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慈航靜齋!綉春!驅狼!
屠!
字音飄忽,不帶任何力量。
身後數十道身穿睚眥錦衣的身影,卻是有如鷹狼,瞬時而動。
雪亮刀鋒出鞘的那一刻,下方那些明正宗門人還沒從宗主被人隨手捏死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措手不及之下,只一個照面就死傷慘重。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正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換做任何人都要懵上一陣。
匆匆從閉關處衝出來的明正宗長老看著眼前的腥風血雨,雙目血紅。
可心中卻是驚駭無比。
眼前這一行見人就殺的惡人,身穿制式錦衣,型制卻陌生無比。
他不認識。
他唯一能確認的是這些人絕不是出身江湖。
因為那一身『官氣』實在是太過明顯。
只是面對他的這一聲厲聲質問,眼前這一行惡人卻是絲毫沒搭理他的。
依舊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那就是……殺!
血流成河間,忽然某位明正宗執事認出了其中一人。
兩相交手時,看這眼前那張熟悉的漠然面容,驟然睜大了雙眼。
「你……伱是滄河門的余滄河!」
廟堂之野,便是江湖。
但實際上這些盤踞地方的江湖宗門,也分等級。
門、派、宗、道、教、宮。
能被冠以【宗】字的宗門,無不傳承久遠。
在這之下,大多是小門小戶,不值一提。
被叫出名號的中年武者聞言,神色不變。
淡淡瞥了對方一眼,冷漠的嘴角勾了勾,口中道。
「還好,錢執事還記得我……」
說著,手中冷冽的刀鋒卻是沒有絲毫停滯地向著對方一刀斬出。
霸烈的刀罡,席捲而下。
明正宗錢執事神色駭然。
「不對!你的修為……」
若是他沒記錯,去年見到對方時還不過只是先天宗師,在自己面前只有卑躬屈膝的份。
可現在……
天門境大宗師!
還有這一身霸烈武意,也根本不是普通功法所能凝聚的!
對於錢執事這話,余滄河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說實在的,余某還得感謝錢執事當初的逼迫。」
「否則的話,余某又怎麼捨得拋家舍業,傾盡所有投靠冠軍侯!」
「又怎麼會得到今日的造化!」
江湖之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蝦米就只能啃淤泥了。
當初滄河門就是這樣的蝦米。
面對明正宗這樣的龐然大物,哪怕只是一個小小執事,他這個滄河門主也要曲意逢迎。
財貨、珍寶,予取予奪。
可就算是這樣,換來卻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走投無路之下,恰逢六扇門初建,四處收羅人手,余滄河一咬牙終於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卻沒想到因為投靠的早,不但被賞賜了許多寶葯。
之前求而不得的神功、戰法,竟也任由翻閱。
再加上今日的這一番無法理解的驚人造化,這才造就了今日這一場驟然顛倒的局面。
看著錢執事震驚駭然的神色,余滄河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快意。
手中狹長刀鋒陡然一陣翻轉,在錢執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斬下了他的頭顱。
余滄河看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怔然了瞬間,而後發出一聲嘆息。
「小七,師傅無用,直到現在才送他下去見你……」
小七,是他的七弟子。
也是他最喜歡的弟子。
只可惜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甚唏噓。
余滄河用臂彎輕輕擦拭掉刀鋒上的血跡,回首向那道凌立虛空的挺拔身影,恭敬一拜。
隨後便再次提刀向著前方殺去。
這世上狼心狗肺之輩,大抵還是少數。
大多數人還是懂得感恩的。
在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到底是誰給的情況下,為之效忠,聽其號令,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韓紹目光掃下那一片充斥殺戮與血腥的膻腥之地,神色漠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畢竟有些事情見多了、做多了,習慣了,也就成了自然。
