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蜃龍!海市!紹哥兒!
我本邊軍一小卒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七章蜃龍!海市!紹哥兒!法域瀰漫的那一刻,原本破落逼仄的窄巷,被迅速剝離開來。
整方天地似乎都被那抹湛藍侵染。
深邃、神秘而瑰麗。
身處其中的韓紹,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美景。
心中感慨,這樣的寶物用來哄女子開心,什麼樣的女子拿不下?
偏偏用來打打殺殺。
真是暴殄天物啊!
收回目光的韓紹,眼神憐憫地看著姬九。
所以……某些人身為敗犬是有緣由的。
明明有著這麼好的條件做基礎,卻不懂得合理利用。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最後還怨天尤人。
何其可憐?
何其愚蠢?
不過這樣也好。
敵人不犯蠢,似他這樣出身的人,哪來的機會?
這般戲謔地想著,韓紹金身境的法力順勢護住自身,抵擋著四周那無處不在的殺機侵蝕。
一面放出神念,沿著身邊這片湛藍的空間探索而去。
不得不說,那姬九在這方面是個實誠的。
說是法域一開,自成一境。
就是一境!
最起碼以韓紹如今的神念覆蓋之廣,一念過去,整個鎮遼城都在他的神魂映照之下。
可這片湛藍法域卻彷彿無邊無際,沒有盡頭一般。
除了眼前的這姬九外,能感應到的只有一片虛無。
甚至就連之前無往不利的【小地圖】也是如此。
被韓紹眼神中憐憫刺激到了的姬九,在感應到了韓紹放出神念,並露出訝異的神色后,頓時癲狂一笑。
「井底之蛙,不見天地!」
「今日託孤的福,讓你這個卑賤小卒見識到了真正的天地,想來便是死了,你也應該知足了!」
話音一落。
四周原本瑰麗無比的平靜空間,陡然生出一股波瀾。
而後越來越劇烈。
竟讓韓紹聽到了一股只屬於大海的驚濤駭浪之聲。
與此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壓力作用在韓紹身軀之上。
似乎要將之碾壓、糅碎,然後銷魂蝕骨一般。
『果然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可怕……』
這一刻,饒是金身境號稱周身無漏、諸法不侵,也感受了幾分恐怖與無力。
『這就是第八境留下的法域么?』
『哪怕只是稍加引動,竟然就如此可怕!』
韓紹心中感慨一聲,而後笑道。
「殺了本侯,就算你是皇子,也走不出鎮遼城的。」
當朝皇子在鎮遼城殺了太康帝親封的冠軍侯,這算什麼?
這是將太康帝的臉,親自送遼東公孫的面前打啊!
到時候只要拿住他姬九,將這事公之於眾,怕是整個天下都會因此而震動。
屆時有多少人會看太康帝的笑話。
他姬九的下場又會如何,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面對韓紹的好心提醒,姬九卻是哈哈大笑道。
「怕了?伱怕了!」
「怕,也要死!」
說著,姬九笑聲猛然一頓,面色猙獰地幽幽道。
「放心好了!孤忍了這麼多年,又豈會讓你這個區區小卒壞了孤多年的忍耐與謀划?」
「殺了你,孤自然有孤的脫身之法!」
「這點就不勞你這個將死之人操心了!」
聽到這話,韓紹定定地看了姬九一陣,然後忽然笑道。
「那就好。」
「這樣,本侯也放心了。」
這話說完。
宛如置身湛藍大海之中的韓紹,周身猛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
那一瞬間的大日初生,緋霧颯蔽,似幕綃綢。
而後迅速璀璨,漸漸便被渲染成無盡金光普照四方。
身處這片耀眼金光之中的韓紹,一身樸素冬衣,卻彷彿從太古神話中走出的古老神祗。
一步步向著姬九踏步而來。
感受著韓紹那股耀眼金光中散發出的恐怖高溫,大有一副焚江煮海,似乎要將這天地都要燒出一個窟窿的架勢。
原本大局在握的姬九,眼神中終於閃過一絲震驚。
「太陽真火!怎麼可能?」
天地至陽!
