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初定

「水～」

嘶啞的聲音從床頭傳來，陳琛放下手中的臉盆，然後給周遜倒了杯水餵給她喝。

近距離的觀賞下，泛白的小臉眼角微微開出一條縫，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在杯子上吞吞吐吐的樣子，倒是有點像小貓喝水的慵懶和不滿足。

沒辦法，開房並不合適，於是陳琛便直接帶回出租屋裡，還好面積雖然不大，但沙發還是有的，而且北方冬季的屋內其實很舒服，暖氣一通，就可以直接穿短袖。

等這一切結束后，陳琛自顧自地自己沖洗了一下身子，然後躺卧在沙發上，雖然尺寸有點小了，但也不是不能用。

兩條腿一伸直就登了出來，凡事將就一下，幸福感也能上來。

窗外的夜色幽幽，清冷的月光靜謐地鋪在這座城市每一寸土地上，陳琛突然想起一首詩：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是真的回不去了呀...」

陳琛喃喃自語，獨處的時候就是這樣，容易陷入一個人的思緒中，但目前來看，想著穿越一個多月來的經歷，都很順利，也沒有什麼遺憾的。

「重來一次，當不負自己。」

既然女主角找到了，幾個男主也有目標，此刻陳琛的腦海里彷彿突兀地傳來了一個機械般的聲音：

第一部電影完成進度：20％。

.......

.......

「你丫的快點吧，人老總在等著呢，無名小導演還這麼墨跡，老寒腿啊！」

第二天一早，陳琛打車去酒吧把普桑開回來了，然後就直接來到寧昊住宿的酒店門口打著電話催促道。

主任王瑞很給力，也不知道賣了什麼人情或者說把陳琛吹的怎樣怎樣，昨天晚上發了消息說是大致談了談，今天過來見個面再確定一下具體事項，有一定的希望。

「來了來了，催魂呢，我昨天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直接坐起來又研究了一夜的劇本，凌晨五點才睡著，你好意思么！看我多有上進心，走走走，快點。」

寧昊一拉開副駕駛門就機關槍發射了，轉頭緩了兩口就一臉陰笑道：

「昨晚…咋回事？有不能寫的事發生了嗎？」

陳琛開著車瞥了他一眼，輕蔑道：「請不要低估我的道德水準，不是每個人都會被下半身支配，我·純情男·一向坐懷不亂！」

叫他還一臉不信的樣子，陳琛沒好氣地道：

「昨晚我在沙發上睡了一夜，等我出門的時候，她還沒醒。」

寧昊努努嘴，好像丟掉了好大一沱瓜的神態，便直接擺正身姿了：「切，沒勁。」

然後回到正經話題又問道：

「欸，王主任有說和誰見面嗎？」

陳琛搖搖頭，但也猜到了一些：

「到了就知道了，我估摸著要麼是哪個製片廠，要麼就是電影公司吧，反正我們條件講好，具體是誰都沒關係。」

寧昊點點頭，「也是，你這腿還細嫩得很，老實說我有點後悔這麼快簽約了，萬一過段時間就倒閉了可咋整？我下半生不要過日子啦？」

陳琛無語，大早上說這個，真的是，於是沒好氣地道：

「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你放心我要是倒了一定拖你下水！」

「你太狠心了，虧我以前還和你睡那麼久！」

陳琛冷笑，男人自當拔掉無情！

「這叫一根繩上的蚯蚓，有難同當！」

寧昊很氣，但又說不過他，乾脆轉換話題：「你說咱們會不會遭到一些鄙視和羞辱或者什麼看不起啊這些橋段發生？」

「想多了吧，這又不是小說，現實哪有那麼多的狗血事件？」

陳琛隨口回道，不過又想起來也許這世界真的會有一些二愣子事件發生，畢竟藝術來源於現實嘛，很多時候一些奇葩離譜的規定就源自於更加魔幻的事情，林子大了，歪了的鳥就會有很多。

「說的也對，哈哈，我這就是有點緊張了。」

陳琛沒有反對，正常來說拉投資嘛，緊張、期待、不安是正常的。

一路穿過街道再次來到北電，滴嗒嗒就來到了主任辦公室，然後就看到了王瑞和一中年男子正高談闊論著什麼，老遠就聽到了聲音。

「老師好，學生來了。」

先打了個招呼，然後就看清了眼前之人，陳琛一愣，這不是三平嘛！他竟然在這？

難道說王瑞和他交情挺好？這關係到位了哈！

寧昊反應並不像他這麼大，嗯，反而心態穩定下來了，畢竟這時韓三平並不是中影的董事長，也沒有後面十來年積累下來的威名，但也知道這是中影的領導，對他們來說完全夠用了，都是道上的大哥級人物，一個字，舔就得了！

