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前線戰況

「咚咚咚。」

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艾邇在恍惚中睜開了眼睛，房間里掛著吊燈的白色天花板一下子進入了視線。

輕輕揉了揉眼睛，艾邇發現被子已經被自己流下的眼淚浸濕了。

自己剛剛是睡著了嗎？

杜蘭達恩仍然靜靜躺在自己的腿上，劍刃里的倒影沒有絲毫異常。

剛剛的……是夢吧……

艾邇有些頹然地垂下了眼。

但敲門聲很快再次傳入了他的耳中。

「咚咚。」

「請進！」

艾邇急忙起身跳下了床。

剛剛的自己還沉浸在幻夢之中，沒有意識到有人在敲門。

「吱呀。」

隨著門的一聲輕響，一抹紅色走入了房門。

是穿著紅色長裙的愛薇兒，她此時身穿的長裙不像之前那樣華麗。只是簡單的束腰裝，但更顯得幹練起來。

「有什麼事情嗎？」

艾邇輕輕將杜蘭達恩插入了腰間一直掛著的劍鞘中，這是約瑟留下備用的。

愛薇兒只是輕輕搖搖頭，輕聲開口：「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我也對此感到很難過……」

艾邇牽扯出了一個微笑，但就是這個笑容便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身形一晃。

「你沒事吧……」

愛薇兒當然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點，她快步走來，想要扶住艾邇。

「我沒事。」

艾邇很快便定住了身體。對於他來說，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能如臂指使，控制身體一直都是很輕鬆的事情。

但剛剛身體的脫力，是來自肌肉的顫抖。

就像在哭泣一樣。

「我，我只是不知道……」艾邇將頭深深埋下，雙手捂住了臉。

他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脆弱的一面，但是……

眼淚止不住。

曾經和約瑟的記憶片段如同海浪一樣拍打過來，此時的艾邇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根斷枝，迷茫著四處飄搖。

在沉默無聲的月光里，艾邇嗚咽著。

就連自己都還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看著被黑暗籠罩的房間，彷彿下一刻約瑟就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然後笑著拍打自己的頭，嘲笑自己一兩句。

但是沒有……約瑟真的離開了。

勒福之前就告訴過自己，約瑟為了從寄生術中醒過來，用氣息沖斷了全身的經絡，以此隔離污染的傳遞。

但當約瑟的經絡全部斷裂之時，死亡就已經成為了時間問題。

他不想窩囊著死去，他想戰死在戰場。

他想為艾邇爭取一點時間。

隨著一滴滴溫熱的淚水從艾邇手指縫隙中滾落，兩支手臂輕輕抱住了艾邇。

愛薇兒無聲著靠了過來。

隨著一種體溫的傳遞，艾邇感覺環繞著的痛苦如同堅冰一樣緩緩融化開。

取而代之的是蘊藏在深處的純粹悲傷。

艾邇不再隱藏心中的情感，放縱著哭了出來。

隨著眼淚浸濕衣服和皮膚，決堤的淚不斷湧出。當淚水近乎耗盡的時候，悲傷開始漸漸轉變。

艾邇想起了剛剛的夢境。

死靈神燃燒的紫色雙眼在取笑自己的無能。

艾邇握住了拳頭。

悲傷轉變成了滔天的戰意和怒火。

就像夢境里的那樣。

愛薇兒拉起了艾邇的手，將一件暖暖的小物件放入了他的手中。

艾邇垂下眼，放在他手中的是一件紅色的手環。

紅色的絲線交織著組成了手環的大體部分，在絲線的相交處還點綴著數片紅色玫瑰的花瓣。

暖暖的溫度順著艾邇的指間向著身體傳遞，這件手環彷彿有著火焰的力量。

「我請勒福舅舅給這個手環賦予了火神祝福魔法，當你戴著它的時候就能得到火焰的抗性。」

愛薇兒一邊說著一邊幫艾邇將手環戴在了手腕上。

「絲線是用我的頭髮編的，紅玫瑰上面也勾畫了保鮮的法術，可以長久保存。」

艾邇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環，正要開口：「謝謝……」

門再次被敲響了。

隨著門板吱呀的聲音響起，門口的侍衛緩緩彎腰走了進來。

他看到艾邇和愛薇兒此時的動作，立馬將臉低了下來。

「公主殿下，艾邇閣下，抱歉打擾了。勒福大人請艾邇閣下前往魔法師塔，要對艾邇閣下的身體進行檢查。」

愛薇兒突然意識到現在自己和艾邇有些親密的動作，秀氣的臉突然一紅。趕忙將身體挪開，紅色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