諸火之最!
若是沒有親眼見過、感受過,根本無人能真正意識到這種傳說中至強真火的可怕。
就像此刻,眼下這片由第八境蜃龍龍珠所化的法域,在這股真火之下,竟然隱隱沸騰起來。
如果任由它這般燒下去,怕是真能將這法域燒穿!
姬九色變之下,手中指訣再次一引,總算是穩住了四周的空間。
不過這一刻,他也總算是知道這卑賤小卒,為什麼能在定北城下連斬兩名蠻族法相金身境大能了!
有這樣的至強真火在身,那兩名蠻族大能死得不冤!
想到這裡,姬九終於收起了幾分眼中的輕視與癲狂。
看著緩步逼近的韓紹,瞬間拉開身形。
對此,韓紹失笑一聲。
「怕了?你怕了。」
「怕,也要死。」
聽著韓紹原封不動,重複了自己的說辭。
姬九神色一滯,既而漲紅、羞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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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卑賤小卒從始至終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對自己大雍皇子的身份,更是毫無敬畏。
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心性,可謂是天生的逆賊!
真不知道父皇聖旨中是怎麼落下【忠勇】二字,作為評語的。
『老東西,怕真是老糊塗了!』
姬九在心中怒罵一聲。
而後目光死死地盯著韓紹,冷哼道。
「殺孤?就憑這個?」
「若只是技止於此,不但孤的命,你拿不走!」
「你的命,也要留下!」
說話間。
兩人身處的這片空間內,原本的湛藍之色,瞬間深邃暗沉下來。
如置深海之中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龍吟之聲,於深海的無聲靜謐之中咆哮而出。
那撼動神魂的龍吟之聲傳出的那一瞬間,韓紹身邊那無盡耀眼金色火光,微微搖曳了一下。
韓紹神色不動,靜靜地看著那道驟然出現在眼前的巨大龍身。
蜃龍?
不得不說,龍性本淫,這話倒是一點沒錯。
眼前這道巨大龍身,龍首赤鬃,腰身極寬,遍生逆鱗。
多少給人一種奇形怪狀之感。
只是到底還是龍屬,這道蜃龍殘魂本身更是第八境恐怖存在遺留下來的產物。
甫一出現,便瀰漫著強大的恐怖威壓。
韓紹向前邁動的腳步,微微一頓。
眉頭輕蹙間,那柄陪著他縱橫疆場的長刀睚眥,便出現在他手中。
而後迎著那道巨大蜃龍之身,便是當頭一刀斬下。
天刀如瀑,在金身境的太陽真火加持下,宛如要斬開這片天地一般。
可一刀過後,韓紹卻是眉頭微擰。
斬空了?
看著前方那道毫無停滯向自己撲過來的巨大龍身,韓紹雖然有些驚訝,卻沒有多少意外。
蜃龍,能吁氣成樓台城郭之狀,將雨即見。
其脂和蠟作燭,香凡百步,煙中亦有樓台之形。
傳說此龍,最擅幻境。
毫無修為的凡人身處其中,五感皆迷,以虛為實。
一旦成道。
就連修士的神魂墮入其中,也會迷失自我,不得超脫。
此刻,韓紹一刀未曾建功,再想斬出第二刀,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地看著那介於虛實之間的蜃龍之身,向著自己衝撞而過。
浩然偉力席捲之下,韓紹那身冬衣轟然爆碎。
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
只見九隻猙獰凶厲的三足金色神鳥,有如紋身一般遍布其上,似乎在無聲唳鳴。
韓紹看著那身化作齏粉飛灰,消散一空的冬衣。
神色惋惜,而後漸漸冷漠。
可下一刻,四周包括那姬九在內的一切,似乎都漸漸扭曲虛幻起來。
連帶著他的神思,也似乎漸漸墮入了其中。
蜃龍吐霧,演化一境。
這才是這顆蜃龍遺珠的真正可怕之處。
看著韓紹那雙原本銳利的眼神,漸漸混沌下來。
整個人就這麼凝滯在原地。
姬九眼中的鄭重與認真,瞬間化作一抹嘲弄。
他在神都那樣吃人的地方,偽裝、示弱了這麼多年,有些東西早就化作了本能。
區區小卒,就算有幾分造化,也不過是僥天之幸。
如此得志便猖狂,甚至還叫囂著要殺孤?
