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他爺爺是皇帝,他父親是太子,這是
京城。
皇宮,坤寧宮。
朱元璋正準備用膳,這時太子朱標從殿外走了進來。
「父皇,這是廖俊軍最後供出的名單,以及下面人這段時間的所有調查結果。」朱標將手中的一本奏摺遞了過去。
朱元璋伸手接過,臉色鐵青一片。
當時他心中就清楚,像這樣大的事情,絕非廖永忠一人敢做。
只是朱元璋沒有想到,這次事情牽扯到的人會這麼多。
「朕之前才請他們喝了苦丁茶,難道這幫耗子還以為朕是吃素的?」朱元璋將手中的密折狠狠拍在了桌上,站起身怒聲道。
「這幫傢伙究竟是要幹什麼?!」
朱標稟報道:「按廖俊軍的說法,這些將軍們都是為了阻止軍隊改制,想要捏著手裡的兵權不放。」
坐在一旁的馬皇后抽過桌上的密折,抬眼看去,神色平靜。
「老大,馬上知會大理寺,傳朕旨意,證據確鑿的.」
朱元璋話還未說完,忽然被一碗端到他眼前的熱粥給打斷。
朱元璋抬頭看了馬皇后一眼,開口道:「幹嘛?」
「說了這麼多話,口渴了吧,喝了。」馬皇后直接將手中的粥碗塞到朱元璋手中。
朱元璋不疑有他,直接仰頭一口喝了下去,可粥剛一入口,立馬被燙出了痛苦面具。
他伸手指著馬皇后,用含混不清的語音開口道:「你,你想燙死我啊,你!」
「燙嗎?」馬皇后瞪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朱元璋反問道。
「燙!」
「燙就對了,心急喝不了熱粥。」馬皇后重新坐下,開口道。「你們爺倆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份秘折,我也看了。事情自然是要處理的,可你們也得想想啊。開國三十六功臣,除了已經辭官的李夫子、天德、鼎臣、劉夫子,還有死去的鄧愈、華雲龍,以及保兒這個咱們自家人,幾乎全都卷進去了。」
馬皇后伸出手指用力敲了敲桌子。
「這得牽扯多少人啊!」
「這可比之前歐陽倫的案子還要大,那一次案子牽扯到的大多是下面的侄子輩。重八,這一次難道你真的要直接舉起屠刀將他們全都殺了不成嗎?」馬皇后反問道。
「今年,你已經連著殺了朱亮祖和廖永忠兩個人了,要是再開殺戒,下面的人會怎麼想。」
「就算原本沒有反心的,也要給你逼反了,世人會怎麼看,史官們又會如何寫?這件事辦,是一定要辦,不給個結果,下面的人始終會人心惶惶,可怎麼辦,是一個大學問。」
馬皇后這一番話,可以說是振聾發聵。
坐在一旁的朱標,皺眉道:「父皇,母后說的在理。兒臣也以為,他們並沒有反意,如果真想反的話,就不會單單隻鼓動京師右掖營的老兵了。更不會傻傻待在京城。」
「哼!諒他們也不敢!」朱元璋冷哼道。
朱標開口道:「兒臣以為,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如何利用這件事,將各位叔伯們手中的兵權給收回是第一大事。」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后,開口道:「老大,明天去軍機處和天德他們一起合計一下,看看到現在還有誰沒有交出手中兵權的。」
「是,父皇。」
數日後。
京城,胡府。
「胡相,到了這種時候你可不能不管我們!」藍玉看著胡惟庸,開口道。
右掖軍營兵變一案,朝廷只處置了德慶侯廖永忠,以及一些直接煽動老兵兵變的百戶、千戶。
藍玉他們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可這些日子,他總感覺有人在調查他,問了之後,不止一個老弟兄有這樣的感覺。
這個時候,藍玉終於是有些慌了,即便在那件事中,他自認為手腳很乾凈,並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再加上這兩天忽然有消息流傳出來,舊案重提,說當日右掖軍營兵變,幕後之人不止德慶侯一人。
「梁國公,你不是說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嗎,那麼你慌什麼?」胡惟庸開口道。
「我沒有留下證據,不代表別人沒有,要是抓了其他人,不免會把我攀咬出來。」藍玉臉色難看道。
