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簡單粗暴的考察之旅

下午兩點。

王博威掐著時間點下了計程車，順了順自己精心設計的大背油頭，緊了緊書包帶，確認造型完美，這才往汽車站門口看去。

還遠沒到開學的日子，又是這炎炎夏日的太陽暴晒下，汽車站外自然沒什麼人。

他一眼就看到程軼了，趕緊揮動著手招呼道：「小程，這裡。」

這個騷包竟然戴著墨鏡，正和兩三個中年婦女閑聊，看她們臉上那濃厚的妝容都快笑裂開了，前仰後合的樣子像是得了什麼天大的便宜，不時還會打情罵俏似的拍拍程軼的胳膊，這傢伙也不躲，反而笑眯眯的，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虎狼之詞。

等走近些，王博威也沒想到這兩三個中年婦女會立刻纏上他。

「弟娃，來耍嘛，好耍得很！」

「弟弟，住宿嘛，姐姐幫你拿行禮。」

「洗腳嗎，弟弟？」

她們都是這附近做生意的，平時沒事就會來汽車站拉客，倒不是什麼壞人，凡是路過的都會挨個問一遍。

程軼應付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王博威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他特地精心捯飭自己，是想去市裡見見世面的，可沒心思跟這些老阿姨糾纏，但嘴又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能紅著臉快步往汽車站裡走。

誰成想這些老阿姨竟是更興奮了，看王博威那股羞澀勁兒，更加賣力地推銷起來。

「弟弟，洗頭也行啊。」

「你覺得阿姨怎麼樣，漂亮嗎？」

「去去去，你們都讓開，這個弟弟是我的。」

王博威心裡那個急啊，眼看都進了汽車站了也甩不掉她們，關鍵是這些越來越露骨的話，撩撥得他有些扛不住，心裡真就莫名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但人又慫，只能任由老阿姨們扒拉，眼睛卻是看著程軼，希望這傢伙去體驗一下，然後回來教教他。

程軼眼看也鬧夠了，將老阿姨們撥開，笑眯眯拒絕道：「抱歉，讓一讓啊，我們趕時間。」

說完，程軼拉著王博威上了前往市裡的客車，老阿姨們這才肯悻悻的罷休。

原來上了車她們就不會糾纏了。

王博威窩在座位上，表示學到了，但他的臉還是又紅又燙，心裡也有一絲怨氣，狗日的程軼也不知道早點來救他，害他一人獨戰三大老阿姨。

很快，客車就駛出汽車站，王博威開始有點期待起市裡的風光，他從小在洪城長大，加上家境一般，根本就沒機會去市裡，更別提省城或是出省了。

所以程軼說去市裡考察要帶上他，他心裡其實是願意的，甚至有點期待，就是口是心非罷了。

他看著窗外，正出神呢，眼睛有意無意地就和還守在汽車站門口的幾個老阿姨撞上，頓時就慫了，脖子一縮，窩進座位，雙手慌慌忙忙地從書包里翻出一本《哈佛凌晨四點半》看起來。

程軼瞥了他一眼：「啥意思啊，狗兒威，人阿姨跟你打招呼呢，你是嫌棄她們，不想跟她們聊天了，居然假裝看起書來了？」

王博威把書舉高了些，擋住臉，冷哼一聲，道：「別耽誤我學習！」

「這書能學到什麼？」

這問題確實難倒王博威了，他心裡也沒譜，只知道這是他爸媽買回來的，單是看書名的話，應該是想讓他學習些什麼的，比如凌晨四點半就起來讀書？

「要你管！」

答不上來，王博威也只能這樣懟回去，其實他也不樂意看這些雜書，每次看完總覺得膩得慌，像是喝了一大盆雞湯，不料程軼馬上開口道：「還他嗎哈佛凌晨四點半，洪城凌晨四點半什麼樣子估計你都沒見過。」

王博威被諷刺，感覺很不爽，但他確實沒見過洪城凌晨四點半長什麼樣，可這書是他爸媽買的，有錯他也不能認，只低聲道：「那也是我爸媽買的。」

他還沒意識到這話有甩鍋的嫌疑，就聽程軼說：「那我建議你買本《再不養生你就老了》，回去送給你爸媽，那書里白紙黑字的寫了凌晨四點半正是肝臟和腎臟排毒的時間，哈佛的學子折壽就算了，你就別跟著學了。」

「卧槽。」

王博威當即就決定了，不管這本《再不養生你就老了》有多難買，他都必須拿下，否則這個暑假不會有他的安生日子。

......