簡直就是笑話!
孤要是這麼好殺,早在當年母妃早逝於宮中的時候,他就該死了。
哪能苟活到今日?
想到這裡,姬九眼神孺慕地看著手中那顆湛藍的蜃龍遺珠,口中呢喃了一聲。
「母妃……」
似乎聽到了姬九這聲輕聲呼喚,那道蜃龍虛影再次從虛空中浮現。
而後蜿蜒著龍軀環繞在姬九身邊。
那雙本該混沌的巨大龍目,竟然現出幾分難言的溫柔。
對此,姬九凄涼一笑。
果然……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
唯有母妃不會……
這般念頭生出,姬九眼神一厲,霍然看向眼前這卑賤小卒。
殺了他?
不!如果只是簡單地殺了他,那太便宜他了!
他在等,在等這小卒於蜃龍幻境中消磨神魂。
然後用【他化自在】煉製成自己的傀儡化身!
到時候不但那至強真火,太陽真火是自己的。
就連她也是自己的!
念頭倏忽轉過間,再次浮現出幾分癲狂之色的姬九,咧嘴獰笑。
可眼神卻是柔和地看著身邊那具蜃龍虛影,宛如等待母親誇獎的孩童一般,期待道。
「那女子母妃也見了,可還滿意?」
蜃龍赤紅的鬃毛在虛空浮蕩,那雙巨大的龍目依舊是那副溫柔模樣。
並沒有給姬九任何回應。
可姬九卻彷彿得了誇讚一般,哈哈笑道。
「孤就知道母妃最懂皇兒。」
「那女子皇兒喜歡,母妃定然也喜歡。」
說著,姬九正色道。
「母妃放心,以後皇兒一定帶著她,給母妃叩首奉茶。」
而就在姬九這般跟個瘋子一樣,喃喃自語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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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蜃龍幻境籠罩其中的韓紹,此時也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還是忍不住有些沉淪其中。
在『見』到姬九那廝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后,索性這麼靜靜地『看』了下去。
……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
只是視線好像一下子低矮了許多。
韓紹手持著書卷,一遍一遍地誦讀著聖人經典。
直到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呼喊。
「紹哥兒!紹哥兒!我來啦!」
韓紹聞聲,嘴角下意識勾起,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往屋外看去。
果然片刻之後,便看到一道梳著總角的女童,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見韓紹跪坐在桌案前的樣子,頓時嘟起嘴,不滿道。
「紹哥兒,你又看書!」
對此,韓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姜婉。
隨後不禁失笑出聲。
因為眼前的女童俏皮而靈動,跟如今溫婉安靜的婉娘,大不相同。
這種新奇的感官,韓紹免不了生出幾分興趣。
而這時,眼前的女童已經不耐煩地拉起了他的袖子,哀求道。
「紹哥兒,別看書了,陪婉娘去玩吧!」
韓紹張了張嘴,想說好。
可吐出口的話,卻是「不行啊,我爹說了,我天賦不行,只能勤能補拙,所以我還要繼續讀書……」
這話出口,韓紹心中嘆息一聲。
果然便看到眼前的女童,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
「好吧……」
看著姜婉情緒低落,一步三回頭的不舍樣子。
『紹哥兒』想叫住她,可出於對父親的畏懼,幾經猶豫還是低頭捧起手中的書卷。
韓紹不知道這個時候這書卷上的聖人經典,他還能看進去幾分。
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所有的心神,都被剛剛那個俏皮可愛的女童吸引了過去。
雖然眼前的這一幕,前身留下的記憶中全部都有。
可記憶終究只是記憶。
就像你翻看別人的相冊,觀看記錄著他人悲喜的影像。
無論如何,總感覺隔了一層捉摸不透的紗。
這種淡淡的疏離感,對韓紹而言,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
就像是此刻,就算是在幻境之中,他好像也只能做一個冷眼的旁觀者。
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不免讓韓紹對前身也生出了幾分怨氣。
『讀讀讀!讀個雞毛的書!』
『你就是廢材!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臨了,還不是個廢物?』
