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神女和雅!殺母留子!無人不可殺!

第二百七十章 神女和雅!殺母留子!無人不可殺!

草原不同於雍地。

山上也不同於山下。

這草原的山上終究是要冷一些,落雪也要早一些。

昨夜落了一場雪,整個山巔就銀裝素裹了。

狐裘純白。

與這山巔四周的雪景,交相呼應。

被這身純白狐裘籠罩的女子,姿容絕色,身形款款而動間,宛如雪中踏臨人間的異域神女。

純潔無瑕中又帶著幾分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不敢多看,卻又挪不開心神。

只是如果細細去看的話,還是能感覺到這位神女本該輕盈婀娜的身形,如今卻是多了幾分本不該存在的笨重與渾圓。

見烏丸和雅這話說的認真,法海便不再以神女稱之。

山下的很多記憶,都已經隨著時間推移,漸漸模糊了。

聲音柔美中帶著幾分少女尚未完全褪去的脆意。

這下子倒是讓法海有些尷尬了。

之所以在這之前還居於神女殿中,無非也是大巫的意思罷了。

在她面前不遠處盤膝坐雪的法海,抬眼看著眼前這位聖山神女。

作為曾經用來聯繫王族和聖山的紐帶,她很小就被送到山上了。

然後默默退到一邊。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烏丸和雅微微怔神了少許。

聖山神女侍奉巫神,遠離世俗,冰清玉潔。

早在去年聽從大巫的旨意,下山『贖罪』時,烏丸和雅就已經做好了卸去神女之位的準備。

「只是和雅一介人婦,終究男女有別,不大方便,還請禪師見諒。」

得其女,便為陰。

女子懷有身孕,氣息便大為不同。

烏丸和雅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得其男,則為陽。

烏丸和雅聞言,微微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

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一眼可知。

在這間隙中,烏丸和雅螓首微抬,與法海對視,歉意道。

不得不說,這位曾經的聖山神女看似出塵、端莊,可思維跳躍得卻是極快。

等身後僕婦走上前來在雪地上鋪上厚實獸皮、毛毯,烏丸和雅一手護住小腹,盈盈跪坐。

「殿下搬到這山巔僻野之處,可還習慣?」

近身伺候的兩名年輕女侍,低垂眉眼,沉默著支起茶爐,點火煮茶。

法海也不否認,只是笑道。

「禪師錯了,和雅如今已經不是神女了。」

好似那山間融雪化作的溪流,輕緩透亮,洗滌心靈。

沒有去問有關佛子的話題,反倒是與法海討論起自己腹中子嗣的男女。

烏丸和雅也是搖頭。

「看來禪師對和雅很是了解。」

「奉茶。」

「雪天天寒,本該請禪師入內會客。」

一步步從屋舍緩緩走到近前,一眾蠻族甲士趕忙放下按在腰間的刀柄,以手撫胸,彎腰垂首表示恭敬。

「禪師怎知和雅腹中子嗣男女?」

殿下?

只是他一個出家的僧人,總不好跟一個女子討論這些,所以只能手拈佛珠,含糊其辭道。

如今既然那位雍將已經派來人前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再竊居著神女之位,就有些不合適了。

這其中就包括她那位身為烏丸左賢王的父親。

「神女客氣了,是貧僧打擾到神女了。」

「殿下孕有佛子,貧僧為佛子而來,自然會有所了解。」

烏丸和雅嘆息一聲,看著眼前這位來自聖地大禪寺的阿羅漢。

法海撥弄著手中的念珠,搖頭道。

「貧僧自有無邊佛法。」

眼前這個尚未徹底脫去少女稚氣的年輕婦人聽聞這話,神色竟然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絲毫掩飾不住自己眼神中清澈的愚蠢。

法海見狀,忽然感覺大巫那老不死當真是作孽。

心中腹誹了一句,法海看向烏丸和雅的目光,不禁閃過一抹憐憫。

與這污濁人世相比,這位蠻族王女就好似這聖山開出的一朵雪蓮。

遠離塵世、不染纖塵。

她不懂什麼人心鬼蜮。

也不懂什麼利益算計。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終究還是免不了被人生生拖入局中。

懵懂無知地成為了一個引子,一根讓某個老不死嘗試著入局的楔子。

法海心中輕嘆。

而這時,烏丸和雅似乎已經不再糾結於剛剛那個問題,轉而又抬起絕美的眉眼,有些擔心道。

「禪師,會帶著和雅腹中孩兒離開聖山嗎?」

法海搖頭。

「不會。」

「貧僧會守護佛子十年,教導佛子我大禪佛法。」

「十年之後,再論緣法。」

十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准呢?

