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靜萍妙方治雞眼

肖燎原心裡覺得很甜蜜，因為李靜萍畢竟沒有討厭他，還把他當好朋友來關心。他一邊測繪篩子的尺寸，一邊就在心裡想著：「我以後也要把她當姐姐看待，再不能失態了。」

篩子的測繪自然是簡單的事情，無非就幾個尺寸：外形尺寸、網絲直徑、網孔尺寸，所以肖燎原很快就完成了。他又看了看各處，想找到不同規格的篩子，卻始終沒有發現：原來都是一樣大小。他又在圖紙上註明：「網絲直徑要加大。」至於要加大到多少呢？以後回去再和萬家弼商量著決定。

其實，袁秀麗要肖燎原先解決篩子的問題，也是袁世清的主意。袁世清是想讓肖燎原從最簡單的工作做起，這樣就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由於太陽特別烈，肖燎原有些難以抵擋，便將水壺裡的水灑了一些到草帽上，這樣確實涼快了些。他這麼做也是因為看到有的人這麼做，就效仿起來。他也不用擔心水會用光，因為他知道李靜萍的醫務室里還有大量的水。其實，他很想快點把水用光，那樣他就有理由去灌水了。他先是喝了個夠，又將水往脖子里倒進去一些，這樣一來，水很快就倒光了。但他並沒有馬上去找李靜萍灌水，他畢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能讓她懷疑他是在故意找借口接近她。因為時間估計錯誤，他忍著口渴，一直到下班后，見到男女礦工們陸續下山的時候，才動身去了醫務室。

李靜萍早就在醫務室門口向外張望了，等肖燎原走近，她就說：「我還以為你先下山了呢！」肖燎原搖了搖自己的空水壺，李靜萍就幫他灌了個半滿，一邊遞給他一邊說：「反正要回去了，不用灌滿！」肖燎原接過水壺，先喝了兩口，然後就和李靜萍一道下山。

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因為一路上都有碎石硌腳，所以他們走得很慢，至少比礦工們走得慢。從山上到辦公區大約有三里路，一般人走需要十五分鐘，而李靜萍和肖燎原用了近二十分鐘。

范師傅已經開始擺飯菜，給肖燎原的一份也和李靜萍的一樣包含一碗肉湯。肖燎原有點為難——他還是怕吃肉。范師傅見狀一笑，說：「肖工，你要成仙吧，連肉都不愛吃。」接著，范師傅又解釋說，肉湯已經放了一夜了，不好老放著——就算放在冰櫃里，時間久了也會壞的。實際上，肉湯放在冰櫃里多幾天並沒有什麼問題，主要是范師傅不好搬進搬出，也不願意老看著只有李靜萍一個人愛喝他煨的肉湯。出於禮貌，肖燎原不好再推辭，就勉強點了一下頭，說：「聞起來是很香的，是我自己膽小。」

范師傅在一邊坐下來，對肖燎原說：「你吃吃看，我一定要看你吃肉！我就不信，肉湯也能把你打敗。」

等肖燎原吃下一塊肉，他覺得並不像他原先想的那樣難以下咽——一點也不肥膩！

「怎麼樣？」范師傅問，「香不香？」

「香，香！」肖燎原說著，忍不住又想夾起一塊肉來，但因為肉太爛，沒有夾住，又掉在碗里了，於是他便用湯匙，這樣，終於又吃到一塊肉。

其實，范師傅的肉湯那麼香，並沒有什麼絕招，他不過是用料不一樣——他是在尚功鎮的小集市上買的豬肉，那種豬是沒有餵過飼料的，宰殺的時候一般一頭豬只有一百多斤重，並且要餵養近一年。不像巴河市菜場買的肉，幾乎都是喂飼料的豬肉，每頭豬生長期不到半年，味道自然不能比。

「你終於敢吃肉了。」李靜萍對肖燎原說。

「我這幾天胃口不太好，平時我都吃肉的。」肖燎原說。

確實，以他這幾天的胃口，如果是在家裡，他寧願不吃肉，因為家裡做的肉不管怎樣總是帶有肥膩的。

「你還不如我。」李靜萍說著又吃進一塊肉。

范師傅笑笑說：「好了，只要肖工也吃肉我就放心了。」說完他就忙別的事去了。

李靜萍對肖燎原做了一個鬼臉，說：「你羞也不羞？吃肉還要人家來哄。」

「我的身體沒有你好唄，所以天氣一熱就不想吃飯，更何況吃肉？」

「那現在呢？怎麼又吃了呢？」

「是很好吃，不像是豬肉，一點不覺得肥膩。」

「是不是覺得跟家裡做的肉不一樣呢？」

「不一樣。要是我媽也能做出這個味道就好了。」

「你可以問問范師傅他有什麼絕招，只是不知他肯不肯說出來。」

「我好像沒有那麼好吃。」肖燎原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好吃了？」

「哪裡，你這叫豪爽，有一種林下風範。」

「我只是敢吃肉而已，這也算林下風範？」

「當然不只是因為這個。」

「那還有什麼呢？」

「還有……」肖燎原一下子不知該怎麼說好。

「你說！」李靜萍忽然像是在撒嬌。

「你洗衣服的動作很有力。」肖燎原說完就觀察李靜萍的表情，看她有沒有生氣。

「還有呢？」她沒有生氣，也沒有高興。

「你走路的樣子很乾脆。」

「還有呢？」

「你說起話來聲音響亮。」

確切地說，李靜萍的嗓音屬於中音，由於她的聲帶寬，底氣足，即使輕聲說話，也能傳得很遠，所以她說話一點也不費力；最重要的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富有磁xing，這一點尤其讓肖燎原著迷。

