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中的少年（15）

陽一站在道路旁，看著兩個人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腳，嘴裡不斷叫罵著，他卻沒有一點想要上去幫忙的樣子，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去幫哪一個，他們都是自己的朋友，只不過，其中一個已經長大了。

「原來我已經死了這麼久了啊……」陽一感嘆道：「信長也都這個年紀了，大家也應該都成家了吧？」

一根香煙從一旁遞了過來。

「來一根？」錢小乙問道。

「啊，謝謝。」陽一接過了煙，錢小乙幫他點上，陽一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牌子的煙？感覺挺好抽的啊，腦子都清醒了不少，是新牌子嗎？」

「我自己卷的。」錢小乙笑了笑，和陽一站在一起圍觀著兩個黑田的互毆，就像是看戲一樣。看了一會兒后，錢小乙隨口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知道自己死了。」

陽一幽幽的說道：「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樣，那一天彷彿就在昨天，一眨眼，就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不過現在夢醒了，我也該走了，謝謝你的煙，不認識的朋友。」他一口氣吸完了香煙，扔下踩熄，然後朝著隧道遠方走去。

「就這樣走了？」錢小乙問道：「不和他們打個招呼嗎？」

「哈哈~那樣的話我可就不想走了。」陽一洒脫的笑了起來，說道：「以前的人還是讓他活在記憶里就好，死皮賴臉的呆在這裡會讓信長困擾的，那就這樣了……哦，對了，這句話還沒說呢——夜露死苦！朋友。」

陽一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走向了隧道深處，路過怒虎丸的時候他拍了拍車子，怒虎丸居然發出了微微的轟鳴，就像是在回應他一樣。然後，陽一插著兜越走越遠，身影漸漸的變淡，最終消逝在了隧道里。

錢小乙目送著陽一完全離去，這才把目光轉到了另一邊，兩個黑田已經全都躺在了地上，沒有力氣再打了。

「鬧夠了嗎？臭小鬼。」中年黑田的呼吸如同破風箱一樣，激烈的喘息著。

「老傢伙，沒有力氣了吧？」年輕黑田也沒差多少，但還是嘴硬道：「還沒被打服氣嗎？」

中年黑田回答道：「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年輕黑田笑了，一會兒后，他問道：「那你以後還騎嗎？怒虎丸，它可是個好姑娘。」

「不了。」中年黑田道：「我配不上她，更何況……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新夥伴了。」

「在哪裡？帶來了嗎？」年輕黑田稍微抬頭，看到了那輛貨車，恍然大悟道：「哦~那個啊，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好開嗎？」

「不怎麼好開。」中年黑田回答道：「買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二手的了，總是會出一些小毛病，我不知道修了多少回。但是，即便如此，不知不覺之中我已經習慣她了。幸子出生沒多久，她就開始陪伴我，女兒的第一罐奶粉，送給妻子的化妝品，家裡的家電，我的香煙，都是她帶給我的，之後的房貸、車貸，還有柴米油鹽……嗯，和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這十幾年裡，她真的給了我很多啊。」

「這不是一輛超棒的車子嘛！」年輕黑田哈哈大笑道：「怒虎丸輸的不冤啊！」

「沒錯，確實很棒。」中年黑田也跟著笑了起來，淚水在他的笑聲中從臉上劃過。

「我啊！」然後，中年黑田大聲說道：「我以後不會再輕易妥協了，我已經明白了，妥協的意義是為了守護心中重要的東西，而不是它本身！如果一個人把妥協本身當做成熟，那麼他就已經死了！」

「說的漂亮！」年輕黑田豎起了大拇指，喊道：「要加油啊，我！不要再認輸了！」

中年黑田道：「那不是當然的嘛！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可是……」

年輕黑田介面道：「夜鬼尼苦之虎？」

「不。」黑田信長躺在只有他一個人的馬路上，喃喃道：「我可是……黑田信長啊！」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覺到了有人在扯著他的領子，搖晃著他的身體。

「信長！信長！你沒事吧？喂，醒醒吧，別嚇我啊！」

黑田信長睜開了眼睛，和龜尾來了個大眼瞪小眼，他發現自己的貨車穩穩的停在了終點牆的前方一寸，根本沒有撞上去。

「你真是……嚇壞我了。」龜尾鬆了口氣，抱怨道：「突然就開著貨車沖了進來，像是瘋了一樣，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嚇死了啊！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喂，我和你說話呢，你在看哪裡……」

龜尾順著黑田信長的目光看去，只見在車窗之外的那面寫著「夜鬼尼苦」四個大字的牆上，可能是因為之前黑田駕車進來的時候，引起了風壓，原本貼在牆上的照片全都被吹落了，只剩下最中央的那一副老照片，裡面夜鬼尼苦的老成員們開心的聚在一起搞怪著，照片正中間的陽一正燦爛的對著他笑著。

「陽一，謝謝，還有……」黑田信長說道，他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開門下了車子。

「喂，信長？」龜尾跟了下去，擔心的看著他。

沒想到黑田信長居然沖著小貨車跪了下來，將頭磕在了地面上，失聲痛哭道：「謝謝你！謝謝你這十幾年的陪伴！謝謝你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出過事！很抱歉冷落了你好幾年，嗚哇啊啊啊啊……」

隧道角落，錢小乙推著怒虎丸停下，看著一個老男人鬼哭狼嚎的痛哭著，沉默不語。錢小乙知道，他感謝的不是一輛沒有生命的車，而是開著那輛車這十幾年來的經歷與平安本身。

「平太郎，知道么，我其實很討厭這座城市的人，冷漠，自私，麻木。甚至連這裡的鬼怪之前我都會連帶著看不起。」錢小乙說道：「因為一些歷史原因，我對這整個國家的人都有著一點偏見，但現在我才發覺，原來哪裡的普通人都一樣，越是從平凡中綻放出的光芒，才越是珍貴和耀眼。」

「……」犬山平太聽見這一番話后，心裡也有些觸動，但卻不知道怎麼表達出來。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阿健語氣滄桑的說道：「——by羅曼·羅蘭。」

錢小乙和犬山平太意外的看向他，錢小乙道：「你還挺會說的嘛。」

阿健微微一笑：「難道我會說這是《心跳美少女大冒險》中真咲醬最愛的名人名言么？」

「氣氛都被你毀了啊死肥宅。」錢小乙嘆了口氣，然後對著犬山平太使了個眼神，道：「我們該走了，再不走的話，龜尾先生要找我們算賬的。」

他對著一旁犬山平太推過來的摩托車努了努嘴，怒虎丸還沒什麼事，但是龜尾借給他的摩托車就有點慘了，車頭都被撞歪了，車身上面的噴漆也磨損的不行，看來是要大修了。

「到底是誰在毀氣氛啊！」阿健吐槽道。

於是趁著裡面的人還沒發現，他們偷偷的來到了隧道外，騎著自己的小摩托溜了。

「感覺肚子都餓了，走！我們去吃宵夜吧。」

「哦哦哦，宵夜！犬山氏，能不能讓我憑依一下，我也想吃！」

「不行，你吃的太多了。」

「就吃一點嘛，一點~」

「阿健先生你對一點的理解可能和正常人有些不同……」

星空下，他們吵吵鬧鬧的行駛在公路上，駛向了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