如果是廖俊軍一個千戶的證言不足信的話,那麼換成其他公侯,就完全不一樣了。
胡惟庸看著藍玉,開口道:「梁國公,你難道還沒看明白陛下究竟要什麼嗎?」
「陛下為什麼遲遲不動手,他真正要的是你還有其他諸位將軍手中的兵權,這段時間陛下這是在給你們機會呢!為什麼這些日子會有消息傳出來,陛下這是想告訴你們,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而且手裡握有證據。」
「你給告訴那些將軍,三天之內,老老實實交出兵權,這事就結束了。不然,永嘉侯、德慶侯他們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胡惟庸明著是為藍玉他們好,其實這麼做又何嘗不是挑起他們與朱元璋的對立。
經過這件事後,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義,怕是就此徹底淡了。
下一次胡惟庸真要鼓動他們做些什麼事情,他們想到今日之事,也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在送走藍玉后,胡惟庸捧著一個木盒,連夜進宮。
他必須做兩手準備。
皇宮,太和殿。
燈火通明。
這個時間點,朱元璋還是和往常一樣正在批閱奏章。
「臣,胡惟庸,參見陛下。」胡惟庸先是將手中的木盒交到一旁的內侍官手中,然後下跪行禮道。
朱元璋並未抬頭,而是繼續看完手中的奏摺,只是抬了抬左手,示意胡惟庸平身。
朱元璋拿起御筆,一邊批閱著眼前的奏章,一邊開口道:「是南京城要塌了啊,還是哪裡又要發生兵變了。竟勞動朕的中書省左丞,星夜進宮啊。」
「陛下!」
胡惟庸躬身,稟報道:「中書省剛接到密報,宋國公馮勝、梁國公藍玉、平涼侯費聚等一干公侯,在諸地衛所軍營,侵佔軍屯,隨意徵召衛所軍士給自己干私活興建府邸諸行不法。」
候在一旁的內侍官得到旨意,將手中的木盒呈了上去,打開之後,只見裡頭安靜地躺著幾本書冊。
「證據確鑿,請陛下明鑒。」胡惟庸大聲道。
朱元璋抽出其中一本,慢慢翻閱著。
「這些不爭氣的東西,左丞以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胡惟庸先是小心看了一眼朱元璋臉色,然後開口道:「駙馬爺歐陽倫案,以及前不久德慶侯謀反案剛結束不久。臣以為不宜驟興大獄,但此事干係重大,又事涉此次軍隊改制,不能不辦,不能不嚴辦,不能太嚴辦,最要緊的事,不能由陛下來辦。」
「不能不嚴辦,又不能太嚴辦,那該怎麼辦呢?」聽了胡惟庸的話,朱元璋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很顯然胡惟庸今晚是有備而來的。
因此朱元璋更想知道胡惟庸的回答,朱元璋今晚第一次抬起了頭,看著胡惟庸,開口笑道:「左丞!」
「唉!」胡惟庸連忙躬身應道。
「說來聽聽。」
「陛下.」
半個時辰后。
胡惟庸告退離開,朱元璋看著胡惟庸,臉上帶著笑。
很顯然在朱元璋眼中,胡惟庸今晚幫了他大忙。
而胡惟庸在離開皇宮后,嘴角同樣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二日。
皇宮,太和殿。
散朝後,朱標和往常一樣,來此和朱元璋議事。
只是今天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一切的起因,都來自他的嫡長子,朱雄英。
因為無論是朱雄英還是朱允炆,他們如今都已經到了蒙學的時候,因此朱標便是決定選幾個師傅,在東宮給他們兄弟另開個小書房。
可由於東宮身處皇宮之內,一般男子出入宮禁,多有不便。
因此最後,朱標選了自己的岳丈,側妃呂氏的父親,呂本。
呂本本身就是出名的博學之士,而且並非那種傳統腐儒,在朱標看來,用來給朱雄英、朱允炆他們蒙學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了。
可偏偏在拜師的第一天,朱雄英突然不見了。
整個東宮亂做一團,最後才發現,這小子竟然求著十二皇子帶他私自出宮,然後去宮外的京城小學上學!
