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忠君!鼎破!以身補天!

第三百三十八章 忠君!鼎破!以身補天!

城已破。

當那些身穿赭黃道袍的身影,口中不斷呼喝著那大逆不道之言出現在城中后,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明明前一刻還在李安這個郡守面前,信誓旦旦保證必與此城共存亡的一眾泰安武官。

此刻眼看這樣的局面,竟只稍稍猶豫了片刻,便直接拋下了手下的士卒頭也不回地跑了!

而正所謂將是兵之膽。

連上官都跑了,還能指望那些士卒死戰嗎?

幾乎轉眼間,這城中最後力挽狂瀾的希望就此破滅。

郡守府內,一眾大小官吏看著那令人不恥的一幕,口中怒罵連連。

有文吏激憤之下,驟然拔出腰間那柄平日里只充當裝飾的長劍衝出府衙,勉強聚攏了一些有如無頭蒼蠅四處奔逃的潰卒。

甚至一度在某條街道上殺退了一波黃天賊子。

可還等他喘上一口氣,下一刻便見前方又是一波更加洶湧的赭黃巨浪狂涌而來。

那文吏拔劍揮舞,口呼殺賊!

只是失去不知何時被打落的發冠約束,素來以文雅自居的他,此時披頭散髮。

形容狼狽中盡顯癲狂。

可……殺不完!

眼前這些黃天賊子太多了,根本殺不完!

殺了一個,又補一個。

殺了一批,又上一批!

明明這些賊子修為並不高,有些甚至根本就沒有修行過,可他們還是宛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向著自己洶湧而來。

口中同樣呼喝著那大逆不道且荒唐可笑的忤逆之言。

蒼天已死?

荒謬!

天是什麼?

天是道!

是永恆不朽的存在!

蒼天不存,他們這些世間螻蟻蒼生焉能存活?

文吏只覺這些賊子愚昧且可笑,手中附上罡氣的長劍,揮舞越急。

可很快一柄平凡卻普通的長刀,便在某個不經意間貫穿了他的胸膛。

低頭望了一眼胸前露出的滴血刀尖,有些不解地回望了身後一眼,疑惑問道。

「為什麼?」

身後那士卒眼中閃過一抹掙扎。

「抱歉,大人,我想活。」

說著,瞬間抽回手中的長刀,眼中的掙扎也已經消失不見。

「更何況……大人,這蒼天確實死了……」

「就死在你們這些人的天生高貴里。」

說完,從懷中掏出赭黃頭巾,繫於甲胄兜鍪之上。

神色漠然地望著那一柄柄不斷斬在那文吏身上的利刃長刀,振臂呼喊道。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殺!

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殺出一個黃天之下的人人如龍!

……

類似的這一幕,在城中的各個角落不再少數。

城破之際,那些平日里只會舞文弄墨的文吏,爆發出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武勇與悍烈。

一道道手持文士長劍的身影,口中高呼大雍養士兩千餘載,仗義死節當在今朝。

奮死殺賊。

而本就有著守土衛城之責的武官,臨敵潰散者有之。

轉眼間帶著麾下將士頭裹黃巾者,亦有之。

但同樣少不了對得起那份俸祿,死戰不退的。

只可惜這些人此時的努力,在那漫卷而至的赭黃汪洋麵前,很快便被淹沒其中。

總之,回天無力這短短四個字,便可一言以蔽之。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泰安郡守李安,默然垂下雙眼,從虛空落下。

望著一旁神色焦躁的郡丞,忽然笑道。

「咱們兩個鬥了這麼久,以後看來倒是不用鬥了。」

他們兩個出身的勢力,本就向來不合。

到了這官場,自然是也針鋒相對。

見李安竟然還有心情說笑,郡丞氣急。

「都這樣了,還斗個屁!」

說完,趕忙問道。

「派往那些世族高門的人,回來了沒有?」

「他們怎麼說?」

聽到這話,李安臉上的笑意更甚,甚至笑出了聲。

郡丞惱怒道。

「你笑什麼?」

李安笑聲驟然一收,然後用憐憫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鬥了一輩子的老冤家。

似乎沒想到這廝在關鍵的時候,竟然是這般天真。

郡丞怒目圓瞪,「你這眼神什麼意思?」

李安搖頭輕笑一聲,語氣頗為無奈道。

「別指望了,他們不會來的。」

說著,又補充強調了一句。

「包括你背後的宗門,還有本郡守的家族都不會來了……」

這話一出,郡丞面上的怒色頓時消失,變得煞白一片。

「可是就連他們也……」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安揮手打斷。

而後緩緩吐出一句。

「你我皆成棄子矣。」

郡丞只不過急中失智,卻不是真正的蠢笨。

李安這話的意思,瞬間便讓他眉眼一陣清明,神色駭然道。

「棄子?你是說他們跟黃天道……」

李安失笑,沒有應和他的話,只是幽幽嘆息道。

「跟誰都與我們沒關係了。」

「咱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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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這話還未說完,便被外面傳來的一聲大笑之聲打斷。