別說是十年之後了,就說這十年之間有沒有變故,誰又能說得清?

畢竟那位冠軍侯本身就是一個變數。

這腹中子與他血脈相連、氣運糾纏,自然也是如此。

聽到法海這話,烏丸和雅終於悄然鬆了一口氣。

大禪寺,三大聖地之一。

她這個曾經的聖山神女自然不會不知道。

若是這位大禪寺阿羅漢真要將她腹中孩兒帶回靈山,大巫也不一定護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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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她們母子骨肉分離,又該如何痛苦?

烏丸和雅有些不敢去想像那一幕。

對於她而言,這腹中子雖然得來是『意外』,她甚至一度為之惶恐不安過一段時日。

可隨著時間漸漸過去,當她能夠清晰得感覺到一條嶄新的生靈於自己腹中孕育而生,這份驚惶便漸漸被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脈溫情所取代。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終於意識到她烏丸和雅要做母親了……

帶著幾分難言的情緒,烏丸和雅輕撫著狐裘下隆起的小腹,動作輕柔且溫柔。

那張柔美姣好的面容在女子母性光輝的映襯下,竟顯現出了幾分神性的意味。

法海倒也不意外。

因為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腹中孕育的那條生靈氣息,強盛得近乎可怕。

根本不似普通嬰孩。

法海不知道這是不是大巫那老不死,在暗中動的某種手腳。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老不死的手段未免也太過狠辣了些。

畢竟以凡人之軀孕育神子,後果自然不言而喻。

必是殺母留子!

想到這裡,法海不禁眉頭微蹙。

佛家慈悲。

雖然大多都是沽名釣譽、掛羊頭賣狗肉的虛妄之言,但有時候謊話說多了,也有可能自己就當了真。

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心思純真的女子,法海不免有些不忍。

正想說什麼,忽然一愣。

因為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臨行前,三藏禪師交給自己的那枚金蟬遺蛻。

『便是應在這裡么?』

法海心中一動,剛準備將那枚金蟬遺蛻取出,將之化用。

從而護住眼前這個女子的性命。

只是抬眼卻見烏丸和雅難得帶著幾分忸怩,欲言又止。

法海道,「殿下有話,不妨直言。」

烏丸和雅輕撫小腹,勝雪的肌膚酡起幾分紅暈,聲若蚊吶道。

「禪師自南而來,可曾見過他……他父親……」

烏丸和雅口中的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她腹中孩兒。

而『他父親』,不言而喻,正是那位如今名震天下的大雍冠軍侯、甲子第一仙。

法海化外日久,對所謂的男女情事早已漠然。

可女子那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足以勝過千言萬語的闡述。

法海心領神會。

淡淡一笑,便點頭道。

「遠遠見過一眼。」

自從領了禪師法旨之後,他一路走,一路看,並沒有急躁。

這其中自然也不會忘了見一見那位正主。

只是為了避免誤會,他只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跟那位鋒芒畢露的後起之輩說上話。

聽到法海這話,烏丸和雅感覺自己胸口莫名劇烈起伏了一下。

或許女子就是這樣。

對於自己第一個男人,總是刻骨又銘心。

哪怕兩人從始至終只有那漫長又匆匆的荒唐一夜。

可時至如今,她依舊記得那暗夜月色下,那張遠比尋常男子俊秀若干的如玉面容,以及那被掩藏在斯文表象下的粗野。

天為被、地為塌,散落一地的黑色殘甲……

烏丸和雅努力壓制下怦然跳動的胸口,也在努力讓自己聲線變得平靜。

「他可……可好?」

顫音入耳,法海失笑。

卻也從中感受到了幾分久違的美好。

「確實是人中龍鳳,非凡間俗物。」

聽完這話,眼前的女子眼神渴求,似乎還想要聽得更多。

法海無奈。

只是匆匆一眼罷了,除了這般直觀的感受,又哪能看到更多?

沒辦法,只能從這一路聽來的那些故事挑了一些講給眼前的女子聽。

比如那封號【冠軍】的徹侯之位。

又比如那甲子第一仙的偌大名頭。

女子生性慕強,想來她也愛聽這些。

只是講著講著,法海忽然意識到自己講得有些多了。

垂眼間,果然見到本來聽得興緻勃勃的烏丸和雅,神色漸漸暗淡下來。

重建冠軍城、秣兵歷馬、軍威赫赫,一切所為何來?

