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楚巫!化胡!天下矚目!

第三百三十四章 楚巫!化胡!天下矚目!

一連三日。

城頭廝殺,晝夜不休。

因為當四道身影從那已經立好的蠻族大營中御空而起后,那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無盡暗夜,驟然間便耀起了四輪恍若大日的烈陽。

冠軍四門,一門一輪。

四日當空,不但將四方城頭照得分毫畢現、亮如白晝,就連哈氣成冰的酷烈嚴寒都驅散了幾分。

城頭之上。

李靖等人抬首望著那四道盤坐於頭頂虛空,宛如太陽神祗的身影,有心彎弓射『日』。

可就連他們之中射術最好的齊朔,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不是他們射術不精,也不是他們修為比不上對方。

而是因為那四名蠻族在踏上虛空之後,周身氣機便宛如一體。

那漫天赤紅帶金的烈日火光普照天地,化作無盡法域。

根本就無從鎖定。

「是巫術。」

巫術?

聽到城中幾位墨家賢者的傳音,鎮守四門的李靖諸將齊齊皺眉。

烏丸王族能化九頭妖鳥之形,演大日之相,殊為妖異。

這麼多年來,雙方戰場之上廝殺、對決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

早就習以為常。

更知道這法門是當初始畢年輕時,從草原那座聖山一步一叩首,生生求來的。

只是如今他們竟從幾位墨家賢者口中聽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辭彙。

「何為巫?」

見有將領傳音發問,幾位墨家賢者也不意外。

凡人十數年便是一代,百年就已經是數代過去。

不過好在眼下這一段故事的年代並不算久遠,不說那些依舊存活於世的老不死、活化石了。

就連他們也知之甚詳。

「巫,祝也。」

「在男曰覡,在女曰巫。」

「覡,能齋肅事神明也。」

「巫,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

一番之乎者也,算是勉強解釋了諸將『何為巫』的問題。

男為覡,女為巫。

而無論覡、巫,皆繞不開『神明』二字。

聽聞這話的冠軍諸將雖然性情各異,但要說真正愚笨卻是無有一人。

很明顯這巫道修行,與他們現行的修行法門似乎走的根本就不是一條路。

只是就在他們細問這覡巫所侍奉的『神明』具體情況時,幾名墨家賢者嘆息道。

「這巫道盛行之時,一如現如今的武道。」

「流派頗多,所侍奉的神明,也是極其繁多。」

「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

聽到這話,城頭上的諸將不免有些失望。

剛要再說什麼,卻聽幾位墨家賢者忽然再次道。

「不過眼下城外這一支,我們卻是知道。」

知道?

冠軍諸將趕忙問道。

「敢問賢者,是哪一支?」

夫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

每多能了解敵人一分,後續無論應對還是勝算,都能大上一分。

如今已經站在冠軍城這條船上的幾位墨家賢者也不藏私,直接便道。

「楚巫。」

楚巫?

聽到這兩個字,諸將中有人還沒反應過來。

可有人卻是驚怒一聲。

「可是前朝統一列國時的那個『楚』?」

前朝一統天下前,這天下很是混亂過一段極為漫長、血腥且殘酷的歲月。

列國攻伐,無止無休。

如今這些世族高門的前身,諸子百家便是因此而興。

儒曰懷仁,墨曰非攻,道曰無為,法曰刑罰……

其中儒、道兩家更是成了現如今超凡於世、俯瞰天下的兩大聖地。

現在的世人雖然大多數都不知道當年那段風起雲湧的歲月,到底發生了多少或可歌可泣、或跌宕波折、或殘忍酷烈的大小諸事。

但當初那些曾與前朝爭雄的列國強權之名,不少人卻還是略知一二的。

這其中慣來在列國之中特立獨行的一方列國,更是知之者甚多。

那便是楚國。

而幾位墨家賢者在聽聞那名將領的話之後,不免有些訝異地打量了他一眼。

「不錯。」

楚人好巫。

以九鳳為圖騰。

而那九鳳神鳥,便是九首之形。

聽到這番肯定的回答,再看遠處那一幅上紋九頭妖鳥的大纛。

這一刻,不少將領面色驚疑不定。

『莫不是那烏丸王族……便是當初北遷的楚人後裔?』

可這般念頭剛起,他們便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因為烏丸王族如今修行的法門,是從草原那座聖山……是從那位大巫手裡求來的。

所以不是烏丸王族是當年的楚人後裔,而是聖山……

準確地說,是那位大巫!