「還有呢？」李靜萍又問。她雖然只是輕輕地問，卻連在廚房的范師傅都能聽見。

「你不像有些女人那樣喜歡矯揉造作。」

李靜萍笑了：「原來你還很會描寫一個人呢！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你所說的那樣。」

肖燎原本來還想說，她的臉sè顯得很健康，但又怕她不高興，於是打住了——畢竟那涉及到了外貌，她肯定不愛聽。從李靜萍的表情上判斷，她還是想聽肖燎原說下去的。

「總而言之，你是那種討人喜歡的樣子。」肖燎原籠統地說。

李靜萍又一笑，還向肖燎原拋了一個媚眼。肖燎原自以為得到某種許可，於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卻又變得不高興了，說：「怎麼好像不認識我呢？」

「既然你不喜歡我看你，那我就老老實實吃飯算了。」肖燎原真的就再也不看她，一直到吃完飯。

吃過飯，李靜萍就去洗碗，肖燎原也跟著一同去了。范師傅說：「不用你們洗，等我來收拾就可以了。」但他們沒有聽，還跟范師傅說，以後都要自己洗碗，這樣好減輕他的工作量。

他們在洗碗時又聊天了，是李靜萍先開口的。

「我們不能像老爺一樣生活，必要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李靜萍說。

「比如洗碗，我們應該自己動手。」肖燎原附和道。

「再說，自己動手做點事也能鍛煉一下。」

「這樣你的手就更有力量了。」肖燎原調皮地看了一眼李靜萍那白凈而結實的手臂。

李靜萍瞪了他一眼，但沒有說什麼。肖燎原連忙扭頭看往別處，生怕會挨罵似的。

根據當時的工作需要，下午肖燎原是不必要上山的；他可以整理那份篩子圖紙。繪圖板也買回來了，就放在他的房間里，這樣他就可以展開工作了。可是，當李靜萍過來問他是否上山時，他又隨便找了一個理由跟她走了——他實在不忍心看著她一個人上山。走在路上，肖燎原才決定以後上午、下午都要到山上去看看，反正設備問題很多，一個一個總是要解決的；就算沒有什麼事，到山上去巡視一番也是好的。

不知不覺間，肖燎原也就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在礦山上上班了。同時，身體已經復原的袁世清也感到設備問題在逐步得到合理的解決。

有一天，肖燎原想試探一下李靜萍，看看如果自己不和她一起上山下山，也不跟她說明原因，她會怎樣，結果發現她很不高興，而且嘴巴撅得老高。為了緩和氣氛，肖燎原只好事後陳情：「我的腳底板長雞眼了，走不快。」這樣，李靜萍也就原諒了他，並且要幫他看看腳底板。其實，他的雞眼並不妨礙走路，但他還是讓李靜萍看了他的腳底板。

「現在好多了。」肖燎原說。

「那明天就可以上山了吧？」

「可以。」肖燎原的心裡感到很甜蜜，因為李靜萍至少很喜歡和自己一道上山下山。

雖然肖燎原的雞眼不礙事，李靜萍還是請范師傅幫忙找了一些草藥來，又請他用這些草藥燒了熱水給肖燎原泡腳。還別說，就那樣一泡，肖燎原的雞眼也就被泡沒了，他感到特別輕鬆。

為了對李靜萍表示感謝，肖燎原提出幫她洗襪子，但她沒有答應：「怎麼能叫你洗襪子呢？我又不是沒有手。」肖燎原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讓，最後肖燎原就進了她的房間。

「那我就口頭上謝謝你了，姐。」肖燎原忽然覺得和李靜萍非常親，就像是一家人，於是改了稱呼。

「這不用謝。」李靜萍笑得合不攏嘴。

「你可真有本事。」

「這不算什麼本事，只是一個雞眼；就算你哪裡長了瘊子我也有辦法，要不我是怎麼當醫生的呢？」

「跟你在一起工作真好。」

「你坐一下吧。」李靜萍一笑，她倒是很喜歡肖燎原奉承她。

肖燎原沒有坐，只是站在桌前。他看見桌上有一張照片，是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

「她是誰呀？」肖燎原問。

「我女兒。」

「唉！」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李靜萍覺得好笑，心想：「你還以為我跟你一樣還沒有結婚嗎？」肖燎原卻在想：「是誰這麼有福氣能做你的老公呢？他怎麼就那麼走運呢？原來像你這麼可愛的女人已經是名花有主了。」

晚上肖燎原躺在床上，幻想著李靜萍和她老公在一起的情景，只是覺得世界太不公平。他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怎麼也睡不著，一會兒強迫自己不要想李靜萍，一會兒又給自己打氣，準備設法去和她交朋友，即使不道德也顧不得了……但是，他又不得不小心謹慎，因為他忘不了幾年來在感情方面的失敗。他既傷害過人家，也受到過人家的傷害；如果他要去追求李靜萍的話，很難說誰會受到傷害。有的念頭萌生后，想要打消是很難的，肖燎原只有一次次自我jing告，多想一想自己曾經經歷過的失敗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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