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關炳烈堅守陣地

第7章 關炳烈堅守陣地

最近發生在康樂礦山的事情,其起因是山上的三家村——不過,此時只有一家住在那裡了,有兩家早在半年前就搬到山腳下的流蘇村去了。

由於開採的需要,三家村面臨搬遷。但是,有一家人不願意搬遷,這家人就是關炳烈家。

關炳烈66歲了,家裡還有老伴李碧苗,大兒子關飆,大兒媳何秀秀和孫子關永;關炳烈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二兒子,也各有一家子人,只是都住在流蘇村。

原礦長歐陽克明和關炳烈少說也吵過十幾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雙方互不相讓,真可謂針尖對麥芒。每次爭吵,都有不少人圍觀,既有礦山的職工,也有流蘇村的村民,當然還有許多是兼有兩種身份的人們——一些礦山職工本身就是流蘇村的人。

採礦前,一般要將山上的喬木、灌木以及各類雜草清除掉,而關炳烈就從阻止鏟草表明他的立場:堅決不讓採礦隊越過「三八線」——一條他自己定出來的界線。

歐陽克明是個很能做思想工作的人,在礦山向三家村方向推進之前,很快就說服了其中的兩家人搬走了,沒想到關炳烈卻怎麼也不肯搬。

歐陽克明見關炳烈死活不買賬,只好放出狠話來:「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由不得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硬還是機器硬!」

關炳烈的態度確實越來越硬:「連坦克我都不怕,還怕你的機器不成?」

關炳烈是打過戰的人,曾經參加過抗米(america)援高(korea)。在三家村附近有一座墳墓,裡面埋著一隻軍用搪瓷杯。這搪瓷杯是關炳烈從高麗帶回來的;那麼是誰的呢?它原本屬於他的一個戰友。那個戰友叫關再興,也是和關炳烈一起參軍的;他可是關炳烈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可惜永遠留在了異國他鄉。當關再興倒下去的時候,戰鬥十分激烈,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交代什麼,他將一隻搪瓷杯交給關炳烈,然後就犧牲了。在戰鬥前夕,關再興知道,關炳烈的搪瓷杯破掉了,所以臨死前就將自己的搪瓷杯給了關炳烈。

戰鬥結束后,關炳烈也沒有特別在意於關再興的犧牲,更沒有在意於那隻搪瓷杯,因為他連自己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都不知道。那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隨時準備犧牲,想得最多的是整個部隊能否取得最後的勝利,或者最後能剩下多少人,而把自己只當作部隊的一員。

一直到隨著部隊班師回朝後,關炳烈才想起關再興的犧牲,想起他留給自己的搪瓷杯。回到家鄉后,為了懷念戰友,也為了懷念自己的夥伴,關炳烈徵得關再興的家屬同意,在康樂山上專門為關再興修了一座墳墓,裡面埋著那隻搪瓷杯。

剛回鄉不久,關炳烈住在流蘇村,曾經當過村裡的幹部。因為他脾氣特別急躁,和鄉親的關係搞得不和睦。他的作風總是和打戰一樣,要求人家反應迅速,似乎任何疏忽或延誤都會直接造chéngrén員傷亡似的。結果可想而知,不是他嫌人家懶散,就是人家怪他催逼得太緊,他與群眾的關係搞得非常糟糕。他又經常想到關再興,想到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沒過一年便失去了工作的耐xing。

關炳烈越來越苦悶,無論家裡人和鄉親們如何勸解,他都很難和別人一樣開心起來。回憶起自己在部隊的時候的情景,他甚至偏激地想,為什麼他沒有犧牲在戰場上;有時候,他覺得活著卻發揮不了很大的作用比死了還難受。也不知道有多少個黃昏,他爬到山上去,坐在關再興的墓前,然後望著天空或望著康明湖的湖水,這樣一坐就是大半天。

雖然關再興不在了,關炳烈卻還是把他當成最知心的朋友。只要來到墓前,他就好像有聊不完的知心話似的。這也難怪,關再興比關炳烈大三個月,兩個人從小到大在一起,就像親兄弟一樣。關再興很聰明,也很能幹,幾乎處處都是關炳烈的榜樣。在戰場上,關再興很沉著、勇敢,而且特別會照顧關炳烈。

入伍前,關再興是有對象的,她就是竹溪村的李青苗。關炳烈很清楚,關再興很喜歡李青苗;沒想到的是他沒能和自己心儀的姑娘做一對天長地久的夫妻。得知關再興犧牲的消息,李青苗很悲痛。她去過關再興家裡,和他們一道哀悼。後來,她又要關炳烈帶她到關再興的墓前,和關炳烈一道懷念故人。站在關再興的墓前,關炳烈甚至連看也不看李青苗一眼,他的心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關再興。