艾邇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撓了撓臉，退後了幾步才對侍從做出了回應。

「我馬上去見勒福閣下。」

「我也去！」

看了愛薇兒一眼，艾邇輕輕點了點頭。

……

跟著侍衛再次踏入了勒福的實驗室，清冷的光線從天花板上寬大的玻璃中緩緩的灑落，在照明術的加持下將房間映照得明亮起來。

勒福站在房間的最深處，光線灑落在他的紅色長袍上面。看來他回來之後已經更換了一件長袍，之前的血污還有破碎痕迹全都不見了。

他彷彿有感般轉了過來，眼眶裡還是空蕩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艾邇覺得此時的勒福看得見自己。

「你來了，還有……」

「愛薇兒。」

勒福將頭轉向了艾邇身後跟著的愛薇兒，彷彿感受到了勒福的視線，愛薇兒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你不用驚訝。」

勒福轉而將臉轉向了艾邇，「在我失去雙眼之後，我發現【竊光之眼】能讓我看到更多東西。每個人在我視線里彷彿都有了不同的形狀，雖然只能看出一個大概，但我已經滿足了。」

「那我是什麼模樣的？」

聽到艾邇有些好奇的問道，勒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還是你的樣子。」

「什麼……」

「還有，」勒福微微抬手打斷了艾邇的接下來的問題，接著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

艾邇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勒福，在為他沒有檢測出寄生術而道歉。

艾邇沒有多說什麼，輕輕搖了搖頭。

「這不是你的錯，這種事情完全沒有辦法避免。」

雖然自己也在想過，如果勒福檢查出那些被隱藏的寄生術觸媒，結果會不會就變得不一樣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

赫姆利用神賜的力量培育出來了蘊含死靈力量的祛屍液，從那一刻起，這件事情就註定無解了。

凡人又怎麼可能發現那些特殊的觸媒？就算是高階，在神明的面前一樣還是渺小的螻蟻。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恢復的，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本應該和約瑟一起死去的……

勒福抬起了身體，他也沒有再多說。這種事情只能由艾邇自己去想，別人說太多反而會弊大於利。

和艾邇面對著坐了下來，勒福仔細地查看著艾邇身體可能存在異常的地方。

雖然這次也可能像之前那樣無功而返，但勒福還是希望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確保艾邇是安全的。

在看到艾邇的身體並無異常之後，勒福用工具從艾邇的身體里取出了一小罐血液。

這些工具都是經過火焰灼燒並冷卻過的，從之前聖奧日王國學者和自己的實驗記錄來看，這樣的處理能減少人的身體生病的概率。

再利用魔法迴路產生的吸力，將艾邇身體里的血液取了出來。

看著在清光照耀下顯得明亮的血液，勒福眼中的場景和常人完全不一樣。

在勒福的眼中，除了從艾邇和愛薇兒身體上散發出代表健康的白光外，此時他的眼中便只有那罐血液散發的明亮光芒。

血液里顯現出來的白光是如此的奪目，甚至超過了艾邇身體散發出的。

「這簡直難以置信。」

勒福高高舉起了那罐血液，有些獃滯地開口說道。

「這罐血中蘊含的生命力甚至可以媲美一些低階的治傷藥劑。當然，」勒福說著瞥了艾邇一眼。

「你也別想著用你的血液來療傷了，在這裡面的生命力沒有被激發的情況下，它就只是血液。」

「可能就是這些血液化解了你體內寄生術的爆發，在你遭遇危機的時候，它們被激活了。」

就在勒福想要繼續仔細觀察的時候，一個侍從敲門走了進來。

「勒福大人，國王陛下現在有要事相商。」

「現在？」勒福有些驚訝，此時已經夜深了，「看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艾邇，愛薇兒。」勒福一邊起身一邊朝著兩人招了招手，「一起去吧。」

一行人很快走出了魔法師塔，穿過了仍然燃燒著永恆火焰的廣場，再次來到了安東尼居住的城堡外面。

艾邇看著眼前有些似曾相識的場景，微微低了低頭。

但是上次是約瑟和自己一起來的……

勒福沒有再停留，帶著眾人一路徑直地走到了安東尼辦公的地方。

敲開門，隨著照明術製作的燈光從房間里溢出門外，眾人也看到了坐在房間中間的安東尼。

此時他的臉上再添了幾分倦意。

在安東尼的左手處，放著一把看起來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長劍。但艾邇還是通過劍柄看出了那把劍的主人。

是艾薩克的。

「勒福，」安東尼抬起了眼睛，「艾邇和愛薇兒也來了啊。」

接著安東尼站起身來，他高大的身軀此時卻像是將要倒塌的高台。

「陛下，你的身體……」勒福當然也看出了此時安東尼身體的狀況。正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安東尼擺了擺手，勒福不再做聲。

「剛剛前線傳來戰報了。」

隨著這句話的說出，所有人都望向安東尼，開始靜靜等著他說出一個結果。

安東尼紅色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彷彿在思考，又彷彿在懷念。

「弗洛斯帝國不久前起兵，他們攻破了前線的環火城。」

「前線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