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組長的小道消息
翌日一早，陳世襄早早醒來，洗漱完后，換上一身輕薄的襯衣加西褲，背上自己的包出了門。
在巷子口隨意對付幾口早餐，陳世襄沒叫黃包車，步行沿著聖母院路朝霞飛路方向走去。
熬夜的上海灘經過短暫的睡眠再次醒來，路上報亭處三三兩兩地站著人，都是買報紙的，同時也有半大不小，個子及腰的報童們一路揮舞報紙，高喊著「賣報賣報」。
陳世襄沿著大街走著，路上遇到擺在路邊的擦鞋攤，便湊上去，從包里拿出他特意帶上的那隻皮鞋問上一問——這種鞋底是不是只有皮鞋才有啊？
不過效果不是很理想，擦鞋攤的人雖天天接觸皮鞋，但擦鞋並不需要擦鞋底。
一連問了幾個鞋攤，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陳世襄不得不放棄。
「看來得找鞋店或者修鞋的問一問。」陳世襄在街邊駐足，思索著這事。
他得確認一下這種鞋底是不是只有皮鞋才有。
不過此刻時間太早，賣鞋的和修鞋的都還沒開門。
看著街上飛奔的一輛輛黃包車，聽著車上傳來的悅耳的銅鈴聲，陳世襄打消叫車的想法。
想著昨天的遭遇，他覺得還是自己走走路，把道路都摸熟悉的好。
不說整個上海灘的路，至少法租界的路還是有必要的。
沿著大路一直往南，路過東西向的霞飛路，穿過路口繼續往下則是金神父路，一路越過幾個街口，到了金神父路和辣斐德路的交匯口，接著轉而向西。
陳世襄監視的目標就住在辣斐德路，監視任務是考察期的新手任務，因此讓他盯梢的對象不是多麼重要的人物，不需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盯著。
倒是公共租界那邊，陳世襄聽組裡人說那邊有位被長期盯著的人，便是當初他的表哥沈玉先，都親自上陣過，不過後來區里按照地域劃分情報小組后，那邊的監視任務就都讓公共租界的情報小組接了過去。
那位畢竟是周先生，鐵筆如刀，值得特務處這麼慎重對待。
到了目標人物家附近，陳世襄熟練地走到其家對面建築的一間房屋中，攤開筆記本和鋼筆，拿出照相機，開始一天的工作。
有人出入目標人物家中，便用相機將其拍下，然後在筆記本上記下具體情況，目標人物若是出行，他也同樣需要跟上。
他的任務，頗有幾分像古時候皇帝的起居注官乾的活計。
一整個上午，目標人物都待在家中，陳世襄透過望遠鏡發現目標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寫著什麼，因此他也樂得清閑。
到了中午飯點，陳世襄便像打卡下班一樣去吃了午飯，然後又回到監視點繼續工作。
下午目標人物去咖啡店坐了大半個下午，和幾個朋友在咖啡店不知聊些什麼，陳世襄也不得不在咖啡店喝了幾杯咖啡。
到了下午五六點，陳世襄已經在琢磨著下班後去找組長蘇世安報銷咖啡費用的事。
這特工的活，簡直比後世坐辦公室還輕鬆。
時間消磨著過了六點，陳世襄懶得繼續監視，反正有表哥的關係在，組長蘇世安也不可能在這種走程序的任務上為難他。
昨天，他可是五點就翹班了。
收拾好一切，陳世襄沿著辣斐德路向西朝台拉斯托路走去，兩者相距不遠。
斯文報社，陳世襄再次走上三樓，又給樓梯處把守的那人遞了根煙，閑扯幾句，確認組長在後，朝組長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輕敲三下，裡面傳來蘇世安「進」的聲音。
「組長，我來交今天的『日記』。」陳世襄道。
見是陳世襄，坐在辦公桌后的蘇世安笑了，示意他坐到辦公桌對面椅子上。
接過陳世襄遞來的「日記」本隨意瞧了兩眼，蘇世安便又遞了回去，親自起身給陳世襄倒了杯茶。
「你來咱們小組差不多一個月了吧？」
「二十八天，怎麼，組長，我可以轉正了？」陳世襄面露好奇和興奮。
蘇世安見著陳世襄臉上的興奮之色笑了笑，雖然是沈組長表弟，但比沈組長還是差了些啊，臉上藏不住事。
沈組長只比陳世襄大兩歲，如今已是處里最年輕的少校組長，深受處座看重，前途不可限量，他這位小表弟是比不上的。