戰爭……

與她父王、可汗、族人的戰爭!

想到去年冬日,那一場讓所有草原人感到灼熱和徹骨冰寒的龍城大火。

以及自己下山時,見到那一座座空無一人、只余恐怖京觀的部族。

那張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漸漸變得慘白。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她與那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從來都不甚親近。

甚至從立場來看,不但陌生,還是……仇敵!

「他這是要帶著雍人……再次攻入草原嗎?」

聽到烏丸和雅這話,就演算法海身為化外之人,也忍不住想說上一句公道話。

「來時,貧僧曾見數十萬草原鐵騎,不日南下……」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跟去歲一樣。」

烏丸和雅臉色越發慘白。

的確。

一切由草原而起。

由她那位身為烏丸族可汗的大伯,一力為之。

想到前些時日去往冠軍城的那封有關兩族修好的書信,一股前所未有的苦澀與痛苦從她心中滋生而出。

是她天真了么?

可如果是這樣……那她當初的『贖罪』舉動,又有什麼意義?

此刻,她隱隱感覺到大巫似乎騙了她。

可多年信奉巫神的虔誠,卻讓她不敢繼續深想下去。

只能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著法海,祈求道。

「禪師,出自聖地,就不能……」

純真、天真這類辭彙,雖然看起來美好。

可有的時候卻與無知、愚蠢等同。

法海無奈。

幽州和草原這一副棋局,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甚至就連看似躲在背後的龍族,也只是浮於表面罷了。

稷下學宮的無涯山、玉虛宮的金頂峰,乃至於自家大雄寶殿內那位以慈悲面目示人的三藏禪師,法海也很難保證沒有在其中落下暗子。

所以只能搖頭道。

「大勢如潮,非貧僧所能阻擋。」

……

終於成功有了第一次接觸之後,法海便不再明面上出現在這山巔屋舍之外。

一切等『佛子』誕生之後再說吧。

來日方長,省得那些螻蟻整日在他這個七境真仙、大禪寺阿羅漢面前,污言穢語、耀武揚威。

佛也有怒火,更何況他這個尚未成佛的阿羅漢?

正好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雕琢一番他為『佛子』提前選定的護法金剛。

而隨著法海的消失,同樣消失的還有烏丸和雅面上的笑容。

眼看這位曾經宛如聖山雪蓮的女子,日漸寡歡,眉宇間愁緒糾纏。

一身甲胄、手按刀柄侍立一旁的鐵木阿骨打,眼中閃過一抹憐惜。

或許是因為年歲尚輕,在這之前,鐵木阿骨打一直不覺得這世間的女子,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初跟著主人肆虐草原各部族,替主人干那些個臟活、累活時,就算是再美的女子,他也從來都是一刀了結,毫不手軟。

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這世上終究是有一些女子是特別的。

哪怕只是站在那裡,不語也不笑,便足以讓世間男子垂首、自慚,更別說揮刀相向了。

就像是此刻,覺察到眼前的女子轉身望向自己,鐵木阿骨打趕忙放開按住刀柄的手,以手撫胸,以示恭順。

沒有去在意鐵木阿骨打這一瞬的慌亂,烏丸和雅忽然嘆息問道。

「難道草原和雍人……真的就不能和睦相處么?」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烏丸和雅許久了。

她始終不明白這世間的男兒,為什麼總喜歡用手中的刀兵,將世間的一切美好,化作無邊血海。

為什麼非要殺人?

鐵木阿骨打有些沉默。

他知道答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眼前的女子出身王族,身份尊貴,後來又成為聖山神女,俯瞰人間。

在她眼中,這世間大抵都是美好的。

甚至就連尋常草原人眼中的『白災』,在她眼中恐怕也是美的。

她感受不到普通部族、部民的徹骨冰寒,也看不到這看似廣袤的草原上凍餓而死的累累屍骨。

她只看到人殺人。

蠻族殺蠻族,蠻族殺雍人,雍人殺蠻族。

卻不知道為什麼要殺。

所以……為什麼要殺?

因為……要活下去。

要活得更好。

所以就要殺人。

殺別人,也殺自己人。

最終無人不可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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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邊軍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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