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心中的少年（12）

「回去？我能夠回去？」黑田信長呆住了。

錢小乙循循善誘道：「對啊，難道你忘了，這只是你的一個夢啊，只要你能夠醒過來，一切恐怖的事情都會煙消雲散，所以當然能夠回去了。」

這當然不是夢，而錢小乙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黑田信長本身就是通過給他的符咒的聯繫，用託夢法給請過來的，相當於是魂魄離體了。所以用同樣的方法送回去是最安全的，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更何況錢小乙現在還要應付夜鬼之虎，能讓黑田信長自己回去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夢？原來是夢嗎？陽一，以前的我，還有怒虎丸……全都是夢啊~」黑田信長眼神逐漸恍惚了起來，視野中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

「這！不！是！夢！」夜鬼之虎發出了驚人的咆哮聲，它重複的吼道：「不是！所以……你不許離開這裡！」

夜鬼之虎的吼聲將黑田信長從恍惚的狀態之中抽離出來，他瞪圓了雙眼，身體四處傳來的觸感讓他覺得無比的真實，

「我說過了，會回去的是我！」夜鬼之虎吼道：「你想毀滅我，那麼我也會毀了你的一切！聽到了嗎？『我』啊！」

夜鬼之虎強烈的氣場籠罩了整個鬼域，似乎想要阻止黑田信長回去。

黑田信長激動了起來，他對錢小乙喊道：「不能這樣！不能夠讓那個傢伙得逞！你有辦法的對吧？你一定有辦法的吧？」

「放心，我會送你回去的。所有接下來集中精神，好好開你的摩托車，為我爭取一點時間。」錢小乙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正對著前方的黑田，雙手捏成一個複雜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錢小乙只能準備強行將黑田信長給送回去，他帶黑田信長到鬼域來，本來是想讓他在這和分離的魂魄融合，沒想到最後搞成了這個鬼樣，鬼域被夜鬼之虎的力量給封住了，他得花一點時間才行。

「謝謝！謝謝！」黑田信長激動的駕駛著摩托車，轉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彎，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漸漸從這個世界升華，回到另一個世界之中，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的變淡。

「不要逃啊！『我』！」夜鬼之虎吼道，前方的路途更加的扭曲。

拚命的駕駛著摩托車的黑田信長已經感覺到自己即將離去，馬上就能夠逃離危險的喜悅之情漸漸萌發，他竭盡全力的在扭曲的道路上駕駛著，保證著錢小乙的施法。

但就在此時，黑田信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自己離開了，摩托車誰來駕駛？如果是錢小乙的話，那後面那個怪物又是誰來對付？

想到了這一點的黑田信長身體僵住了，他訥訥的問道：「錢先生，我不在了的話，你要怎麼辦？」

錢小乙沒有理會他，繼續念叨著咒語，送黑田信長離開這裡。

「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黑田信長帶著希望的問道，他雖然也很想離開，但並不想是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生活的責任已經足夠的沉重了，他不想今後再背負那種愧疚活著，他承擔不起，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他想要一個肯定的回答，就算之後發覺只是安慰也好，至少能讓他有一個騙自己的理由。

錢小乙依舊沒有回答，而是抓緊時間念咒，這種沉默讓黑田信長明白了一切，如果錢小乙一開始就能一邊駕駛摩托車一邊對付那個怪物的話，早就這麼做了，哪裡還會讓自己來駕駛摩托車呢？之後渦輪婆婆被夜鬼之虎吞噬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所以，錢小乙並沒有能兩全其美的辦法。

而現在錢小乙這麼做，無疑是要犧牲自己來……

「你不會是在想我要犧牲自己來救你之類的吧？」錢小乙吐出一口氣，終於念完了咒語，接下來等待效果完成就可以了，他認真的說道：「之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讓我來處理，無論我之後怎麼樣，都和你無關了。」

「可你要怎麼……」黑田信長不理解的喊道：「我們根本就不熟啊？為什麼要為了我這一個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難道你也是那種幼稚的熱血白痴嗎？告訴我，為什麼啊！」

在決定殺死年輕自己的那個瞬間，黑田信長就已經下定決心，自己要變得成熟起來。但錢小乙的做法卻讓他已經麻木的心變得惴惴不安，如鯁在喉，一個放棄了天真的人卻被另外一個人用天真的做法所拯救，實在是太諷刺了。

「別以為只有你有責任，我也有我的，對付妖魔就是我的責任！把無辜者扔出去墊背的事情我可做不到，我師父沒這麼教過我。」錢小乙回答道：「而且收拾這個爛攤子本來就是我的事情，委託還未完成呢，所以……我想怎麼做關你屁事啊！混蛋！」

黑田信長有些啞口無言的說道：「肯定……肯定有什麼其他辦法的吧？」

「有。」錢小乙冷笑著回答道：「把你交給後面那隻怪物，讓它代替你回去，那樣的話我就安全了，但是這種結局你想要嗎？不想要就給我閉嘴！回去之後好好生活，也許運氣不錯的話，我還能去找你要委託費。」

聽到錢小乙的回答，一想到如果對方真的那麼做，那麼他根本無法反抗，黑田信長冷汗直冒，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明明知道這麼做的結果很糟，可為什麼你能夠坦然面對？你難道不會後悔嗎？」

他想要知道這個問題，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會讓錢小乙能夠毫不猶豫的做出這種抉擇，他和錢小乙到底哪裡不同！

「後悔？當然不會，因為……」錢小乙擲地有聲的答道：「——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我就已經有了承擔後果的覺悟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承擔後果的……覺悟？」這個回答猶如一記洪鐘在他耳旁響起，響徹在黑田信長的腦海之中，震蕩著他的身心。

黑田信長瞧了瞧自己即將透明的身體，他已經握不住車把手了，於是立馬對錢小乙喊道：「等會兒你是想要強行停車，對吧？把手拿過來按住這裡，然後這樣做，用這個角度來剎車……」

錢小乙沒有反駁，他穿過了黑田信長半透明的身體，接過了駕駛位，照著黑田信長的指示，在黑田信長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拉下了剎車。

夜鬼之虎凄厲的怒吼著：「不許走啊，『我』！！！」

黑田信長離去之前，他看見的最後一幕，是錢小乙在高速之中捏住了剎車，車子帶著一道刺耳的剎車聲撞向了牆壁，錢小乙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牆上……

然後，黑田信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