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五章 刀藝衛道義
「說道建業啦,我還蠻喜歡建業的板鴨的啦,來來來,鈴鐺姑娘,恰根鴨忒。」應元新熱情的撕下了鴨腿,放到了鈴鐺的碗里。
瞎子聽著碗筷噹啷,算上自己,鈴鐺還有應元新,另外還有三個不認識的,估摸著是和應元新搭夥的血衣人。
一個呼吸悠長,從心跳來聽身體正處於壯年,內氣修為倒是不錯。
一個手快,但體能下滑,或許上了年紀,
還有一個,身上有水粉香氣,還有點血腥味兒,聞起來大抵是親戚來了。
「瞎仄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碧水劍,喊水碧姑娘就好了。」
「你好。」那位女殺手應聲。
「這個是韓老頭。」「我是玩暗器的。」那手快的笑道。
「他是小林。」「會點內氣。」小林言簡意賅。
「各位好,喊我瞎子就行,這位是鈴鐺。」瞎子也介紹著。
備不住應元新熱絡的給他夾菜。
「吃菜吃菜,話說瞎仄啊,儂最近生活的怎麼樣啦?阿拉跟你港哦,我家那婆娘去年給我添了個大胖小仄啊,哎可胖啦,足足有七斤六兩,比這個豬頭還胖嘞。」應元新說著話,迫切和瞎子分享著自己的喜事,「我家那小子今年一歲啦,走路搖搖晃晃可愛的很,你什麼時候和鈴鐺姑娘也添個大胖小子啊?」
瞎子尷尬笑笑:「你兒子叫什麼名字呢?」
「叫應乘風,好名字吧?我家村頭算命的幫我取得。」他又斟酒,而後把酒杯推向秦西涯。
「應乘風,乘風,是個好名字,老頭我當年就沒想過給孩子取這個好聽的名兒。」韓老頭聽著,也插了句話。
「那老韓頭,你兒子叫啥呢?」小林好奇問道。
「韓鐵根咯,名字賤好養活,可惜生下來發了高燒,把腦子給燒傻了,二十好幾也沒婆娘願意跟他,我那老伴死的又早,我這個當爹的可不得多賺點錢,省的我死了以後他窮困潦倒。」韓老頭說著輕巧,但任誰都能感受到其中無奈,他好像打開了話匣子,
「不過鐵根還好,雖然人傻,但是已經分清楚錢怎麼用了,我有時候不出誓殺貼的刺殺任務,就會跟在他後面,看他去買柴米油鹽,買回家以後,又看著他燒飯做菜,
他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啦,
就算哪天死了,也不用那麼擔心了,
不過要是可以的話,我還是想找個信得過的,替我照顧他。」
倏的,整個飯桌上的氣氛都沉鬱了下來。
周遭推杯換盞,聲聲刺耳,悲喜不通。
韓老頭連喝三杯:「不好意思,說了些苦的,自罰三杯。」
「哎呀,老韓頭,家家都有難念的經,你這個當爹的已經很稱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做好該做的就行了。」應元新陪了一杯。
小林和碧水劍也一樣。
韓老頭道聲多謝,遂又問小林,似是要打開氣氛。
「林後生,你呢?看你樣子倒是比瞎子年紀輕點,有婚娶么?」
小林苦笑搖頭:「不敢娶啊,我是西江那邊的,爹早逝,娘尚在,老人家盼著我早成親,最好也是西江姑娘,但大家也知道,
西江婚娶最是耗錢,尋常人家彩禮不過豬牛羊魚意思意思得了,西江呢,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不提,黃金白銀首飾是一筆,田壟地契又是一筆,這還得提防對面臨門一腳又提什麼過分要求,
這哪是嫁女兒呢?這是賣女兒啊,我就是賺得再多,也架不住這樣耗吧。」小林苦笑,「所以我哪敢成親呢?」
他苦笑著,看向了碧水劍,把壓力給到了另一邊。
「水碧姑娘,你呢?」
「我?」女殺手的聲音略微沉啞,聽起來不過三十,「我尚未成親,沒有你們的煩惱,自然也沒有你們的喜悅,
