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畫家
「司馬神射!」
臨陣一箭,射落敵酋,數百殘軍士氣大振。
反觀敵陣,先是被頭頂的箭雨一陣襲擾,雖然沒有造成太多的傷亡。
但原本還算有序的陣型,明顯混亂了些許。
再看到自家主將被一箭射落馬下,一些蠻騎驚呼著,不管不顧地去救主將。
幾乎頃刻間,整個陣型頓時亂作一團。
韓紹原先還在為沒能直接將敵方主將射殺而懊惱。
可看著眼前人仰馬翻的一幕,眼眸瞬間一亮。
也顧不得補射第二箭了,直接抽刀前指。
「衝過去!」
「殺!」
一聲暴喝,數百鐵騎渾如一體,霎時間騎弓歸位,揚刀出鞘。
「殺!」
長空之下,一眾黑甲騎軍有如一道不斷咆哮翻滾向前的黑色洪流。
勢如破竹!
勢不可擋!
與之相對,猶自陷入混亂之中的蠻騎,看著前方不斷突進的黑甲鐵騎,全都露出驚恐的目光。
有人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怪叫著迎面沖了過去。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般勇氣的。
馬蹄踏動之下,大地有如戰鼓響動。
那些明顯比烏丸馬更高大一些的遼東戰馬,以及那一身猙獰威嚴的黑色甲胄。
其形有如死神踏臨人間!
其勢有如山海傾覆大地!
「長生天在上……」
驚恐的呢喃聲中。
不少蠻騎在越過前方混亂的前鋒后,並沒有迎著對面那些雍人鐵騎衝上去。
而是本能地調撥了馬頭,往旁邊繞去。
這樣一來,本就混亂的陣型頓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彷彿在壯漢面前脫光衣服的婆娘,滿腦子就寫著請君入『瓮』四個赤果果的大字。
「該死……」
被一眾族人拚命搶救出的蠻騎百夫長,捂著被箭矢貫穿的胸口,面色蒼白如紙。
看著前方那些稀稀拉拉沖向雍人鐵騎的族中勇士。
再看了一眼另一邊打馬『避敵鋒芒』的混蛋,眼珠子赤紅一片。
「回來啊!混蛋!回來啊!」
可這個時候,就算是喊破喉嚨又有什麼用!
騎軍作戰,馬蹄一旦踏出便是一往無回!
就如同對面的黑甲鐵騎。
一騎當先的韓紹,透過猙獰的黑色面甲,望著前方那些衝殺而來的蠻族騎軍,神色不悲不喜。
手中刀鋒一轉,口中只吐出兩個單薄的字音。
「破敵!」
剎那間,雪亮的刀光化作世間最精妙的畫筆。
以身前的這片戰場作畫布。
韓紹潑墨揮毫!
只一筆落下,便在這片荒涼的天地間繪上了一抹動人的猩紅。
「衝鋒!」
再一聲斷喝后。
馬蹄踏過,飛速錯身的韓紹,黑色的殘甲上身染點墨,手中畫筆,揮毫不斷。
一朵朵嫣紅的血花在身前接連綻放。
這種殘酷的美感,讓他神色冰冷,臉上的表情也漸漸麻木。
因為戰場,本就是一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畫作。
死亡就是這幅畫作的主旨!
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偏離這個一以貫之的最終主旨。
否則的話,死的就是畫家本人!
……
破了!
短短不過十數息,那些稀稀拉拉衝上來的蠻騎,就被殺了個對穿。
零星幾個倖存下來的蠻騎,看著身邊倒下一片的屍體,臉上的神色有些茫然。
一時間甚至有些記不得剛剛那衝殺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會這樣?
怎麼就都死光了?
再看那些急速遠離自己的黑色背影,幾個倖存下來的蠻騎眼裡的茫然,漸漸化作驚恐。
特別是當最後一道黑甲鐵騎,扭頭望了他們一眼時。
那眼神就彷彿草原上最兇殘的狼!
不過還好他們走了,繼續沖向了他們的族人。
他們不用死了……
正劫後餘生之際,突然又是一陣馬蹄的雷動傳來。
女人?
幾名倖存蠻騎先是一愣,隨後便有如驚弓的鳥兒一般,飛一般地逃竄而走。
此時他們的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可汗騙了他們!
族長騙了他們!
雍人並不孱弱!
雍人不可敵!
而他們,不想死!
一眾拚命打馬跟在黑甲騎軍身後的女子,在看到那幾個倖存下來的蠻騎時,心中的驚懼害怕,甚至差點讓她們停下狂奔的馬步。
可下一刻,那幾個蠻騎竟然彷彿看到了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一般,亡命奔逃。
這些女子臉上驚恐的神色,瞬間化作一抹愕然。
而這時,陣中有女子鼓起勇氣,喊道。
「我等良人在前方廝殺,咱們千萬不能落下,給他們拖了後腿!」
這話出口,一眾女子眼眸中終於亮起一道璀璨的亮光。
是啊,自家良人還在前方拚命呢……
這一刻,一眾女子忽然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這股力量,名為希望。
而經歷過那種深不見底黑暗的人,有這一點亮光,就足以照亮她們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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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
太快了!
黑色的鐵騎洪流,就彷彿真正的洪水一般,所有它路過的一切。
都會被它徹底吞噬、淹沒。
直至留下一地狼藉。
「糟了……」
勉強坐上馬匹的蠻族百夫長,嘔出一口積蓄在胸口的淤血,面色更加慘白。
陣型大亂,前鋒被一舉吞沒。
就算是他再沒有戰場經驗,也知道情況不妙。
直到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識到什麼才是雍人所說的『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只一輪箭雨,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族中勇士就亂了!
亂得稀里糊塗!
不對!
是因為自己這個統帥主將,中了南狗的暗算!
否則的話,絕對不會如此!
他不服!
蠻騎百夫長強忍著胸口的箭傷,怒吼道。
「沖!隨我沖!」
只是他身邊的一些蠻騎,卻是阻攔道。
「少族長!不能沖了!」
「避開!避開就好!」
這話說著,另一蠻騎也是道。
「是啊!少族長,你受傷如此之重,得回去讓祭司治療一番,如何還能沖陣?」
萬一他出了變故,難保族長不會怒火衝心之下,拿他們的人頭祭旗。
他們好不容易爬上族中高位,如何願意去賭生死?
而面對身邊一眾近衛的阻攔,蠻騎百夫長當即便抽刀斬殺一人。
「違令者,斬!」
「都跟本少族長沖!」
說完,也不管身邊眾人反應,直接策馬向不遠處快速接近的雍人鐵騎沖了上去。
他不能逃!也不能敗!
因為這一逃,這一敗他就完了!
他是族長的兒子!
可族長卻不只是他一個兒子!
草原之上,人人如狼,吃人也吃自己。
一旦這一仗他輸了,未來的族長之位,跟他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
到時候,他那幾個手足兄弟,不會放過他!
所以……
他寧願拖著所有人跟他一起陪葬!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