只是看著身邊少女面色隱隱發白的樣子,韓紹還是順勢伸出了手。
柔荑入手,微微冰涼。
「怕了?」
聽到韓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嬋微白的玉容暈紅了幾分,帶著幾分顫音道。
「婢子無用……」
韓紹搖頭。
「怕是正常的,本侯也曾怕過……」
說著,韓紹淡淡一笑。
「不過……習慣就好。」
雲嬋聞言,有些訝異地看了韓紹一眼。
似乎沒想到韓紹會自己說這些。
正猶豫著說些什麼,卻見韓紹已經扭頭將視線再次望向下方。
沒什麼以命換命的慘烈廝殺。
有的只有一邊倒的血腥屠戮。
雲嬋心中隱隱有些不忍,可這時卻聽韓紹忽然道。
「這四周不少匪寨,都是這明正宗豢養的。」
一言既出。
雲嬋嬌軀隱隱一顫,目光現出幾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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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紹沒有回頭,也不管她信不信,只是淡淡道。
「世間污濁,嬋兒可願與本侯一道滌盪寰宇,還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說完,韓紹回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和煦的陽光下,韓紹語調平緩,目光溫和。
那張俊逸非凡面容落在少女的眼眸,宛如神聖。
或許在這一刻的她心中,只要眼前的男子開口,哪怕是讓自己去死。
也是心甘情願。
小片刻之後,終於回過神的雲嬋,有些慌亂的避開韓紹的視線,暈紅著臉,小聲道。
「婢子……婢子願意。」
韓紹聞言,收回視線道。
「那就好。」
說完,便沒有再說什麼。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畢竟給一個無知少女洗腦什麼的,這事多少有些下作。
可看著雲嬋那張清秀絕倫的小臉,韓紹總會不自覺想起前世某個虛構出來的女子。
一身素衣,安安靜靜。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偏偏卻能以女子之身,攪動天下風雲。
良久之後。
見身邊的少女,似乎一直在用餘光偷偷在瞥自己,韓紹終於沒忍住道。
「嬋兒,你喜歡練劍嗎?」
被韓紹突如其來聲音嚇了一跳的雲嬋,嚅囁了下薄唇,片刻之後,才鼓起勇氣道。
「侯爺若是……喜歡,婢子就喜歡。」
韓紹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小丫頭還挺會撩人。
不過這話他卻沒有接,只是順勢取出一本劍典交給她。
這本劍典是太康帝之前御賜的功法之一。
就算是在一堆天家珍藏中,也算是上品秘典。
名字什麼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夠強,用出來也很仙。
總之,好看就完事了。
等雲嬋神色訥訥地接過劍典,韓紹笑著鼓勵道。
「那就好好練,不要讓本侯失望。」
「練得好,本侯讓你當宗主。」
韓紹這話倒是沒有撒謊。
因為連宗門名字,韓紹都替她想好了。
就叫做【慈航靜齋】。
這也算是韓紹為數不多的惡趣味了。
不過這也算是韓紹的提前謀划,畢竟在這方武道通神的世界,想要將宗門勢力徹底根除的代價實在太大。
而且韓紹暫時也沒有這個想法。
畢竟百家爭鳴的世間,才有活力。
一家獨大,雖然短時間內有利於統治,但也很容易陷入故步自封,自身腐朽墮落的境地。
前世獨尊儒術的例子,便是擺在那裡。
韓紹自然會盡量避免重蹈覆轍。
但也不能放任自流。
『先提前準備,回頭也好在其中插上一根釘子……』
這般想著,韓紹揉揉雲嬋有些發懵的腦袋。
又取出一把之前從北固宗收刮而來的上品名劍。
然後抽出劍身,指尖連動,轉眼在上面寫上了【綉春】二字。
字跡極淺。
只是在其中蘊含了韓紹強大的武道神意,一旦激發斬出,足以在短時間裡匹敵第五境的元神真人。
韓紹闔上劍鞘,將之遞給她。
「留個念想。」
見雲嬋接過長劍擎於手中,那雙清麗明亮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汪出淚來。
「多謝侯爺……」
在有關如何撩動人心方面,韓紹早已將之化作了本能。
對於少女此時的反應,自然也在預料之中。
韓紹也沒有往心裡去。