「哈哈!李郡守果然不愧為一方良吏!」

「看得通透!」

李安聞言,苦笑一聲。

「來得真快。」

隨後深深地看了身邊的郡丞一眼。

「同去?」

只是在問完這話之後,沒等郡丞回答,便又搖頭道。

「算了,我自去罷!」

說完,腳下步伐一動,便出現在郡守府之外。

望著那道身披道甲凌立虛空的身影,饒是已經有了幾分心理準備,李安還是忍不住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

七境真仙……

李安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忽而笑道。

「沒想到為了拿下這小小的泰安郡,你們這些黃天賊子竟然動用了一尊七境真仙……」

看著李安這副毫無敬畏的態度,再聽他口中這毫無客氣的黃天賊子稱呼。

不論是與那黃天道七境真仙一道凌立虛空的幾道身影,還是下方那些已經兵圍郡守府的黃天弟子、信徒,全都勃然怒斥道。

「放肆!」

「好狗膽!」

那黃天道七境真仙揮手止住四周的喝罵,臉色卻也漸漸冷淡下來。

「汝為雍臣,不通我黃天道旨,不曉我黃天大義,算是不知者不罪。」

「本渠帥可以赦免你這失言之罪。」

說著,一身七境真仙的恐怖威壓宣洩而下。

「如今這泰安郡城已盡入我黃天之下,本渠帥只問伱……」

「你可願降之?」

這就是被當成棄子后,家族給自己留下的一條選擇么?

李安笑了。

面對眼前這尊黃天道七境真仙,面對這闔城黃天道徒,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放肆。

「好意,本郡守心領了。」

「只是本郡守堂皇正大的君祿食慣了,實在是食不慣爾等賊子、賤民之糟糠!」

可笑!

一樣只會坑蒙拐騙的偽道與荒野散修、市井閑漢、田間亂民蝟集成賊,還想拉他這清白矜貴之身下水?

呸!什麼東西!

你們配嗎?

還有族中那些狗東西也實在太過狗眼看人低。

李安大笑不止。

如此不加掩飾地嘲諷,自然再次引得黃天道徒大怒。

「你……在求死?」

似乎是求證著什麼,那黃天七境真仙這話語氣極緩。

李安大笑。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本郡守既食姬氏俸祿,便是大雍之臣!焉能叛而降賊?」

說話間身形一閃,竟是手持長劍毫無徵兆地向著那黃天七境真仙悍然斬出一劍。

「賊子!受死!」

明明是法相一路的第六境,可這一刻的李安沒有任何法域瀰漫的跡象。

有的只有那一道璀璨、迅捷到了極點的巨大劍光。

而面對這一道在常人看來勢若天傾的恐怖劍光,那黃天道七境真仙只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眼神嘲弄。

「想以凡人之身逆而伐仙?」

神念的倏忽交匯間,李安怒吼。

「是又如何?」

「斬!」

一聲斬字,震天撼地。

只是面對這一劍,那黃天道七境真仙只隨意地舉起了一根手指。

「你根本不懂上三境……」

神念交匯之音,傳入李安耳中的同時。

璀璨巨大的劍光,片片崩碎。

李安手中的長劍,也在崩碎。

而與之一同崩碎的,還有這位泰安郡守的身體。

剛剛那一劍,他動用了禁法,將第六境的全部法力、包括法域,全都灌輸其中。

卻沒想到最後不說能夠斬仙了,甚至就連稍稍傷到對方,都未能做到。

「這……就是七境真仙么?」

明明與他這個六境法相,只是差了一個境界,可這其中的差距卻是大到了讓人無法理解。

李安嘆息一聲。

他終究不是那種真正的天驕。

就如幽州那位冠軍侯。

去歲一戰,那位冠軍侯於定北城下,以元神境真人的修為逆而伐之,一連斬殺兩尊第六境。

名震天下。

他還聽有傳聞說,就在一月前,那位又以六境的修為逆斬了一尊蠻族七境,這才藉此一舉勘破仙凡之隔,成就如今的甲子第一仙之名。

可惜啊!

人跟人的差距,有時候比狗還要大。

與那等蓋世天驕相比,他們這些凡俗之輩,連望其項背的資格也沒有。

身軀正漸漸崩毀的李安,面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苦笑。

剛剛出言斥罵這些禍亂天下的賊子幾句,可隨即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驚聲。

「李定亭!」

定亭是李安的表字。

說話那廝過去從來不屑稱呼,卻不曾想如今卻是叫得這般親密。

李安莞爾一笑。

可很快這抹笑容,便化作了苦笑。

「你這廝……這又是何苦?」

又是一劍劃破長空。

郡丞冷笑。

「就許你李定亭忠於君上,恪守臣責,捨身搏一美名?」

「被你壓了一輩子,這一次我要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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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

這座立城數千載的古老城地上空,只餘一聲。

「本官乃大雍泰安郡丞晏淳是也!」

……

神都,欽天監。

自從十月十五下元節那日,黃天道祭天之後,那原本璀璨輝煌的鎮國龍鼎便暗出了幾分陰影。

這其中預示著什麼,所有知曉內情的人全都心中瞭然。

所以這些天來,一眾欽天監大小官吏一直圍繞著這鎮國龍鼎,做著最後的努力。

不求能夠恢復其原本的璀璨神輝。

只希望能夠維持住眼下的局面就好。

剩下的,只需要朝奉宮的那些人將那禍亂八州之地的黃天賊子盡數誅除,便可迎刃而解。

「穩住!千萬不能斷了法力!」

欽天監監正面色已經發白,口中呼喝不斷。

沒辦法。

此時鎮國龍鼎上陰刻的那副大雍堪輿圖,八州之地徹底晦暗、寂滅不說,其中更有一股詭異的力量,不斷腐蝕著鼎壁!