這一刻,他們終於知道剛剛自己那同僚為什麼在問出那句話時,神色那般驚怒了。

等他們想明白之後,同樣也既震驚又憤怒。

「兀那老賊!竟敢數典忘祖!背棄同族!」

自前朝大一統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列國紛爭,也無各國國人之分。

可那聖山大巫明明也是他們的同族,卻是襄助於草原蠻族,以致於烏丸部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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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數十年來,規模大小不論,近乎年年南侵。

為此而死的百姓、將士屍山血海、無盡骸骨,早已遍布了這片遼闊的土地之上。

而這一切的起因,便在於那老賊當年的傳法。

甚至去年那場鎮遼軍的慘敗,也有聖山祭司的影子。

這讓他們如何不憤怒。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幽州人這近乎家家掛白的數代血淚,也是在為曾經被稱為楚人的同族而流!

聽著城頭四門那些將領的憤聲怒罵,幾位墨家賢者忽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要說理解與共情,他們肯定是更能與這些將領共情。

只是相對於這些將領,他們知道的過往更多一些。

所以更多的則是唏噓與嘆息。

比如那位大巫……

聽墨家那些老不死曾經感慨,那位大巫出身高貴,乃是故楚王族熊氏嫡脈。

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志向。

後來化胡於草原,也是被逼無奈之舉。

而這個根子不在旁人,便在當初那位滌盪寰宇、威名赫赫的大雍太祖身上。

甚至若是換位思考,換做任何一個人身處於那位大巫當初的處境會做出什麼選擇,還真的不好說……

只是這些話他們不好說,也不能說。

畢竟如今的姬家天子……還在位呢……

而就在幾位墨家賢者感慨嘆息的時候,突聽一聲憤怒的聲音於眾人神魂中炸響。

「豎子!安敢辱及我家老師!」

恐怖的神念,撼動諸將神魂。

不少修為弱上一些的將領,臉色瞬間一白。

毫無疑問,如此可怕的神魂之力,根本不可能出自第六境的法相金身。

只是就在這時,他們神色驀地一愣。

因為他們此時忽然發現那一股可怕的神念,竟然是從他們身後的城中傳來的。

『怎麼回事?』

『莫不是有蠻狗上三境強者,暗自潛入了城中?』

心中震驚之際,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慌亂。

因為沒有人會不清楚,值此大戰之時,一尊上三境強者出現在城中的可怕後果。

就連一向性情穩重的李靖也忍不住蹙眉,不斷思索著應對之策。

而就在這時,卻聽耳畔傳來一陣略帶尖利的熟悉語調。

「勿慌,是自己人。」

那口稱聖山老賊為老師的,是自己人?

這話怎麼聽怎麼荒謬。

包括李靖在內的城頭冠軍諸將,聽聞這話,面色一滯。

隱約猜到了侯爺某些隱秘後手。

後來烏丸部一統幽北草原后,那九頭妖鳥的圖騰甚至成了其王族的標誌。

如此緊密的聯繫,又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

而就在城頭諸將思緒紛飛,陷入短暫沉默之際,那道怒罵『豎子』的聲音,余怒未消。

他這一生靠著伺候大巫數百年,早就對大巫敬若神明。

後來得大巫開恩,才換來了一聲口稱『老師』的資格。

又怎麼會容忍有人當著他的面,羞辱他的老師?

如果不是答應了老師,又懾於那雍人的強大,他真恨不得將這些口無遮攔的螻蟻生生拍死。

一番強壓怒氣之後,顏術冷哼一聲。

「數典忘祖?背棄同族?別忘了,我家老師可從未當過一天雍人!」

「更別忘了,是你們雍人的前朝,夷滅了我家老師的家國、宗廟!」

「又是你們雍人將他驅離了生他養他的故土!」

「是你們先背棄了他!捨棄了他!」

在恐怖法力的加持下,顏術的聲音清晰無誤地灌入城頭諸將耳中。

先前幾位墨家賢者不好說、不敢說的某些真相,也被他一股腦傾倒了個乾淨。

驟然聽到這些的城頭諸將,一時間也分辨不出這些話的真假。

可眼看幾位墨家賢者竟然沒有出言反駁,心中頓時就有了數。

只是這又如何?