李青苗嫁人後,就再也沒有來看關再興了。可她還有個妹妹叫李碧苗,李碧苗替她姐姐去慰問過關再興的父母,也和關炳烈一道上山拜祭過關再興。和對待李青苗一樣,關炳烈也是一副沉重的表情,在女孩子面前沒有表現出絲毫柔情。李碧苗沒有介意,心想,反正自己以後也不需要他陪著了。可是,就在他們回家的路上,也就是走到康明湖畔、兩個人即將分手的時候,李碧苗卻發現自己愛上了關炳烈。當時李碧苗走在關炳烈前面,她忽然轉過身來,面對著關炳烈,卻猛然發現關炳烈在流淚。她記得,即使是在關再興的墓前,他都沒有流淚,為什麼到了這裡卻流淚了呢?她問他原因,他卻沒有回答,只是像兄長對待小妹那樣叮囑道:「你回去吧,以後有空還可以來看他。」

後來,李碧苗終於明白了,那天關炳烈之所以哭,是因為他為關再興難過——如果他還活著,李碧苗就不是去看他的墓,而是可以歡天喜地地叫他姐夫了。

一直過了一年多,李碧苗才讓關炳烈感覺到了她的愛。李碧苗每次去看關再興的父母,都會順便去找到關炳烈。她常常安慰他,幫助他從往事中掙脫出來,要他像其他人一樣生活。她很會說話,要他跟著別人做,而不是一定要領著別人做。關再興的父母也關心過關炳烈,要他不要老想著過去的事,眼睛要向前看。

關炳烈還是聽李碧苗的話的,慢慢地心情也好起來了。一年深秋,農忙季節剛過,關炳烈又決定到山上關再興的墓地附近建造房子,好ri后搬到山上去住。李碧苗得知關炳烈的打算后,就告訴了家裡人。無論是姐姐李青苗還是父母兄弟都支持李碧苗繼續和關炳烈來往,並要她去幫忙。這樣,李碧苗就在關炳烈到山上建房子的時候相幫在左右。她長得比李青苗高,干起活來很是麻利。打地基,制磚坯,和泥砂,砍竹子,運木料,挑瓦,沒有一樣她不是主力的。村裡人都看出來了,李碧苗的心早就在關炳烈身上了,因而都暗暗為他們祝福。

就在那個秋天,關炳烈的心裡也終於有了李碧苗。但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她,總是保持著純潔的心境。

每當關炳烈送李碧苗回家,走過康明湖畔,到了一條小溪邊,李碧苗都會停下來。有時她會在石橋邊蹲下去,好像雙腿發麻似的——這時候他會輕輕靠近她,陪著她,和她一起注視著溪水;有時她又會走過石橋后再轉身看著他——這時候,他的背後是北山,她的背後則是南山,兩個人相對而視,小溪里那潺潺的流水聲就像一首浪漫的樂曲在伴奏。末了,他勸她早點回家,她卻低下頭,內心翻湧著愛的浪cháo。他知道,她很捨不得離開他,她不僅要他的愛,更需要給他以撫慰。當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時,他的臉上現出了笑容,這笑容確實足以令李碧苗感到放心,感到寬慰。

也許,這小溪里清洌洌流動的泉水便是他們純真愛情的見證。

後來關炳烈和李碧苗成親了,就主動不當幹部了。他們住在山坡上,也當是和老戰友做伴。再後來,又有兩家人陸續搬到山坡上,和關炳烈一家組成了一個三家村。

關炳烈和李碧苗結婚後,生有兩女兩男。兩女已經出嫁,兩個兒子也成了親。小兒子不願意老住在山坡上,就搬到流蘇村去了,只有老大最孝順,還是和父母同住。孫子關永也有十歲了,人還算聰明。

那麼,關炳烈死活不搬家,難道只為了要和老戰友做伴嗎?當然不是,他還有另外三個理由:一是他xing格孤僻,不願意多和人家接觸;二是他喜歡住在山上,因為山上的視野開闊;三是他不願意這片山坡被開採,使得山腳下的湖水被污染。這最後一條其實是深得人心的,因而得到了流蘇村村民們的普遍支持。

歐陽克明原以為,要山上幾家人搬走不會有什麼障礙,最多只是需要給一點搬家補助就可以了,沒想到碰到硬釘子了。等關炳烈的兩家鄰居搬走後,關炳烈不但沒有跟著搬,還拉開了和歐陽克明對峙的架勢:他率領一家大小在山上靠近礦山的地帶修築了一道長三百多米的工事,並且把它叫做「三八線」,又在工事前面豎起了一塊牌子,上寫:「人在陣地在」。