不過即使如此，陳世襄的未來也是可見的光明，不僅是處里少有的大學生不說，還有沈組長這個表哥以及那個更了不得的表姐夫幫襯，前途無限，況且他馬上要去的那個地方，也是錢途無限的。
這小夥子值得結交啊！甚至在沈組長手下操練兩年，說不定就又是一位「沈組長」。
「差不多吧，不過得換個地方。」蘇世安笑道。
「換個地方？」陳世襄一愣，他這是真的愣了一下，不是演的。
蘇世安意味深長地一笑：「昨天偵察大隊那邊有個行動，沈組長帶隊，他手下有人受傷，需要補上，沈組長今天找我點名要你呢。」
「啊，表哥他沒事吧？！」陳世襄當即問道。
表哥沈玉先，這可是原身從湖南來上海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特務處最粗的那根大腿。
至於那位屁股坐得更高的表姐夫，雖然也是大腿，但終究隔了一層，表姐夫怎麼也是比不上表哥的。
「放心吧，沈組長沒事，反倒還立了功。我就是通知你一下，提前做好準備，很快調令就會下來的。」
陳世襄點頭，面露感激半真半假道：「這段時間多虧了組長的照顧，說實話，去表哥手下雖然好，但突然要離開情報組，我還挺捨不得的。」
「哈哈哈，沈組長那裡也好，我這裡也好，大家終究都是一家人，都是在一個鍋里嚼飯的。」
沈組長對陳世襄這話很是滿意，大笑著拍著陳世襄的肩膀。
方才他看走眼了，小陳雖然沒有沈組長那麼厲害，但這張嘴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愧是大學生，夠不要臉，張嘴就來。
這裡能有什麼捨不得的？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
「世襄啊，真說起來，偵察大隊比我們情報組還是好很多的，別看偵察大隊行動的時候比較危險，但真要問起來，我們情報組的人大多都寧願去偵察大隊。」
沈組長似乎是被小陳剛才的話給感動了，本已結束的談興又提了起來。
「具體的我不多說，等你去了偵察大隊，自然會領悟到的。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去了偵察大隊，出任務可得多留點心眼。
「咱們情報組，都是個人行動的時候多，偵察大隊那邊，出任務都是集體的，所以身邊的人際關係就很重要了，這在關鍵時刻可是關係到小命的。」
陳世襄也不管聽沒聽懂，直接露出一臉感激之色。
「多謝組長提點，世襄雖要離開情報組了，但組長提攜指點之恩，絕不敢忘。」
「哈哈哈，見外了不是，都說了是一家人，今後雖然去了偵察大隊，但都是從我們情報組出去的，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來找我。」
陳世襄感激地離開了組長的辦公室，又拿著「日記」本和相機找到書記員周纖。
周纖是情報組唯一一個女性，或許是因為這具不錯的皮囊，兩人關係不錯。
待周纖備份完「日記」，取走相機膠捲存檔后，陳世襄才離開了組部。
走在大街上，天色已經暗下來，大街上的路燈已經亮起，陳世襄看了看手錶，沒有多做逗留，招來一輛黃包車，讓他拉著去了附近的鞋店和修鞋鋪子。
連續去過幾個鞋店和修鞋鋪子后，陳世襄方才讓黃包車拉著他朝聖母院路平安里而去。
「果然是皮鞋的鞋印，如此書店裡那個中年人就很可疑了，八九不離十，就是跟蹤我的人。」陳世襄坐在黃包車，心裡想著事。
昨晚雖然發現那鞋印和他皮鞋留下的鞋印一樣，但陳世襄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皮鞋留下的鞋印是那樣。
方才問過幾個修鞋鋪子，得到差不多的答案，陳世襄現在幾乎能肯定了。
如今的鞋子樣式不多，修鞋鋪子里的老師傅拿過他那皮鞋一看，就幾乎肯定地說那種印子只有皮鞋才有。
現在，基本能鎖定就是書店裡那個中年人在跟蹤自己。
接下來，得想法子找到那中年人，搞清楚他是為什麼跟蹤自己。
身在這年代，自己又是特殊職業，發生了被人跟蹤這種事，要是不搞清楚原因，陳世襄便是睡覺，都睡不安穩。
此外還有漁夫，昨天帶隊行動的就是表哥無疑，漁夫被表哥抓到了偵察大隊，自己馬上又要調去偵察大隊，如此一來，自己或許能做點什麼文章。
……