而就在韓紹肆無忌憚嘲諷前身努力成果的時候。
忽然聽得這話,自己的這副身軀,彷彿被嚇了一跳一般。
驚得一下子丟掉了手中的書卷,顫抖道。
「誰!誰在說話!」
韓紹聞言一愣。
片刻之後,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
然後在心中默默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放心,我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聽到這話,『紹哥兒』猶自驚魂未定,心有餘悸地顫聲道。
「那……那你是誰?」
韓紹呵呵一笑。
「我是你啊。」
說著,似乎怕小『紹哥兒』聽不懂,又補了一句。
「我是另一個你。」
可聽到這話的紹哥兒,卻是訥訥了半晌,沒有回應。
對此,韓紹有些不耐煩了。
索性直接道。
「你讀了這麼久的書,可曾感應到一絲文脈?」
文脈,不在身體,而在神魂。
儒道修士,誦讀聖人經典。
若是能從中悟得一絲微末精義,便可撼動文脈,洗筋伐髓。
從而一舉踏入修行之路。
這就是儒道修士與這天下大多數修士,不同的地方。
看似有教無類,實際上最吃天賦,更講機緣。
果然,聽到這話的紹哥兒,頓時心生頹然。
「未曾。」
韓紹聞言,嘿嘿一笑。
「聽我的,咱別讀了。」
「以咱們這天分,讀書,死路一條。」
讀書,死路一條?
紹哥兒面色瞬間一片死灰。
腦海中唯有『死路一條』,不斷迴響其中。
「那我該怎麼辦……」
從小姜伯、姜叔,包括他父親就給他抹過骨。
斷言他此生武道一片坎坷,怕是前途無望。
要是再修文不成。
那自己豈不是……
幼小心靈遭受如此打擊的『紹哥兒』,雙目失神地看著眼前的書卷。
而這時,韓紹卻是蠱惑道。
「沒關係的,咱們可以換個活法。」
換個活法?
『紹哥兒』聞言一愣,訥訥道。
「怎麼換?」
聽到這話,韓紹終於圖窮匕見地呵呵笑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幫你活一次,你看怎麼樣?」
見『紹哥兒』近乎本能地生出反抗的意識。
韓紹只是幽幽道。
「你不行的。」
「練武不行,修文也不行,繼續這般下去,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這般毫無作為的蹉跎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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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罵你廢物,永遠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紹哥兒』,內心竟然有幾分韌性與堅持。
倔強道。
「不!不會的!」
「我會努力!我會比所有人都努力!」
「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一定會!」
韓紹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一時竟然也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可很快這份惻隱之心,便漠然所取代。
冷冷地拋出了最後一句話。
「出人頭地?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難道你要讓婉娘一直等著你?」
「你就不怕她長大了會因為你太過廢物,而嫁給他人嗎?」
韓紹聲音冷漠且無情。
「又或是你要讓婉娘陪著你這個廢物,在這破敗小院里苦守一生!」
「讓她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操勞,為你的子女操勞,然後一生悲苦,鬱鬱而終嗎!」
「你捨得嗎?」
聽到這話,『紹哥兒』本就一片死灰的臉上,瞬間煞白。
「婉娘……婉娘……」
「我不捨得……不捨得的……」
韓紹繼續幽幽道。
「交給我吧,相信我,我可以。」
「你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你給不了的,我能給!」
「只要交給我,就可以。」
「你可以在一旁看著,看著我怎麼做到這一切。」
「看著我,怎麼給婉娘未來。」
「如何?」
婉娘,是什麼?
是執念。
聽到韓紹最後一句『如何』,『紹哥兒』似乎一下子鬆懈下來。
終於道了一聲。
「好。」
意識漸漸失去身體掌控的那一刻,『紹哥兒』忽然道。
「我會看著你的。」
韓紹失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