關炳烈還準備了很多武器:有小樹枝,那是步槍;有大樹枝,那是機關槍;還有一顆樹,那是大炮;光溜的柱形石頭是手榴彈;不光溜的圓形石頭便是地雷了。總之武器裝備也算相當齊全的了。

歐陽克明看到那塊牌子,心裡是又急又氣又好笑。好不容易開了一台掘岩機過去,關炳烈卻連夜在路上架起了鹿砦,那樣一來,不要說機器,就連人都不好過了。歐陽克明安排人員拆除鹿砦,可是他這邊拆,關炳烈卻在那邊重新架了起來,而且是一家人動手。

歐陽克明見老的不好惹,便設法和小的溝通——也就是和關飆溝通。關飆表面上是好說話的,總是應承歐陽克明:「我盡量說服我爸!」但實際上,他是非常孝順的人,平時什麼都聽關炳烈的。一次又一次,他勸關炳烈:「搬下去算了,我們惹不起人家。」關炳烈總是那句話:「要搬你搬,我就是不走!」這樣,關飆只有陪著關炳烈留在山上,而且還要隨時聽從指揮,就像打戰一樣,一會兒瞭望礦山的動靜,一會兒商量對策。為了守住「陣地」,一家人都變得像戰士一樣隨時待命,連家裡的狗阿黑也不例外,幾乎是隨時隨刻追隨在關炳烈身旁。

關炳烈和歐陽克明對峙了一個多月後,變得更加離譜了:竟將放了幾十年的舊軍裝也翻了出來,把自己裝扮得像個現役軍人,並動不動就煞有介事地站到前沿陣地視察「敵情」,一旦發現機器開動,他就大聲下命令:「各就各位,準備戰鬥!」這時候,一家人便緊張起來,準備往下面推石塊;而阿黑則四爪刨地,揚起塵土和碎石,同時使出全力狂吠。

歐陽克明看到此情此景,不得不下令停工,同時暗暗罵道:「這人一定是瘋了!」

其實,歐陽克明罵得沒有錯,關炳烈確實變得不正常了,連老伴李碧苗也意識到問題越來越嚴重了。

關炳烈每天清晨和傍晚都要到懸崖上去訓話,那架勢就像他的麾下確實有整整一個連隊。他對著那空曠的工事高聲鼓動說:「敵兵就在下面,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陣地,一寸也不能落到敵人手裡……彈藥沒有了,我們有石頭;石頭沒有了,我們還有牙齒。只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就要戰鬥下去,真正的英雄是嚇不倒的……」

有時候,關炳烈像是在演戲,一遍又一遍說著不現實的話;有時候,他又變得語無倫次,話語里夾雜著毫不相干的話題;也有的時候他會變得滿口含混不清,不知所云,徒有鏗鏘有力的語調和義正詞嚴的表情而已。而且,他還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為了不刺激他,一家人唯有對他百依百順。

為了把家裡那幾個人訓練得更像軍隊,關炳烈還分別把李碧苗、關飆、何秀秀和關永叫「一排長」「二排長」「三排長」和「六班長」,把黑狗叫「通訊員」。而被叫的人或狗幾乎都會雷厲風行地服從他的指揮。

最糟糕的是,關炳烈越是胡鬧,家裡人就越怕他,也就越忠實地聽他調遣,生怕他會因為慪氣而中風。關炳烈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堅決阻止礦區延伸過來,保住三家村,保住關再興的墳墓,保住康明湖。家裡人跟他說別的話題,他就像聽不見似的;而當他發出命令的時候,家裡人卻必須洗耳恭聽,一個字都不能落下。最揪心的要數李碧苗了,她不僅要負責一家人的一ri三餐,還要特別照顧關炳烈,生怕他出意外。

李碧苗又暗地裡找歐陽克明求情,請他不要挖到三家村這邊來。看到李碧苗那可憐的樣子,歐陽克明也曾動過惻隱之心,但畢竟沒有聽她的。

歐陽克明交代開掘岩機的師傅馬漢武,要他儘快開工,同時又不能和關炳烈發生大的衝突。這樣一來,馬漢武可就為難了——只有等關炳烈不在礦區的時候,他才敢開動機器;而關炳烈卻像一個幽靈,隨時都會出現在山頭。

一天中午,馬漢武一吃過飯就帶著助手吳勁時趕忙跑到山上去,想趁關炳烈不在的空檔打出幾個洞來。可他剛一開動機器,卻見關炳烈忽然從陡坡上滾了下來。這下事就大了,馬漢武跑下去看關炳烈的時候,關炳烈已經昏過去了,額頭上還在流血。