陳琛和寧昊一對視，然後乖乖道：「韓總早上好，我們是03屆的畢業生，是同學也是好友，今後也會一起奮鬥，為國內影視增添一磚一瓦。」

舔這個詞怎麼說呢，有點像貶義詞，但換一個說法，尊重前輩，這不就舒服多了嗎…

陳琛他們只是剛畢業，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因此只需保持一個晚輩的禮儀就行了，一個勁上趕著來必定會討人厭，而且人也不用卑微，不卑不亢又帶著禮貌是最好的。

「來的好啊，都是優秀的後輩，你們老師都快把你們誇到天上去了，待會可別讓我失望。」

陳琛露出一絲憨笑，下意識想摸摸頭，然後又覺得不好意思放下，神情卻滿是自信地道：

「老師喜愛學生自然會誇張一點，但嚴師才能出高徒，我覺得我和寧昊已經達到標準了，當然也還需繼續學習進步。」

寧昊一眼就看穿了這貨的把戲，這丫演技不錯哈，要不是自己特別熟悉，說不定就被他騙過了！

不過他肯定不會選擇拆台，接過話題同樣道：「我們每天都在探討劇情，也在進一步完善，就希望發揮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同時也要感謝主任的幫助和教誨，我們一定盡心儘力。」

韓三平大笑：「說的不錯，本子我聽王主任說了，很有想法，國內就需要一些新生導演出現，才能給這片市場帶來源源不斷的活力嘛。」

王瑞平時課上嚴肅的樣子一點也沒留下，反而毫不掩飾地道：

「他們沒幾把刷子，我怎麼敢帶出來，這不是打我臉嘛，韓總就放心好了。」

隨後陳琛趕緊將劇本還有策劃書遞過去，這一次的自然比一個多月前的充實多了，故事完全是按照後續成片的樣子書寫，後面還有四十來頁的分鏡頭，以及資金預算下的安排，

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故意沒把握住尺寸或者敏感的地方，比如他在台詞上就加了一些肉食者的想法等等，以及秦檜大逆不道的話，這就是故意留下的，一是給別人發揮的地方，二是給審核個台階，到時候送一次就刪一點也行，畢竟國人總愛開窗而不是拆天花板。

然後他和寧昊再度乖乖坐在一旁，等著翻閱。

良久，韓三平放下劇本，

「故事不錯，懸疑推理味道很濃，還帶有挺多喜劇的元素，沖淡一些氛圍，讓劇情更加生動起來，這和市面上的片子都不一樣，

國內更是第一次見，就是結尾不算圓滿，但也能接受，畢竟哪怕是虛構也不能串改歷史，看樣子你們考慮到商業片的特徵了，只是其中風險也挺大的，我把你們當晚輩，就實話實說了。」

「沒關係，您請。」

陳琛的腰身一向很挺，微笑著認真臉表示自己在聽。

「第一就是老生常談的經驗以及信任，不過這個方面伱們老師跟我談了很多，在沒有嘗試之前我保持一定的懷疑，但有王主任監製，這並不算太大的問題，因此今天趁著來北電處理點事的同時，也是打算當面見見，經過剛才的交流，這一點，我可以放心了。」

韓三平對此表示認可，但又說到第二點，

「你們可知國內影視界從來沒有一個剛畢業的導演就能獲得這800萬的投資，我很佩服你的魄力，但金錢永遠只是明面上的東西，背後的交易溝通以及人情你可知其中需要多少資源嗎？」

陳琛能理解這句話，很多情況不是錢能解決的，它需要一個能說上話的人，好在他這場景很少，要是需要流連各地，以及尋求政府配合，甚至爆破等等，這都需要現實的資源，

好在現在是04年，國內經濟發展很好，所以錢也多了，如果是90年代，陳琛想拉投資的話壓根沒戲。

韓三平邊說邊在觀察他們，事實上很多時候事情到見面的程度，就表明雙方都有合作的意向，而此次更多的應該就是需要一個理由，或者說讓這次見面加上一層顏色，讓它看上去足夠光鮮，畢竟正兒八經地出錢，作為中影董事該了解的早就一一了解過了。

到目前為止，韓三平卻依舊沒看到陳琛兩人臉上有任何的慌張和遲疑。

「第三，就是考驗我自己的，比如眼光、魄力！

投資失敗只是損失些金額，但更多的則是會背負外界或者內部的壓力，比如會有一些人討論這個公司領導人簡直糊塗，竟然會被兩小子騙到了錢，又或者眼光差勁怎麼當領導等等，

中影很大是不錯，但正因為如此也有了各種條條框框，面對不同的項目和人，許可權自然是不同的，總之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韓三平說完了，然後平靜的看著兩人，頓時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嚴肅起來。