而且很顯然,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朱雄英連同十二皇子朱柏,一起被朱標罰了禁閉。
可即便如此,朱雄英還是硬著腦袋說要去皇宮外面上學。
朱元璋看著朱標進來后,起身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下一個匣子,緩緩將其打開。
「老東西了,你娘生你的時候啊,我還在軍中,收到信啊,馬上就跑到李先生那,跟他討了這支筆。」
「原本是想著,你將來啊,開蒙用的。可那時候事情太多,想著想著就擱下了,你沒撈到,就給雄英吧。」
皇宮裡發生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朱元璋。
「爹兒臣替雄英謝過父皇。」朱標開口道。
「行了。」朱元璋擺了擺手,開口道。「昨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不用太放在心上。雄英給允炆不太一樣,他本就是飛揚跳脫的性子,但該管還是要管。也不必,太太拘束他。」
朱元璋頓了頓,接著開口道:「自然,也不是讓你一味縱容他。」
「是。」
「要是你成了你二弟這樣,你敢把大明的江山,將來都放心的交給他呀。」朱元璋抬了抬手中的奏摺,很顯然即便是身處海外,這些年朱樉做的那些荒唐事,朱元璋同樣了如指掌。
「是,兒臣謹記。」朱標躬身回道。
「雄英如果真的想和那些普通百姓一起上學的話,那也由著他吧,只是需要記著一點,那就是他既然如此選擇了,在萬非得已的情況下,就決不能暴露身份。」朱元璋開口道。
因為如果顯露身份的話,那麼性質就變了,朱元璋也不想因為朱雄英而影響其他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可如果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上學,難免會有各種情況發生。
白龍魚服,魚蝦可欺!
身為人父的朱標,還是有些不放心。
知子莫若父,朱元璋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兒子的心思,開口道:「朕小的時候啊,你徐叔叔總想著出去學游水,打死都沒學會。」
「朕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猜怎麼樣?」
想到了好笑處,朱元璋抬起了抬起腳,開口笑道。
「一腳把他踹進水塘里,雖然淹了個半死吧,可卻也學會了。」
站在一旁的朱標,聽出了朱元璋想表達的意思。
「兒臣知道了。」朱標開口道。
朱元璋沉聲道:「既然是他自己選擇的路,那麼他自己就該有各種覺悟。」
「以後的朝堂,可比學堂要危險得多,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
「他爺爺是皇帝,他父親是太子,這是他的命。」
「小時候多受些苦,將來就能少受些罪。」
朱元璋頓了頓,開口道:「當然,雄英的安全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幾名精英錦衣衛十二個時辰,貼身保護他。在京城,出不了差錯。」
「兒臣替雄英,多謝父皇。」朱標躬身行禮道。
「好了,說正事。」朱元璋坐了下來,開口道。「胡惟庸給朕出的這個主意,你怎麼看?」
「兒臣覺得很好,若是父皇已經拿定了主意,決定嚴辦之前德慶侯謀反一案,他的這個主意便不值一提。可要是父皇還念及與諸位公侯的昔日情分,他的這個主意便是極好。」朱標肯定道。
「等於是由他來用另一種方式來戳破了這個膿瘡,防止一些公侯不肯交出手中兵權,給了父皇一個懲處他們的手段。」
「如果沒有他上交的這份各公侯軍中不法的罪行,面對有人最後不肯交兵權的情況,父皇總不能真重提舊案,那樣一來,就只能行殺戮之事。」
「胡惟庸等於是給了父皇多一種選擇,而且先向天下公布這些公侯在軍中所犯的罪行后,不僅有利於這次軍隊改制,而且將來各位公侯再有犯禁之事,即便父皇再行嚴懲,這時世人也不至於將父皇看成為劉邦那樣猜忌功臣的嚴苛之主。」
「還有.」
朱元璋抬起頭,看著朱標開口問道:「還有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