關炳烈怎麼會忽然從陡坡上滾下來的呢?原來他早就在那裡挖了一個洞,說是藏在裡面又涼快又便於觀察。但是那天中午他睡著了,一聽到機器的響聲就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就滾了出來。

馬漢武一邊照顧關炳烈,一邊就派吳勁時去叫饒醫生。等饒醫生過來的時候,關炳烈還昏迷著呢,於是就趕緊搶救。當時天氣酷熱,身邊的岩石似乎都要化成流漿似的。饒醫生滿頭大汗,也顧不了那麼多,經過半個小時急救,關炳烈終於醒過來了。就在饒醫生收拾器械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頭暈,接著又搖晃了一下,然後便倒下去了。饒醫生再也沒有站起來,他中風死了。誰也沒有想到,那天死的會是他。

饒醫生死了,而關炳烈的事情卻還沒有完——他比以前更糊塗了,眼前的一切他都陌生了,只知道他是一個志願軍戰士。

看到倒在一旁的饒醫生,馬漢武嚇呆了;如果是機器壞了,他也許能擺弄幾下,人死了,他是一點招都沒有。他和吳勁時將饒醫生抬到平坦處放好,就讓吳勁時回礦山辦公室報告情況。就在馬漢武坐在那裡一籌莫展的時候,關炳烈又來添亂,他一個勁地搖動饒醫生的遺體,口裡叫著:「衛生員,衛生員,見過關再興嗎?他在哪兒?」接著,他又似乎在到處尋找東西,口裡念叨著:「我的槍呢?……我的手榴彈呢?關再興他……」

一直到關飆來看關炳烈,才將他帶了回去。關炳烈回到家裡,呆坐著,口裡時不時念叨:「關再興……槍……手榴彈……部隊……陣地……敵人……」對於眼前的家人,他是一個也不認識了。到了晚上,李碧苗好不容易才把關炳烈哄好,讓他洗了澡,換了衣服,再服侍他吃過晚飯,又讓他坐在門口納涼。這樣,一家人才算安下心來了。

第二天,關炳烈又要出征,誰也攔不住,只好由著他。於是,他又威風凜凜地跑到山頂上去巡邏了。

作為礦長的歐陽克明急得頭都要裂開了,他又要處理饒醫生的後事,又要對付神志不清的關炳烈。只見他一天忙到晚,除了喝水,不進一粒米——他哪兒吃得下飯!食堂的范師傅幾次把飯送到他的手裡,他也還是退掉。

在礦山,除了歐陽克明頭痛之外,還有一些人也很頭痛,而礦山上唯一的工程師袁世清就是其中之一。在歐陽克明的一再要求下,他不得不冒著酷暑一遍又一遍到實地進行探測,目的是要提出一些數據來,讓鎮長知道其實東山的岩石品位不高,而北山的岩石品位倒是較高,這樣一來就有理由放棄對東山的開採,也就能夠避免和關炳烈發生衝突了。但是,顯然歐陽克明的任務是沒法完成的,因為袁世清很清楚,事實恰好相反。歐陽克明又強調:即使不能拿出合理的數據來,也要拿出另外一組數據,那就是到北山開採能夠達到到東山開採一樣的效果。因此,袁世清不得不馬不停蹄地奔波在山坡上,以致最後中暑了。歐陽克明不得不派人用吉普車送他到尚功鎮去住院。一直到躺在病床上,袁世清還在想著自己那個實際上無法完成的任務。最後,在有心人的誘導下,袁世清只好這樣報告:三家村一帶的石頭品位並不是特別高,到北山開採一樣能滿足需求。

尚功鎮zhèngfu得知礦山的情況后,就派秘書童建柏來協助處理。他轉達了zhèngfu的意見,要歐陽克明盡心儘力秉公辦事。等歐陽克明處理完那些麻煩事,鎮zhèngfu又作出決定:要他到鎮zhèngfu休息一段時間,把工作向童建柏交接。童建柏本來不想到礦山上來的,因為他也很怕遇到像關炳烈那樣的jing神不正常的人。這樣一來,鎮zhèngfu又乾脆要童建柏做出讓步:礦區不再向東面擴展,而是向北面擴展,也就是再也不會去碰關炳烈那個硬釘子了。

那麼,童建柏走馬上任后的頭等大事就是儘快找到醫生和設備工程師了。他先想借一個醫生到礦山來,於是就和尚功鎮衛生院聯繫,對方說人手不夠。他又聯繫別的鎮,也是不願意派人。最後他就乾脆給巴河市一所醫院和巴河市礦山機械廠寫信,信里特別說明,支援人員必須具有良好的身體素質。這一回終於如願以償,他不僅借到了醫生,還借到了工程師。就這樣,李靜萍和肖燎原便先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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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心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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