但要說煩心事,倒也的確有,家周遭的貨郎似是傾心於我,我亦有所考驗,品行端正,心地善良,雖然是窮了點,但也沒關係,
只是……我們終究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雖然覺得他可以託付,可我也不希望未來哪一天就把他拖到這渾水裡,
可……罷了,總之就是挺煩心的。」
應元新嘆了口氣:「覺得不錯就成親吧,賺夠了錢再退下來也不遲,
日子嗎,總是要搭夥過的。」
小林也附和:「和誰過不是過?」
韓老頭笑了笑,秦西涯默默點頭。
可不是,殺手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生活,
可生活遠不止生出來活下去那麼簡單,不管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是生兒育女養一家,又或者流浪天涯,都是生活,
酸甜苦辣咸,一應俱全。
這是秦西涯一早就知道的。
而後韓老頭忽的開口:「乖乖,袖裡刀,飛雲劍,乾柴烈火劍還是兩對,打骨釘,八臂殘身拳,嘶,來的可真多啊,都是想摘楊雲虎人頭的啊。」
秦西涯沉下了氣,聽著呼吸與心跳。
「其他幾個倒還好,可這兩對乾柴烈火劍,不好對付啊。」應元新摩挲下巴。
「怎麼說?」小林初出茅廬,不解問道。
「這對情況比較複雜,乾柴烈火劍本來就是一本偏門劍法,須得男女合練,再傳男女,
但,這一對修乾柴烈火的,卻是師娘和男徒,師父和女徒錯混了個開的。」水碧姑娘解釋道。
「何止是不倫?簡直是不倫。」韓老頭搖著頭點評。
小林楞了一下,撓了撓頭:「竟能這般不倫?」
瞎子也不由自主評道:「玩的挺花啊。」
「甭管這些,點子雖然扎手,但也要硬上啊。」應元新滋溜喝了一杯,「今晚就動手,先下手為強,避免夜長夢多。」
秦西涯聞言,又夾了幾筷子菜,隨後開口。
「吃飽了么?鈴鐺?」他詢問著鈴鐺。
「嗯。」鈴鐺輕點頭。
「吃飽就好。」瞎子放下筷子,將盲杖擺在了桌子上。
「嗯?瞎仄,伱這是什麼意思?」應元新不解。
「可否請四位回去呢?」
「什麼意思?瞎子兄?你是覺得自己一個人能對付的了這些好手么?」小林一手搭在了桌上,好似要動手。
水碧姑娘儘管面色不善,但是看到鈴鐺強自鎮定的模樣,也不由得心軟了下來,隱隱護住了鈴鐺。
韓老頭則不發一語,只雙指剝開毛豆,豆粒扔到嘴裡,右手把著酒杯就是不喝。
唯有應元新輕輕鬆鬆,卻也疑惑萬分。
「瞎仄,你一沒接誓殺貼,二又要我們回去,你是什麼意思?
你想保楊雲虎?」
「嗯。」秦西涯點頭。
「為什麼呢?」韓老頭不解。
「可能因為他是個好人吧。」瞎子想到了楊雲虎為自己和鈴鐺解圍,
此恩雖不大,但,秦西涯心中自有量衡,亦自有道義。
不論量衡還是道義,一言以蔽之便是——有恩必報。
「所以,還請各位回去吧,我也不想到時候和幾位兵戎相見,
畢竟,刀劍無眼,我也無眼。」
應元新沉思片刻:「行,我退出,我知道你身手不錯,刀也又快又利,
但是瞎仄,你小心,
楊雲虎的暗花已經封頂,
你一個人,擋不住那幫殺手的。」
瞎子握住了鈴鐺的手,抬起了頭,拿下盲杖後起身。
杖尖敲著地面,對著應元新說了句:「刀即道,刀藝衛道義。」
語畢,瞎子和鈴鐺離開了。
其他三人對視一眼,也抱拳辭別應元新,此後是去是留亦不清楚,不過辭別前也留下了各自飯錢,
獨留應元新瞧瞎子握著刀,和鈴鐺走遠了,
而後他喃喃。
「可是這江湖,又還有幾人如你一般講道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