而一旦鼎壁被徹底腐蝕。

單憑那八州之地洞開的巨大豁口,那鼎裡面裝著的東西,必然一瀉千里!

屆時,那才是真正的禍事!

好在此時圍繞在欽天監監正身邊的眾人,很清楚其中的關竅,所以誰都不敢怠慢。

全都咬牙硬撐著,不斷與那腐蝕鼎壁的詭異力量互相拉扯。

如此才算是勉強維持住了一定的平衡。

然而就在這一日的某一刻。

突然有一名年輕司晨神色驚恐地顫抖道。

「不好!鼎……鼎要裂了!」

而實際上連他都能看到,這欽天監的其他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到?

只鼎壁上那道裂痕以輿圖冀州為核心,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轉眼間,便蔓延至八州之地。

這一刻,所有人臉色大變,瞬間意識到。

禍事了!怕是八州再次生變!

欽天監監正法力鼓盪,花白的鬚髮亂舞。

「快!施法穩住!」

只可惜隨即便聽到其中一名靈台郎同樣驚恐道。

「監正!穩不住了!」

話音剛落。

一道引得在場所有人如墜冰窟的輕微聲響,落入眾人耳中。

咔嚓——

一小片帶著些許銅綠的碎片,墜落而下。

而後便是第二片、第三片……

而與之對應,只見那鼎壁之上的某處縫隙,一縷縷赤紅帶金的氣息從鼎中逸出。

有人近乎下意識地吸了一口。

下一刻便是渾身一僵,而後便只見其原本白凈平和的面容,瞬間猙獰。

漸漸地一片片細密的赤紅鱗甲,從他面上浮現而出。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頃刻間,一道霸道冷冽的氣息從他額間穿透而過。

「龍氣霸道,常人不可食,切記!切記!」

聽得這聲蒼老的聲音從身邊響起,欽天監監正顧不得地上那具屍體,神色欣喜道。

「老師!」

欽天監,與別處司衙不同。

裡面的官員,從不外調,升遷也只在內部進行。

看似是朝廷衙門,可運行規則卻與宗門有些類似。

大抵遵循著師傳徒、父傳子的傳統。

而一旁其他欽天監官吏,看著驟然出現在眼前的蒼老身影也是驚喜道。

「老監正!」

那蒼老身影聞言,只是微微頷首。

而後便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鎮國龍鼎之上,幽幽嘆息道。

「不曾想,這短短時日,這大雍竟敗落至斯……」

他年輕時見過大雍鼎盛之時,天下承平、橫掃四方、四夷臣服的輝煌。

壯年時,見證過那一場場引得神都乃至整個風雲變幻的慘烈廝殺。

或許有些因果種子,早在那個時候就種下了。

只是沒想到這惡果,竟在他年邁體衰、徹底歸寂前就結出了。

哎,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老監正出神感慨著。

可當代監正卻顧不得這些了,此時的鎮國龍鼎之上裂縫越來越大。

散逸出來的龍氣越來越多。

若不是有這欽天監大殿的陣法束縛,一旦真的散逸出去。

真不知會造就多少潛龍!

心中急切間,當代監正顧不得給老監正行禮,一面繼續以大法力維持鼎身,一面疾聲道。

「老師!事急矣!」

聽聞自己弟子這話,老監正收回心神,聲音不急不緩道。

「慌什麼?」

聽到老監正這話,當代監正心中莫名一安。

老師就是這樣。

行事不慌不忙,可總會給人一種徹底安心的力量。

於是終於鬆懈了幾分心神,誠懇道。

「還請老師教我!」

老監正聞言,扭頭深深地看了眼前這弟子一眼。

昔日的稚嫩童子,每當遇到難解之題時,總是習慣說上這樣一句請老師教我。

這一轉眼間,童子不再,已然成了眼前的花白老者。

「沒想到這一轉眼,你也老了。」

老監正感慨一聲,隨即便道。

「放心,老師會教你的。」

「只是……」

見老監正話說一半便頓住了,他不免有些急切。

「只是什麼?還請老師明言。」

老監正聞言,搖頭失笑。

「只是你要看好了,這一次老師只能教你一次。」

「學不學得會,想不想學,皆看你自己。」

說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不管怎麼樣,老師都不怪你。」

「畢竟從今往後,咱們這一門就不欠他姬氏什麼了。」

老監正這話頗有幾分莫名其妙,他一時沒聽明白。

等明白之後,驟然瞪大了雙眼。

「老師!不可!」

他這一門,名曰皇天無極。

傳說修鍊到極致,能以身補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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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邊軍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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