「至於這無數年來,你我兩族之間的血債……」

顏術話音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幽幽道。

「你們可知道,早年你們大雍強盛之時,每當夏秋牛羊肥美之時,我等草原部族皆要南下進貢?」

「稍有不從,便有甲士鐵騎北上草原,動輒屠部滅族!」

「在那時,我等草原部族是什麼?」

「是奴隸!甚至是骯髒的野獸!」

「你們從來沒將我們當過人!」

「所以……你們憑什麼覺得我們這些奴隸、野獸不會反抗?」

一番連續不間斷的自問自答,再到最後的反問,落在城頭諸將耳中,頓時讓所有人沉默了下來。

因為此刻的大多數將領竟驚悚地覺得對方這話竟有幾分道理。

只是聽聞這話的李靖,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思考表情,而是大皺其眉。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這蠻族上三境這些話只是對他們這些將領傳音說的。

若是傳遍全城,怕是至少平白損失將士們三成士氣。

因為戰爭的正義性,一旦不再絕對。

士卒就會陷入自我懷疑。

而一旦自我懷疑,手中的緊握兵刃,就不再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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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自古以來,但凡出征都要師出有名、講究以有道伐無道的根本原因。

「不能讓這廝繼續胡說八道下去了。」

一貫冷漠傲氣的趙牧,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有些氣惱地沉聲傳音道。

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普通將領會考慮的東西,他們卻是不會。

他們只論輸贏。

李靖聞言,提了一句。

「放心,侯爺並未出聲。」

一尊至少七境真仙的神念含怒發聲,如此大的動靜,侯爺不可能感應不到。

而既然他沒有做出反應,便說明一切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話雖如此,他這個侯爺之下的軍中第一人,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所以略作遲疑,李靖便沉聲出言道。

「閣下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說前幾句話,對方是在為自己老師鳴不平的話。

那後幾句卻似乎只是引子。

聽到李靖發問,對方沉默了片刻,然後忽然好奇問道。

「伱不覺得……老夫這是在故意擾亂你的軍心?」

李靖搖頭,漠然道。

「你不敢。」

這般赤果果的三個字,引得顏術沉默。

確實,他不敢。

八境天人在一尊剛剛踏足上三境的七境真仙面前畏手畏腳,聽起來有些可笑。

可這就是事實。

在這裡待得越久,越覺得那個年輕後輩的深不可測。

之前老師他非要將自己安排在對方身邊。

顏術之前還有些看不透、想不通,可現在他卻是隱約看到了一些。

不過這些暫時都不重要。

念頭轉過,顏術直接略過了那個敢與不敢的尷尬話題。

「老夫只是想告訴你們,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對與錯。」

「只有強與弱。」

說到這裡,顏術忽然嘆息一聲,然後也不知是在跟包括李靖在內的眾人說,還是在跟那位冠軍侯請求。

「老夫只希望等此戰打完之後,給我等草原一族一個機會……」

「跟當初的秦人、趙人、齊人一樣的機會。」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我雙方的子孫後代不再流血,不是么?」

……

冠軍城,這座大雍東北最邊陲的古老城池,依舊在血戰。

四輪烈陽取締的暗夜之下,一道道赤紅著眼眸、面色猙獰的身影,踩著城牆下厚厚堆積的同族屍骸不斷攀牆而上。

儘管那位並未露於人前的聖地上三境強者已經給出了破解之法。

可那四輪烈陽卻依舊好端端地高懸於空。

唯一的原因便在於侯府之中傳來了那一聲輕描淡寫的話音。

「讓他照。」

短短三個字,便無人再去管那四輪烈陽分毫。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一刻,那一道道從天下各處將神念投向這片戰場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近乎同樣的念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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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邊軍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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