畢竟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對於韓紹而言,不是所有女子都是公孫辛夷和姜婉。
就這一點而言,韓紹一直很理智。
……
時間一分一毫的過去。
很快整個明正宗便漸漸安靜下來。
後續的收拾殘局,韓紹沒有必要去管,也懶得去管。
說到底這明正宗拿之前的北固宗相比,實在是差了太多。
整個宗門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三兩個元神境真人。
隨手獻祭之後,將中行固的修為往上拔高了幾分,又造就了兩尊新晉元神境真人,就已經是他們的最大價值。
至於宗內多年積累的財貨、珍寶以及功法什麼的,韓紹只讓中行固造冊之後,挑上一些去侯府,其他的也就交由他自己處置了。
韓紹也不怕他貪墨,一方面是了解中行固的性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知道一個組織從無到有,想要快速成型,就只能拿錢砸。
這樣一個吞金獸,就這點東西也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回到冠軍城的時候,也臨近正午了。
似乎是因為嗅到韓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虞璇璣秀眉微微蹙了蹙。
隨即又很快展開,只是柔聲道。
「郎君在外,當事事小心。」
這女子就是這樣。
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再大的戾氣,也總會在她的無盡溫柔下漸漸平和下來。
面對她這種毫無底線的包容與體貼,韓紹能做的也只是投桃報李。
一番談笑用飯後,虞璇璣神色自然地道。
「對了,那兩位……從鎮遼寄來了一些東西,妾讓人安置到郎君書房外間了。」
由於那兩位還沒過門的緣故。
虞璇璣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們,只能含糊其辭。
韓紹聞言,也沒有多少驚訝,只是隨口道。
「知道了,待會兒我去看看。」
說完,短暫與她溫存了一陣。
韓紹便轉身去了書房。
看著韓紹轉身離去的背影,虞璇璣輕嘆一聲。
女子的醋意?
或許是有一點吧。
越是在意,越想獨享,這是人性。
但想到那兩位只能在鎮遼城遠遠思念的女子,卻覺得自己的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更何況相比當初那孤寂一片的秘境,眼下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人要學會知足,玉兒你說是嗎?」
懷中玉兔聞言,抖了抖長長的兔耳,眼中閃過一抹茫然。
虞璇璣見狀,沒忍住把玩了下,而後忽然問道。
「你還有多久能化形?」
聽到這話,玉兔那雙紅彤彤的眼眸,茫然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難言的驚恐。
她咋知道!?
……
府中的這間書房分內、外兩間,內間旁人不經允許,自然是不能進的。
外間倒是沒有這麼多忌諱。
韓紹將歸置在書房外間的東西,拿到內間。
不出意外地看到兩封筆跡風格迥異的信件。
根本不用看署名,就能分辨出各自對應的主人。
韓紹分別拆開,發現內容大同小異,大多都是在傾訴女兒家的思念。
餘下也是在關心之語。
韓紹嘴角掠過一抹常人難見的溫和。
看了幾遍之後,便收拾好了心情,仔細迭起收好。
而後提筆在紙上分別給兩人回了一封。
不過在收筆之後,想了想,又給兩人一人抄了一首詩,附在信件之後。
給公孫辛夷的是那首【李延年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與姜婉則是太祖的那首【卜運算元·詠梅】。
當寫到那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韓紹腦海中不禁閃過那道溫婉明媚的少女身影,不禁也是淺笑出聲。
這還得感激姬九那個送寶童子,如果不是蜃龍珠中的那個幻境,徹底補完了他與前身的記憶隔閡。
他記憶中的姜婉,終究是不圓滿的。
現在倒是沒有這番顧慮了,紹哥兒就是他,他也是紹哥兒。
混元如一。
念頭倏忽轉過間,韓紹收回了散亂的神思,四周無意中瀰漫而出的法則、道韻,也瞬間消失不見。
感受著書房殘存的法力波動,韓紹不禁蹙了蹙眉。
或許是因為離第七境太近,登仙在即。
這段時間他感覺自身的掌控似乎出了點差錯。
雖然不至於失控,但這種感覺確實不太好。
『登仙之劫么?』
想到之前,公孫峙等幾位真仙對自己的告誡。
韓紹不禁皺了皺眉頭。
『殺孽太多,有違天數,便生劫難!』
殺孽?
