的長史,他不知道。

這鎮遼城中的李長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不但本身修為通天入仙。

本身權勢更是大得嚇人!

名義上是鎮遼將軍的副手,但實際上一人執掌整個幽州的民事、庶務。

如果說那位幽州城中的幽州牧,被稱為紙糊州牧的話。

那李文靜此人,就是實際上的幽州牧!

而這樣一位居於雲端的實權人物,又怎麼可能跟他們這等庶民之家生出瓜葛?

哦,不對!

回過神來的姜虎,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自然是因為紹哥兒。

「紹哥兒你看……該不該應?」

能被鎮遼長史這樣的真仙人物,對於姜婉這樣出身庶民的女子來說,肯定是魚躍龍門。

無論地位還是身份,都將不可同日而語。

姜虎唯一擔心的是會不會對韓紹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而眼看姜虎這一轉間,又將問題重新拋了回來。

韓紹也是頗感無奈,只能道。

「這種事情當由叔父做主,不用顧忌我。」

說完,怕姜虎聽不懂,直白道。

「叔父放心,對婉娘來說是好事。」

這麼一說,姜虎頓時就明白了。

於是在瞥了一旁微微出神的姜婉后,便斷然道。

「那便允了吧!」

出身平凡,就該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機會。

能有了這個『長史義女』的身份在,就算是……為妾,也是貴妾!

再有紹哥兒護持,斷然不會在內宅讓人欺負了去。

這些天,姜虎也算是想通了。

紹哥兒騰飛得太快,太突然。

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反應不過來。

有些事情雖然對於婉娘來說,並不公平。

但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強與弱,貴與賤。

這些東西本就是這世上最大的不公平。

既然改變不了,就只有默默接受。

這一點,於生死之間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的姜虎,又怎麼可能看不透?

『只希望婉娘這妮子,能夠接受吧……』

不接受又能如何?

除了讓紹哥兒為難,並不能改變什麼。

畢竟越是身處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

晚間的時候。

熄燈就寢之後,姜嬸翻來覆去了一陣,忽然道。

「紹哥兒現在算是真的顯貴了吧?」

姜虎嗯了一聲。

「那他……什麼時候跟咱乖囡完婚?」

姜虎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家婆娘講。

不過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姜虎依舊沉默。

姜嬸有些失魂落魄道。

「我就知道……」

徹侯啊!

自打知道韓紹封侯之後,一向好顯擺的姜嬸,不但沒有為此高興,反而顯得心事重重。

畢竟她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又不傻。

那句山雞哪能配鳳凰的俗語,還是聽說過的。

過去她不大看得上的那小子,一朝鹹魚翻身,反倒是成了『鳳凰』了。

她家乖囡……

「哎,早知道當初就該將事情咬死了,定下來!」

姜嬸有些不甘地自語著。

只是這世上又哪有這麼多『早知道』。

身前人,哪看得到身前事。

「那小子……不會不要我家乖囡吧?」

姜虎呵斥了一聲「什麼那小子!那是冠軍侯!」

說完,見姜嬸口氣緊張,嘆息一聲道。

「那倒不會,紹哥兒是個念舊情的人,不會舍了婉娘的。」

姜虎口氣不好,可姜嬸反倒是放下心來。

只是她此時也明白過來,有些事情怕是奢求不了了。

所以一時間也沉默了下來。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姜嬸終於沒忍住再次開口道。

「我上次讓你脫了這身甲,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見姜嬸舊事重提,姜虎默然了一陣,便道。

「不行。」

姜嬸有些急了。

上次出征,她就嚇壞了。

早就不想再重複第二次。

「怎麼不行?紹哥兒如今也顯貴了,乖囡有紹哥兒在,勉強也算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宿……」

「你個老東西也該頤養天年了!」

姜嬸這般急切的真正原因,其實是聽說那小子封侯之後,竟然將封地定在了定北城。

那鬼地方緊挨著草原,哪是人待的地方?

沒準兒哪一天又開戰了呢?

對此,姜虎斷然道。

「不行!就是不行!」

「紹哥兒現在正是需要人的時候,這個時候我這個叔父,怎麼能退縮?」

見姜嬸還要說什麼。

姜虎忽然嘆息一聲,小聲道。

「就算是為了婉娘,我也不能退。」

自古娘家,才是女子在內宅的底氣所在。

那位李長史認婉娘為義女,算是解決了婉娘的身份問題。

可這種天上掉下來的東西,畢竟太虛。

哪能真正當成依憑?

婉娘父母早逝,能靠的只有他這個叔父了。

這個時候他這個叔父不拼,又有誰能為她拼一把?

他已經受夠了這種眼看子侄身處困境,卻無可奈何的無力感了。

年過半百的他,已經沒什麼男兒的凌雲壯志,可供他揮霍和暢想了。

餘生似乎也就這點念想了。

只要子侄安康,又何惜此身?

這就是姜虎。

這就是他的執念。

……

鎮遼城篇,快要結束了。人物不多,劇情也有些平淡,但好多線,希望兄弟們不要跳訂太多,不然後續會串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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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邊軍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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