寧昊看了看陳琛，張了張嘴但還是沒說話，這時候還是看他自己會更好：老陳，就看你的嘴遁了，加油！

陳琛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問答了，過不過得了就這一次，王瑞也幫不上忙，但好在這一切並不陌生，如何去證明自己、或者說如何讓人相信自己是一件很難的事，而解決的方法通常只有一個，態度。

或許有許多導演在面對投資人的時候大話說一堆，忽悠也是天賦技能，順嘴就來，說出來毫不臉紅，但陳琛不屑於這樣做！

因為他內心帶著驕傲！

「韓總，我們暫時忽略掉這一層面，先用眼前看得到的情況去做分析如何？」

韓三平頗有意外，心裡想著：這小子挺有意思和見解。

「且說說看。」

陳琛點頭，神色平靜目光有神，好似有一股讓人相信的力量。

「韓總，一部電影成功的要素有很多，一一說明太籠統了，就您的問話，我簡單分解出三種回答，一是影片題材和劇本，二是主創團隊，三是成片質量。」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很感興趣，這回答的角度也漂亮，很明顯這是深刻專研過才會這麼說。

陳琛呼出一口氣，然後詳細說明，

「影片的題材就取決於它的定位，好在《滿江紅》類型並不小眾，特別是我認為它在中南亞這一塊都有一定的受眾，而劇本大家都看到了，我對此同樣很有信心。

同時目前我的團隊雖然年輕，但默契十足，技能也足夠專業，比如分鏡頭就可以看出一個導演的能力，我不能說多優秀，但及格應該沒問題，如果再加上一名合格的製片人以及宣發渠道，我想這不是問題，而這中影也可以提供支持。

第三則是最重要的，我沒法保證成片會有多好，但我可以保證這會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也是多數人心目中的好故事，它可能會有爭議、不足，但依舊能夠讓人看的明白。

而以上三點如果在前期都可以過關，至於剩下的歸結於發行、檔期、排片、宣傳一類，我覺得可以以後再討論，但這些中影完全能夠做的好，所以韓總您考慮的只能是多慮了。」

「說得很好，少年有為啊！」

王瑞率先開口了，之前一直沒說話也是為了讓韓三平客觀的判斷，但此刻說完了就可以來拉偏架了。

「韓總，我這學生該說的都說了，你給個話吧，行不行，不行的話我再去找找老朋友，比如上影的幾位製片經理，我想應該也有人賣我這個面子的。」

上影，嗯，一度想挑戰中影的把頭，但這是不可能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意識形態方面，畢竟一個在京城，一個在上滬，這就是本質的區別，所以中影的進口權從未旁落，但這並不影響王瑞用來敲擊的借口。

「韓總，我們已經邀請到周遜作為女主了，幾個男主我也打算都找老戲骨出演，這也是預算有200萬幅度的原因，他們的演技想必都能過關，至少能保證作品的下限，所以我們會更有把握，另外劉天王那邊我們也發了邀請，只是還沒回復。」

寧昊在一旁趁機補充道，砝碼就是這樣一塊塊加上去的，直到天平徹底有了傾斜，然後獲得勝利。

「這樣嗎？我考慮考慮。」

韓三平心中權衡估算了一番，不過他此時考慮的不是賠不賠本的問題，而是對於整個市場來說，需不需要，或者說這部電影的價值在哪裡。

陳琛沒有說話，他並不慌張，特別是在他想通了之後，眼前的一切都不過是前進路上應有的，誰的人生又能夠一帆風順呢？

片刻后，韓三評終是打定了主意，但依舊沒有直接點頭答應，只是很穩重道：

「行了，今天就這樣吧，劇本我帶一份回去，明天我和幾個製片經理一塊開個會探討一下，放心，很快會給你們回復，當然我不能保證什麼，要是其他經理不同意那我也沒辦法。」

陳琛露出笑臉，連聲道：

「韓總說笑了，您能來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更別說還有您的認可，時間還是充裕的，有問題隨時聯繫我，另外感謝您的支持，對於我來說這是一次愉快的上午。」

「哈哈，作為中影的電影人，支持國產電影是應該的，加油，不要讓我和你們老師失望才對。」

韓三平眼下心情還是很高興的，或者在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在他這個層次后除非板上釘釘才會正式開口。

事實上，韓三平對於國內影視是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也是絕對敢堵的，在他上任的這段時期，十分熱衷於大片，尤其是古裝，

畢竟02年的《英雄》，還有之後的《十面埋伏》、《夜宴》甚至《無極》《畫皮》等，他都要支持有支持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因為他知道只有商業大片才能進一步刺激市場，不過這也是大導演才有的專利，而其他導演為了投資四處奔波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