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后，客車穩穩地駛入市區某汽車站內。

還沒下車就能看到烏央央的人頭，偶爾也有幾個地中海混雜其中。

程軼瀟洒地跳下車，帶著王博威換乘出租，往市區最繁華的步行街去。

不到一根煙的功夫，程軼已經和計程車師傅聊熟了，把市區很多新鮮事都套了出來，連哪裡的服務最好也都聊上了。

原本車上是不許抽煙的，可熟絡起來后，計程車師父也沒擋住一支華子的誘惑。

王博威坐在後排很不滿：「我的煙呢？」

他就沒敢帶煙，出門的書包都是他爸媽給收拾的，現在車上煙熏霧罩的，程佚卻只顧著和計程車師傅閑聊，彷彿當他不存在。

「不好意思。」

程軼嘴上這麼說，但扔煙盒的動作絲毫沒有任何顧忌，直接往後排一丟，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好在王博威眼疾手快抓住了煙盒，自顧自地點上一根，舒舒服服地癱坐在後排，眼睛掃過市區的高樓大廈。

和洪城這樣的縣城比，市區真是天上人間了。

聽著程軼和計程車師傅閑聊，王博威心裡漸漸就有點自嘆不如了，什麼時候自己才能這麼瀟洒地走四方？什麼時候才能在生人面前不露怯？

車子很快就到地方了，計程車師傅聊得意猶未盡，程軼也不急著下車，於是故意讓計程車師傅在步行街的幾條路上轉了好幾圈。

王博威也沒多問，他還挺享受這樣的時光。

等下了車，程軼重新戴回墨鏡：「我去買兩杯奶茶，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哦。」

王博威捏扁了煙盒，罵道：「趕緊滾。」

程軼真就奔著奶茶店去了，所謂考察市場可不是真考察，之所以讓計程車師傅多轉上幾圈也不是有錢騷得慌，而是在觀察步行街哪一家的奶茶店生意最好。

最後入眼的是一家名為coco的奶茶店，正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太陽要多毒有多毒，但店門前卻是排起了長龍。

不到二十平的店面里，三四個員工忙得四腳朝天。

程佚就這麼大咧咧地走了進去，也不排隊，也不找位置坐，往操作間的櫃檯上一趴，和製作奶茶的小妹就聊起來了。

反觀王博威，還站在太陽底下，也不知道找個地方遮陽，最後實在不行了，只能拿書包頂在頭上。

這哪兒是來市裡見世面啊，簡直是遭罪來了。

他有點熬不住，也想進coco奶茶店裡躲躲，可剛邁出沒兩步就看到程軼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個小姑娘，看模樣倒是不差，個子不高也不矮，面容也還算清秀，梳著時下正流行的空氣劉海，戴著頂小黑帽，圍著coco茶飲店的圍裙，短袖T恤，下面是條牛仔褲，白板鞋，主打一個簡約。

也正是這時候，不管是店裡的人，還是太陽底下排隊的顧客，全都望著兩人，像是見了明星出街似的。

王博威沒想那麼多，心心念念著奶茶呢，看程軼從coco茶飲店裡帶出來的小姑娘倒是挺漂亮，可這不解渴啊，他現在要的是一杯冰飲，眉頭一皺，問道：「我的奶茶呢？」

程軼大咧咧地走過來，介紹道：「這是狗兒威，咱們店裡的保安。」

「噗哧。」

「？」

王博威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看著忍不住笑出來的夏淼，不由得想問：我怎麼就成保安了？

「這是夏淼，我新雇的副店長。」

程軼站到路邊上，一邊揮手打車，一邊說著：「時間緊，任務重，你們相互認識一下。」

王博威還沒反應過來呢，開奶茶店這事程軼在路上告訴他了，也告訴他店面的地址了，也知道姜棠會擔任店長，這些他都沒什麼異議，權當是程軼任性胡鬧，以開奶茶店這樣的由頭靠近姜棠罷了。