有違天數?
韓紹沉默了片刻,忽然搖頭失笑一聲。
瞻前顧後,不如放手一搏。
這或許是自己一睜眼出現在戰場上,首先學會的東西。
小卒者,有進無退爾!
韓紹順勢將寫好的書信收好,沖著虛空道。
「遣人送到兩位娘子手中,仔細一點,不可出了差錯。」
呂彥領命之聲傳來。
韓紹便沒有多管。
轉而查看起公孫辛夷和姜婉送來的東西。
也很有各自的特點。
姜婉的是一件自己親自縫製的新衣。
禮輕,卻全是情意。
公孫辛夷的則是一個儲物錦囊。
裡面層層迭迭堆著千把上好制式長刀。
主打的就是一個世家貴女的豪橫!
當然這也是韓紹之前委託她鍛造的。
韓紹取出一把,抽刀出鞘。
只見刀身修長、暗啞,並不光亮。
至於型制,韓紹作為『設計者』自然不陌生。
因為這本就是他復刻前世的雁翎官刀,也就是綉春刀的原型。
相較於一刀之下人馬具碎的鎮遼刀而言,這刀輕盈了許多。
破甲肯定不行。
但六扇門也不需要這個。
韓紹把玩了一陣,便歸刀入鞘,準備回頭交由中行固發下去。
做完這些,又過了一陣。
韓紹這才讓呂彥帶著早已等候在外面的特木倫進來。
看著二話不說,便跪地叩首,口稱主人的特木倫,韓紹笑盈盈道。
「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胖了不少。」
如果說台吉那一眾奴兒,只是狼崽子的話。
眼前的這老傢伙,就是一匹真正的狼,而且是老狼。
狡猾、陰險、殘忍。
這一點,從他一言不合就賣了自己多年老友,最後甚至連自己都敢賣,就能清晰地看出來。
而面對韓紹的這番調笑,特木倫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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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草原歸來的這些日子,他就一直窩在歸義營中。
只是存在感不強。
甚至就連之前歸義營被趕出定北城,他也一言不發。
因為韓紹之前跟他說過,商人,除了經商,其他的不要碰。
碰了,就死。
他記得,一直都記得。
「都是拖主人的福,沒有主人的庇佑,特木倫……」
特木倫眯著笑眼,努力拍著馬屁。
只是話剛說了一半,便聽韓紹忽然問道。
「之前本侯不在,你為什麼不跑?」
特木倫聞言,心中腹誹。
跑?
跑個屁!
別說還有台吉那個狼崽子盯著了。
就算沒有,他也不敢跑。
因為他就不信,將這兩千多騎丟在外面,韓紹一點手段都沒有。
事實上他猜對了。
定風堡那一戰,一朝降神,神威蓋世。
也無異於證明了歸義營那兩千多騎哪怕遠隔千里,也一直在這位主人的掌控之中!
只是心中雖然這般想著,特木倫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只能一邊露出討好的笑容,一邊快速表著忠心。
對此,韓紹不置可否,只是看著他笑道。
「知道本侯找你過來是為了什麼嗎?」
聽聞這話,特木倫總算振奮了幾分精神。
「知道!主人要用特木倫了!」
實際上經商,也是有癮頭的。
每次將自己販來的東西,加上數倍以上的利潤,貨與他人。
這種收穫和愚弄對方的感覺,總會讓特木倫很是愉悅。
在脫離了生死危機的這段時間,一直無所事事的特木倫早就已經憋壞了。
而看著這蠻商面上迫不及待的神色,韓紹饒有興趣道。
「你準備怎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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