說直白點，這些都是追女生的手段罷了。

但，這個夏淼，是怎麼回事，副店長又是怎麼回事啊？

拜託，她還穿著coco茶飲店的衣服呢，真就現挖過來的？

店裡生意正是忙的時候，她居然就這麼跟程軼出來了？看這樣子是打算一起回洪城？

這顯然已經超出王博威的認知了。

「那，那個，我叫王博威。」

他抓了抓後腦勺，不自覺地有些扭捏起來，看夏淼的年紀也不算大，應該是同齡人。

誰知夏淼卻是大大方方地笑著伸出手，道：「夏淼，淼是三個水的淼。」

王博威更緊張了，硬著頭皮和夏淼握了握手，只覺得掌心全是汗，黏黏糊糊的，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上了計程車，王博威和夏淼落座後排，他瞥了一眼後視鏡，問道：「咱們，現在去哪兒？」

「採購。」

程軼手托著腮，沒想多做解釋，說王博威是店裡的保安那原本就是胡謅的，現在得趁著天色尚早趕緊去採購奶茶製作的一些設備和物料，連夜運回洪城。

等到了採購設備和物料的地方，王博威終於悟了。

奶茶製作的設備都不算大，而且大多都可以由商家運送到洪城，但一些物料就沒辦法了。

由夏淼做主，買了幾十種物料，每一個物料的量都不算多，但加起來確實不輕。

王博威的書包當場貢獻出來，連他整個人也淪為苦力，他終於是悟了，來市裡根本不是什麼考察，也不是去洗腳城，更不是見世面，純純就是來當工具人！

「狗日的程軼，就知道使喚我！」

罵歸罵，王博威也不會真就撂挑子，反而心裡好奇得要命，從程軼進coco茶飲店到帶著夏淼走出來，也就不到半個小時，他在店裡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怎麼夏淼就死心塌地跟他走了？

就不怕遇到人販子？

王博威想不通啊，大家都是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怎麼就能有這麼大的參差？

程軼或許使用了鈔能力？

但這是去洪城啊，不是留在市裡！

偏偏夏淼就這麼跟程軼走了，這也太打擊人了。

「不行，得找個機會問清楚！」

他自然是不肯去問程軼的，生怕這傢伙藏著掖著，萬一突然就裝上了呢，還是問問夏淼比較靠譜。

......

回洪城的客車上。

王博威幾乎要被這些奶茶的物料給徹底湮沒，但他居然還挺樂意這樣。

夏淼就坐在他旁邊，兩個人都沒想到聊得還挺投緣。

要是遇到像李可喻那樣會化妝，五官底子也不差，開朗自信的女生，別管是不是綠茶，王博威都會臉紅緊張的不敢說話搭訕。

而像夏淼這樣容貌相對普通，需要看第二眼才會覺得好看的女生，他就會自信起來，不說指點江山，夸夸其談是沒問題的。

躲在物料堆里，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更有利於他的發揮，所以現在他挺樂意被這些物料壓著，擋著。

聊了一會兒，王博威才知道夏淼原本就是洪城人，不過是覺得洪城的薪資水平低，所以才去了市裡。

「那你也需要回去收拾一下啊，洗簌用品，換洗的衣服，還有......」

「下周再回來拿。」

夏淼笑盈盈地說著：「老闆說這些東西都可以現買，但人生的重大機遇就只有一次，錯過的話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王博威遠沒有想這麼深，他仍覺得程軼是在燒錢追姜棠，至於奶茶店，就是個由頭罷了。

聽夏淼這麼說，他不由得替她覺得憤慨，總覺得程軼是在坑人，但他也沒啥證據。

關鍵程軼就在前排坐著，他也不好多問這方面的事，於是只能把話題引回到兒時的趣事上，或是聊聊最近的八卦，順便再暗戳戳調查一下戶口，引得夏淼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程軼看著車窗反光鏡面上侃侃而談的王博威，心想：再一本正經的外表也掩飾不住你這一顆悶騷的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